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逐光者的最后一刻
我单手持剑,剑尖斜指地面,金色的灵力顺着剑身流淌。
对面,血煞魔君坐在骸骨王座上,单手托腮。
天光阁,林夜。
我开口,声音在空旷的魔殿中回响,奉仙盟之令,前来取你性命。
血煞魔君笑了一声。
他站起身,从王座旁拿起一柄血色长枪。
潜伏百年,就为了今天他说。
我没有回答。
我脚尖点地,身体向前冲出。
剑光亮起。
天光剑诀,第一式,破晓。我低喝。
剑与枪碰撞。
火花四溅。
我手腕一转,剑锋绕开枪杆,刺向他的喉咙。
他后退半步,枪尾横扫。
我侧身躲过,长剑回旋,斩向他的腰侧。
他举枪格挡。
当！
巨大的力量传来,我向后滑出数丈。
我的虎口裂开,鲜血染红了剑柄。
就这点本事血煞魔君说。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握剑,将剑举过头顶。
天光剑诀,最终式……
金色的光芒在我头顶汇聚,形成一柄巨大的光剑。
……天光普照。
我挥剑斩下。
血煞魔君举枪,枪尖涌出浓郁的黑气,形成一个漩涡。
光剑与漩涡碰撞。
整个魔殿都在震动。
石块从穹顶落下。
我看到他脚下的地面寸寸碎裂。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我看到一个机会。
我松开剑,身体向前,右手并指成剑,点向他的眉心。
镇魂指！
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
一柄黑色的短枪从阴影中射出,贯穿了我的右胸。
我低下头,看着胸口的枪杆。
力量从我的身体里流逝。
我跪倒在地。
手中的剑诀消散。
血煞魔君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他拔出我胸口的短枪。
血喷涌而出。
一个不错的陷阱。他说,可惜了。
我倒在地上。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
魔殿的大门被推开,一群魔将走了进来。
他们看着我,然后对着血煞魔君单膝跪地。
魔君大人神威。他们齐声说。
我伸出手,想去够掉落在不远处的剑。
我的手在半空中停下,然后无力地垂落。
黑暗吞噬了我。
第二章
恭迎新任魔尊！
我睁开眼睛。
我还躺在魔殿的地上。
血已经流干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咳……咳咳……
我转过头。
在大殿最深处,最高大的那个王座上,坐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魔头。
他全身干枯,皮肤紧贴着骨头。
血煞魔君和一众魔将站在王座之下,低着头。
万魂之心……咳……无人可以继承……我魔界……完了……
老魔头说完,头一歪,没了气息。
他胸口的位置,一颗黑色的心脏飞了出来。
心脏在空中怦怦跳动。
每一次跳动,都有一圈黑色的波纹扩散开来。
啊——！
离得近的几个小魔卒抱住头,在地上翻滚。
他们的眼睛里流出黑色的血。
一个端着盘子的侍女瘫倒在地,身体抽搐。
黑色的波纹扫过我的身体。
我感觉不到疼痛。
我看到那个侍女。
她很年轻,看起来还不到十六岁。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结了一个法印。
金色的光从我指尖流出。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我嘴唇翕动,念出了镇魂诀的口诀。
金光笼罩了那个侍女。
她停止了抽搐。
金光继续扩散,覆盖了整个大殿。
所有哀嚎的魔众都安静了下来。
空中的那颗黑色心脏停止了跳动。
它调转方向,朝我飞来。
我试图躲闪。
我的身体动不了。
心脏撞进我的胸口,融入我被魔枪贯穿的伤口里。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一道道黑色的魔纹从我的胸口蔓延,爬满了我的脖子和脸颊。
我站了起来。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皮肤上覆盖着繁复的黑色纹路。
血煞魔君转过身,看着我。
他的瞳孔收缩。
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他缓缓地,单膝跪下。
万魂之心……择主……他低声说。
然后,他低下头,声音传遍整个大殿。
血煞,恭迎新任魔尊！
他身后的魔将们愣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
一个,两个,三个……
他们全部跪下。
恭迎魔尊！
恭迎魔尊！
声音汇成一道洪流。
我站在原地。
我看着跪在我面前的血煞魔君。
