夏语冰离开后,偌大的客厅陷入死寂。
霍予川的目光死死钉在纸箱里最后一盒录像带上。
那标签上的字迹比其他都要仓促、扭曲,标签上似乎还沾染了已经有些褪色的血迹……
【地震日影像记录】。
这三个字是用红笔写的,看起来格外刺目,霍予川的心脏也不受控制的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混合着之前几盒录像带带来的冲击,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伸出手,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几乎拿不稳那盒轻飘飘的磁带。
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赴死一般,他将录像带塞进了机器。
屏幕亮起。
最初的画面很平稳,是温雨瓷在她曾经的房间里收拾书包,嘴里还哼着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
突然——
画面猛地剧烈晃动!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天地裂开的恐怖轰鸣!摄像头摔在地上,镜头歪斜,但仍在工作。
尖叫声、东西碎裂声、房屋结构扭曲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混杂在一起。
“爸!妈!予川!”画面里,温雨瓷惊恐的哭喊声传来,她甚至顾不上捡起摄像机,身影踉跄着冲出房间,冲向养父母卧室的方向。
接下来是一段混乱黑暗的镜头,夹杂着压抑的哭泣和粗重的喘息。
显然,摄像机被她带在了身边。
然后,画面稳定了一些,似乎被放在了某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对准了一片废墟。
霍予川的心脏几乎停跳——他看到了被压在沉重石板下,昏迷不醒的、年少的自己。
接着,温雨瓷的身影冲进了画面。
她脸上混着血和灰,手臂和膝盖都在流血,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她用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对着废墟下方喊:“叔叔阿姨,你们别怕!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我找到予川了……我找到他了!”
她跪在地上,用那双纤细的、已经伤痕累累的手臂,艰难的想要搬开那块压在他身上的石板。
因为力气用的太大,指甲也翻裂了,鲜血染红了石头,她却像毫无知觉一般,还在不停的挖着。
终于,石板被她撬开了一丝缝隙!
她奋力将他从废墟里拖了出来,过程中,一根尖锐的钢筋划破了她的手臂,鲜血瞬间涌出,她却看都没看一眼。
她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拿出身边仅剩的半瓶水,一点点润湿他干裂的嘴唇,自己却一口都没喝。
“予川!予川你醒醒……别吓我好不好……”她的声音哽咽,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污往下淌。
而就在这时,画面的角落里,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出现了——是夏语冰。
她躲在相对安全的断墙后,脸色惨白,满眼恐惧,远远的看着,丝毫不敢靠近。
直到画面外传来救援人员的声音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夏语冰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鬼鬼祟祟的从角落里冲出来,扑到霍予川身边,挤开几乎脱力的温雨瓷,做出了搀扶的姿势……
录像到这里,戛然而止。
屏幕陷入一片黑暗,映出霍予川惨白如纸、彻底僵住的脸。
他浑身冰凉,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这些年夏语冰无数次描述当初地震时的救命之恩,她如何勇敢地将他从废墟中拖出来,如何不顾自身安危守护他。
明明都是一些漏洞百出的话,他却依旧选择了相信。
温雨瓷身上的那些奇怪的旧伤……还有她每次试图辩解时绝望的眼神……
他这些年对她的折磨和羞辱,那些冰冷的鞭子、刻薄的话语、一次又一次将她推入绝境的画面……
所有的一切,如同最残酷的潮水,轰然冲垮了他所有的认知和防线。
“不、不可能……”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像是无法承受这毁灭性的真相,失控的一把推翻面前沉重的茶几!
玻璃碎裂声震耳欲聋!
“怎么会是这样,我到底都干了什么……”他嘶吼着,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自我憎恶,“是我做错了一切……”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完全不受控制地从他通红的眼眶中疯狂涌出。
他站在那里,浑身剧烈地颤抖,看着屏幕上那片虚无的黑暗,仿佛看到了温雨瓷最后看着他时,那双彻底死寂的、带着血泪的眼睛。
世界在他脚下轰然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