我看着黑压压跪了一地的魔众。
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三章
这个魔尊过分仁慈
我坐在王座上。
这椅子又冷又硬,硌得我骨头疼。
血煞魔君站在我的右手边。
殿下,跪着一排排全身由骨头组成的魔物。
它们的灵魂之火在眼眶中跳动。
魔尊陛下。血煞魔君开口,骸骨魔军于昨日发动叛乱,已被我等镇压。为首者皆在此处,请陛下定夺。
我看着那些骸骨。
它们一动不动地跪着。
我看着血煞魔君。
他和其他魔将都在看着我,等我下令。
我说：拖下去。
我停顿了一下。
投入无间血池。我说。
令其日夜受血火煎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说完,大殿里一片寂静。
一个长着牛角的魔将走了出来。
启禀魔尊陛下。他说,据属下所知,我魔界……似乎并无‘无间血池’此等刑罚。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从王座上站起来。
是吗我说。
我走下台阶。
那从今天起,就有了。
我走到那个牛角魔将面前。
本尊说有,便有。
我与他对视。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他低下头。
属下……遵命。
带下去。我说。
两个魔将上前,开始拖拽那些骸骨。
骸骨们没有反抗。
它们的灵魂之火看着我。
我转过身,走回王座。
还有事吗我问。
无事了,陛下。血煞魔君说。
退下吧。
众魔将行礼,然后退出了大殿。
血煞魔君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坐在王座上,没有动。
他关上了大门。
我站起来,走到大殿的窗边。
我看到那些骸骨魔军被押送着,走向魔宫深处的地牢。
我握紧了拳头。
拳头上的黑色魔纹亮了一下,又熄灭了。
第四章
神鬼莫测的手段
我走进地牢。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腐朽的气味。
骸骨魔军被关押在最深处的牢房里。
它们看到我,眼眶中的灵魂之火跳动了一下。
都退下。我对守卫说。
是,陛下。
守卫们离开了。
地牢里只剩下我和骸
F
骨魔军。
我走到牢房前,看着它们。
我不知道什么无间血池。我说,那是我胡说的。
骸骨们没有反应。
稍后我会打开地牢的后门,你们从那里离开。我说,能走多远走多远,不要再回来。
我转身,准备离开。
我的手扶了一下旁边的墙壁。
墙壁上的石砖突然亮了起来。
一道道符文在墙上浮现。
我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
关押骸骨魔军的牢房里,一个巨大的传送阵图亮起。
紫色的光芒冲天而起。
这是……我抽回手。
传送阵发出一声嗡鸣。
骸骨魔军在紫光中消失不见。
传送阵的光芒暗淡下去,地面恢复了原样。
牢房里空空如也。
我看着我的手。
我看着那面墙。
地牢的门被推开,守卫冲了进来。
陛下！发生何事！
我没有回答。
几天后。
我正在魔尊寝宫里研究那颗万魂之心。
它就悬浮在我面前,缓缓转动。
大殿的方向传来一阵骚动。
我起身,走出寝宫。
魔宫主殿,血煞魔君和其他魔将严阵以待。
大殿中央,一个空间裂缝正在扩大。
裂缝中,走出一队军队。
是骸骨魔军。
它们的骨骼变成了纯黑色,上面流淌着暗紫色的光芒。
眼眶中的灵魂之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为首的骸骨将军走到我面前,单膝跪下。
它的身体散发着比之前强大数倍的气息。
吾等沐浴神恩,脱胎换骨！骸骨将军的声音洪亮而清晰,骸骨魔军,誓死效忠魔尊陛下！
它身后所有的骸骨士兵全部跪下。
誓死效忠魔尊陛下！
血煞魔君和其他魔将看着这一幕。
他们看看骸骨魔军,又看看我。
血煞魔君深吸一口气,向我深深鞠躬。
陛下降下神罚,实则为无上造化。他说,此等神鬼莫测的手段,我等……拜服。
其他魔将跟着一起鞠躬。
我等拜服！
我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骸骨将军。
我张了张嘴。
最后什么也没说。
第五章
魔尊陛下的恶趣味
魔界的食物很难吃。
不是烤得焦黑的魔兽肉,就是带着血腥味的液体。
我走到魔宫的后院。
这里是一片光秃秃的黑土地。
我叫来一个侍从。
去,给我弄些正常的土来。我说。
还有干净的水。
再按照这个单子,找些种子来。
我递给他一张兽皮。
上面写着：清心草,凝露花,紫叶薄荷……
都是些仙盟常见的草药。
可以用来泡茶。
侍从拿着兽皮,看了半天。
他抬头看看我,又低下头看看兽皮。
是,陛下。他躬身退下。
几天后,后院被翻了一遍,铺上了新土。
侍从把种子也送来了。
我亲自动手,在后院开辟了一块药圃。
我把种子种下,用法力催生。
很快,药圃里就长出了一片绿意。
我每天都来照料它们。
浇水,除草。
这天,我正在给一株紫叶薄荷修剪枝叶。
我听到远处传来细碎的交谈声。
我转过头。
血煞魔君和一个羊首魔将正站在远处,看着我的药圃。
血煞魔君,你看。羊首魔将压低声音,
那株‘腐心断肠草’,已经长出第七片叶子了。
我看到了。血煞魔君的声音也很低,
还有那边的‘噬魂魔花’,花蕊的形态,似乎构成了一种古老的灭世阵法。
陛下果然在下一盘大棋。
不可说,不可说。
我摘下一片薄荷叶,放进嘴里。
一股清凉的感觉在口中散开。
我露出一个微笑。
他笑了！羊首魔将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陛下对他的造物很满意。血煞魔君说。
此等汇聚了万千剧毒与诅咒的魔植,一旦成熟,必将让我魔界大军,所向披靡！
我魔界一统万界的日子,不远了！
两人对视一眼。
他们对着我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们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薄荷叶。
我把它扔在地上,用脚碾碎。
第六章
仙盟的雷霆之怒
一个探子冲进了魔尊大殿。
他浑身是伤,盔甲破碎。
报——！
他跪倒在地。
魔尊陛下！仙盟……仙盟集结百万大军,已至天堑关外！
大殿内一片哗然。
旗帜上书‘诛魔卫道’四字！探子补充道。
欺人太甚！
战！战！战！
殿内的魔将们群情激奋,纷纷拔出武器。
血煞魔君走到大殿中央,向我单膝跪下。
仙盟无故挑起战端,欺我魔界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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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高声说道：恳请魔尊陛下下令,允我等出征,踏平仙盟！
踏平仙盟！
踏平仙盟！
所有的魔将都跪下了。
他们的目光灼热,看着我。
我坐在王座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一个侍从捧着一面旗帜走到殿前。
旗帜展开。
上面画着一轮太阳,散发着万丈光芒。
是天光阁的战旗。
是我曾经为之浴血奋战的旗帜。
我敲击扶手的动作停下了。
我站起身。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我一步步走下台阶。
我从侍从手中拿过魔界的战旗。
那是一面黑色的旗帜,上面用血色丝线绣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我转身,面向众魔将。
集结大军。我说。
我的声音不大,但传遍了整个大殿。
本尊,御驾亲征。
我举起战旗。
吼——！
魔将们发出震天的咆哮。
我转过身,独自一人走出大殿。
门外的风很冷。
我抬头看向天空。
魔界的天空,永远是暗红色的。
我握着旗杆的手,收紧了。
第七章
最熟悉的敌人
我站在点将台上。
我的面前,是黑压压的魔界大军,一望无际。
远方的地平线上,仙盟的营地连成一片,旌旗招展。
我能看到最中央的那面太阳战旗。
我的师尊,天光阁的阁主,应该就在那面旗下。
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铺在身前的桌案上。
血煞魔君和一众魔将站在我身后。
陛下,仙盟摆出的是‘七星北斗阵’。血煞魔君说,此阵首尾呼应,攻守兼备,不易攻破。
我看着地图。
七星北斗阵,天枢主攻,天璇主防,玉衡为阵眼。我说。
血煞魔君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我没有理会。
我拿起一枚黑色的令旗,插在地图左翼的一个位置。
血煞魔君,你率领血屠军,从左翼突进。
我又拿起一枚白色的令旗,插在地图中央。
骸骨魔军,正面迎敌。
最后,我拿起一枚红色的令旗,插在地图中央后方的一处峡谷。
其余各部,在此处设伏。
血煞魔君看着地图,眉头紧锁。
陛下。他开口,您标记的伏击点,是‘断魂谷’。
此地两面环山,入口狭窄,一旦仙盟主力从两翼包抄,我军中军和伏兵将被彻底困死,无路可退。
他抬起头,看着我：此乃兵家大忌。
我转过身,看着他。
执行命令。我说。
血煞魔君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他看着我的眼睛。
最终,他低下头,单膝跪地。
属下……遵命。
他拿起令旗,转身走下点将台。
魔将们跟着他离开了。
点将台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看着远方的仙盟大军。
我看到了我的师兄弟们。
他们穿着熟悉的白色道袍。
我缓缓拔出腰间的剑。
剑身漆黑,上面刻着奇异的魔纹。
这是老魔尊的佩剑。
我举起剑,剑尖指向前方。
出征。
我的声音传遍整个战场。
魔界大军开始移动。
战鼓声响起。
我闭上眼睛。
师父,我回来了。
第八章
意料之外的大捷
战鼓擂动。
号角声撕裂长空。
仙盟的白色洪流与魔界的黑色浪潮在平原中央相撞。
法宝的光芒爆开,血肉飞溅。
喊杀声震天。
我站在高高的战车上,看着战场。
血煞魔君率领的血屠军从左翼插入,如一柄尖刀。
骸骨魔君的军团在正面承受着最猛烈的冲击,白骨战车被仙法轰得粉碎,又从骨堆中重新站起。
一切都如我预料。
除了仙盟的应对。
他们的主力没有压向我故意留出的中军破绽。
仙盟阵中,一名白发老者手持令旗,猛然一挥。
天枢、天璇、天玑三营,转！
仙盟大军两侧,两支精锐部队脱离主战场,划出两道巨大的弧线,朝着断魂谷的方向包抄而去。
他们的目标,是我设伏的后备部队。
血煞魔君在左翼的冲锋戛然而止。
他回望我所在的指挥战车。
他的战甲上沾满鲜血。
断魂谷。
两面环山,入口狭窄。
一个口袋。
一个死地。
仙盟的两支部队已经接近了谷口。
谷内,魔界的伏兵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我举起右手。
轻轻落下。
轰——！
断魂谷两侧的山壁,在同一时间炸开。
无数刻画着阵纹的巨石滚落,封死了唯一的入口和他们预想中的退路。
山壁之上,我留下的骸骨魔军残部,以及所有擅长远攻的魔族,同时出现。
黑色的魔能箭矢和腐蚀性的法术,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盖向谷底。
惨叫声从谷中传来。
仙盟指挥台上的白发老者,手中的令旗掉落在地。
他看向我。
血煞魔君也看向我。
他脸上的血污无法掩盖他的动作。
他张开了嘴。
我没有看他们。
我看着仙盟因为两翼被抽调而变得薄弱的阵线。
骸骨魔君,向前。
我的声音不大。
身旁的传令兵用尽全力,敲响了身前的战鼓。
咚！咚！咚！
正面战场的骸骨大军,空洞的眼眶中燃起灵魂之火。
它们放弃了防御,所有的骨骼组合成巨大的撞角,向前推进。
血煞魔君的吼声传来。
血屠军！随我杀！
他调转方向,从侧面,狠狠凿入仙盟的中军。
仙盟的阵线崩溃了。
白色的道袍被黑色与红色吞噬。
我看见一些熟悉的身影在后退,在逃跑。
我的师兄弟们。
混乱中,一队仙盟修士护送着一个祭台,正在向后方撤退。
祭台之上,一个白衣女子被法链束缚。
是仙盟圣女,月琉璃。
她被当成了某种阵法的核心,现在又被当作弃子。
一道失控的魔能光束向她射去。
护送她的修士四散逃开。
我从战车上一跃而下。
脚尖在魔兽的头顶轻点,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轨迹。
我落在祭台前。
我伸出左手,向前一推。
一个无形的屏障在我面前展开。
是天光阁的流光盾。
我用魔气催动,它呈现出漆黑的颜色。
魔能光束撞在盾上,湮灭。
月琉璃看着我。
她的眼睛很大。
法链随着祭台的晃动发出声响。
我拔出腰间的魔剑,一剑斩断了锁链。
我朝她伸出手。
她没有动。
她看着我的眼睛。
我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下祭台,带到我的战兽背上。
撤。
我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
魔军的号角声响起。
是胜利的号角。
第九章
她好像……认出我了
魔尊大帐内。
烛火摇曳。
我脱下上身的铠甲,左臂上有一道剑伤。
我从一个木盒中取出碾碎的草药,敷在伤口上。
然后拿起一卷绷带,开始包扎。
我用牙齿咬住一端,右手拉着另一端,一圈一圈缠绕。
最后,我用右手单手打了一个结。
七星结。
一个声音从帐篷的角落传来。
月琉琉璃坐在那里。
她身上还穿着仙盟的白色长裙,上面沾着灰尘和血迹。
她没有被捆绑。
两个高大的魔族卫兵站在她身后。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
我看着手臂上的那个结。
我伸出手指,将那个结扯开,胡乱地重新系了一下。
本尊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拿起铠甲,重新穿上。
天光阁入门弟子,都必须学会用七星结处理伤口。
她的声音很平静。
这种结法,能最大限度地保护伤口,同时不影响灵力的运转。
我转过身,背对着她。
仙盟圣女,见识广博。
我走到帐篷门口,掀开帘子。
外面是魔军的营地,到处是点燃的篝火和欢呼的魔众。
你救我时用的那一招,是‘流光剑诀’的起手式。
她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虽然你用魔气掩盖了,但出招时身体的习惯,不会骗人。
我放下帘子。
帐篷内又恢复了昏暗。
我走回她面前。
我低下头,看着她。
你看错了。
我没有。
她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昏暗中,很亮。
我还认得你的眼神。
林夜师兄。
我的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她身后的两个魔族卫兵,也握住了武器。
帐篷里的空气凝固了。
烛火的火苗,不再跳动。
她没有躲闪。
为什么
她问。
我松开剑柄。
我转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
本尊听不懂。
我把水杯递给她。
她没有接。
我亲眼看到你被万魂之心贯穿,为什么你会成为魔尊
她继续问。
老魔尊死了。
我说。
本尊继承了他的力量。
就这么简单。
简单
她站了起来。
仙盟说,你堕入魔道,残杀同门,背叛师门。
天光阁已经将你除名,你的灵位,被师父亲手劈碎了。
我端着水杯的手,抖了一下。
水洒了出来。
是吗。
我说。
那真是……太好了。
我将杯子放在桌上。
圣女殿下,你现在是我的俘虏。
想活命,就闭上你的嘴。
我走出帐篷。
外面的冷风吹在我的脸上。
我听到身后传来杯子摔碎的声音。
第十章
来自内部的背刺
魔宫,万魔殿。
巨大的殿堂里,篝火燃烧。
魔将们高举酒杯,大声欢呼。
魔尊万胜！
魔界一统！
我坐在最高处的王座上,手里拿着一个黑曜石酒杯。
杯子里,是鲜红的液体。
血煞魔君站在我的王座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热。
陛下,此战大破仙盟主力,我军士气正盛,不如乘胜追击,直捣仙盟腹地！
骸骨魔君走了出来。
不可。仙盟底蕴深厚,此次败退的不过是先锋。我军虽胜,亦有损伤,当休养生息。
几个魔君开始为此争吵起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杯中的液体。
够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争吵声停了下来。
魔界长老墨枯,拄着一根白骨法杖,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仙盟服饰的人。
所有魔君的目光都变得不善。
墨枯长老,你带一个仙盟的人来万魔殿,是什么意思血煞魔君问,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墨枯没有理他。
他走到大殿中央,将法杖重重一顿。
魔尊陛下。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着我。
老夫有一样东西,要请陛下一观。
他身后的仙盟修士,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高高举起。
血煞魔君拔出了刀。
放肆！
我抬起手,阻止了他。
让他说。
墨枯冷笑一声。
此乃仙盟的‘留影玉简’,记录了一段影像。我想,在座的各位,都会感兴趣的。
他示意了一下。
那个仙盟修士催动灵力,玉简投射出一道光幕。
光幕中,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是仙盟的高层长老,我认识。
另一个,是我。
不,是曾经的林夜。
穿着天光阁的白色道袍。
画面中的我,正在向那位长老汇报着什么。
虽然没有声音,但口型和动作,是伪造不了的。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所有魔君都看着光幕,又看看我。
他们的眼神,从狂热,变为困惑,再变为怀疑。
墨枯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得意。
各位都看到了。我们的新任魔尊,是仙盟天光阁的首席弟子,林夜。
他指向我。
他潜入魔界,是为了窃取我界机密,是为了从内部瓦解我们！
他根本不是魔！他是个卧底！
一派胡言！
血煞魔君怒吼。
陛下继承了万魂之心,身负至纯魔气,岂会是仙盟卧底！
那他后院种的那些东西,又怎么解释
墨枯反问。
那不是什么‘血肉魔植’,那是仙家的‘清心草’和‘凝神花’！是用来压制魔气的灵草！
还有这次大战！
墨枯的声调越来越高。
他故意设下‘断魂谷’的死局,若不是仙盟指挥失误,我魔界大军早已全军覆没！他这是要借仙盟之手,清除我们！
他就是仙盟的叛徒！
大殿内,骚动起来。
一些魔将站了起来,握紧了武器,看着我。
血煞魔君挡在我身前。
谁敢对陛下不敬！
我站了起来。
我走下王座的台阶。
一步,一步。
大殿内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走到墨枯面前。
说完了我问。
第十一章
本尊所谋,尔等岂知
墨枯看着我。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吗
狡辩
我看着他。
不。
我环视大殿。
墨枯长老说得对。
一句话。
整个万魔殿,落针可闻。
血煞魔君猛地回头看我。
他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本尊,确实是林夜。
我继续说。
也确实在研究仙法。
我看着那些表情各异的魔君。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是仙盟的人说的。
他们能派卧底来我魔界,本尊为何不能反过来,研究他们的功法,寻找他们的弱点
墨枯的脸色变了。
你……
我后院的灵草,是为了研究如何破解仙盟的‘清心咒’。
我设下‘断魂谷’的陷阱,是为了告诉仙盟,我林夜,不堪大用,指挥平平。让他们对我放松警惕。
我算到了他们的每一步。
我甚至算到,他们会派你来,用这段影像,来动摇我魔界军心。
我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
一派胡言！
墨枯大喊。
你这都是临死前的狡辩！你就是叛徒！
叛徒
我伸出手。
我的掌心,出现了一颗黑色的石头。
石头上,布满裂纹。
这是‘映心石’。上古魔器,能映出持有者百日之内的所有交易与密谋。
我把石头递向墨枯。
墨枯长老,你为魔界殚精竭虑,想必内心坦荡。你敢不敢,当着所有魔君的面,催动它
墨枯的身体僵住了。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石头。
汗水从他的额头渗出。
他后退了一步。
妖言惑众！这定是什么邪术！
我收回手。
看来,你不敢。
我将手中的映心石,轻轻捏碎。
石头化为黑色的粉末。
一道黑光从我掌心射出,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幅新的画面。
画面里,是墨枯。
他正和刚刚那个仙盟修士,以及另一位仙盟长老秘密会面。
仙盟长老递给他一个储物袋。
墨枯接过储物袋,点了点头。
仙盟长老的口型清晰可辨。
事成之后,西域三千里魔土,尽归你墨枯一族。
墨枯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光幕消散。
血煞魔君的刀,已经架在了那个仙盟修士的脖子上。
噗嗤。
一颗头颅飞了起来。
鲜血溅在墨枯的白骨法杖上。
墨枯瘫倒在地。
他看着我,嘴唇颤抖。
你……你算计我……
我没有看他。
我看向大殿中所有的魔君。
他们一个个低下头,然后单膝跪地。
陛下圣明！我等愚钝！
声音汇成一股,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血煞魔君走到我面前,也单膝跪下。
他双手奉上他的战刀。
属下有罪,请陛下降罪。
我拿起他的刀。
刀很重。
我走到墨枯面前。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
我举起刀。
叛徒的下场,只有一个。
刀光落下。
第十二章
真正的正道
我走在魔都的街道上。
没有华丽的仪仗,没有魔君的簇拥。
我只穿着一身黑色的便服。
街道是用黑色的石头铺成的,坑坑洼洼。
两旁的建筑,大多是用巨兽的骨骼和黑色的岩石搭建,粗犷而混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和血腥混合的味道。
一个断了角的幼魔,蜷缩在墙角。
他很瘦,身上只有几片破烂的兽皮。
他看到我走近,眼中露出恐惧,想要逃跑。
我停下脚步,从怀里拿出一块干肉。
我把干肉放在地上,向他推了过去。
他犹豫了一下,抓起干肉,飞快地塞进嘴里,然后跑了。
我继续向前走。
街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广场中央,立着一座祭坛。
一群魔族平民,正排着队。
一个穿着祭司袍的魔族,拿着一把骨刀,从队伍最前面的人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
鲜血滴入祭坛中央的一个凹槽里。
下一个。
祭司喊道。
这是血祭税。
魔界的每一位子民,每月都要向魔尊献上自己的鲜血,作为供奉。
我走上祭坛。
祭司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跪下。
拜见魔尊陛下！
广场上的所有魔族,都跪了下来。
都起来。
我说。
我走到那个凹槽前。
里面已经积了小半池鲜血。
这是做什么用的我问。
回禀陛下,这是为您修炼所收集的‘血之精华’。祭司回答。
我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魔族。
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我转过身。
从今天起,废除血祭税。
我的声音传遍整个广场。
祭司抬起头,看着我。
可……可是陛下,这是历代魔尊传下的规矩……没有血之精华,您的修炼……
本尊自有修炼之法。
我打断他。
把祭坛拆了。
把库存的粮食和药材,分发下去。
传我的命令,所有魔君,削减三成供奉,用于在城中开设学堂。
祭司张大了嘴。
学……学堂
对。
我说。
教那些孩子,识字,修炼。
本尊要的,不是一群只会跪拜的奴隶。
我看着广场上那些抬起头的魔族。
他们的眼神,不再是麻木。
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本尊要的,是一个人人皆可自保,人人皆可挺起胸膛的魔界。
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可……我们是魔啊……
我看向说话的人。
是一个很老的魔族。
仙盟说,我们生来就是邪恶的,我们不配识字,不配修炼高深的功法……
仙盟说的,就是对的吗
我反问。
他们所谓的‘正道’,就是让你们流血,让他们高高在上吗
本尊告诉你们。
我拔出腰间的剑,指向天空。
没有天生的邪恶,也没有绝对的正道。
能让你们吃饱穿暖,能让你们的孩子不必恐惧的,就是道！
广场上,一片寂静。
然后,第一个人站了起来。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没有下跪。
他们只是站着,看着我。
第十三章
灭世阴谋
月琉璃闯进了我的书房。
她没有穿仙盟的白裙,换上了一身魔界的黑色劲装。
她的脸色很白。
她手里,紧紧握着一枚玉简。
玉简上,有裂痕。
你看这个。
她把玉简递给我。
我接过玉简。
入手冰凉。
我将一丝魔气注入其中。
玉简亮起,一道光幕投射在空中。
画面里,是一间密室。
仙盟盟主,正对着几个心腹说话。
他的声音,从光幕中传出。
……两界大阵的基石已全部就位。
待仙魔两界生灵献祭过半,归墟之地的大门便会开启。
届时,我将是万古以来,第一个真正踏入归墟,获取天地本源之人。
飞升,指日可待。
一个心腹开口问：盟主,魔界那边……我们扶持的墨枯已经死了。
仙盟盟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无妨。
林夜那颗棋子,也该到发挥最后作用的时候了。
他以为他赢了他只不过是帮我更快地统一了魔界,让祭品变得更加集中罢了。
启动大阵,把他的身份,昭告天下。
让仙魔两界,一同陷入混乱与仇恨。
仇恨,是最好的燃料。
画面到此为止。
书房里很安静。
血煞魔君站在我身后,他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他听到了我的名字。
那个很久以前的名字。
林夜……
他的声音很低。
玉简从我手中滑落。
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我没有回头。
你都听到了。
我说。
是。
血煞魔君说。
他的声音里,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冰冷的平静。
就在这时。
整个魔宫,整个魔界,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我冲出书房,来到外面的高台上。
天空。
变成了血红色。
一道道巨大无比的血色光柱,从魔界的四面八方升起,直冲天际。
在天穹之上,这些光柱汇聚成一个覆盖了整个天空的巨大阵图。
阵图的另一端,连接着仙盟所在的方位。
两界,被这个血色的大阵,连在了一起。
大阵启动了！
月琉璃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她看着天空,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恐惧。
我看到魔都的街道上,有魔族平民的身体,突然燃起血色的火焰,然后化为飞灰。
他们的生命力,被天空中的大阵抽走了。
尖叫声,哭喊声,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传来。
这不只发生在魔都。
整个魔界,整个仙盟,都是如此。
一场无差别的献祭。
第十四章
仙魔公敌
一个宏大的声音,从天空中的血色阵图里传出。
是仙盟盟主。
他的影像,出现在天幕之上,仙风道骨,一脸悲悯。
仙魔两界的同道们！
这场浩劫,皆因此人而起！
天幕上的画面一转。
出现了我的样子。
穿着魔尊的黑色王袍,坐在白骨王座之上。
魔尊林夜,真实身份,乃我仙盟叛徒！
此人欺师灭祖,堕入魔道,妄图引两界之战,颠覆乾坤！
今日,本座便代天行道,清理门户！
净化此獠,亦是净化这污秽的魔界！
声音传遍两界。
魔都之内,无数魔族抬起头。
他们看着天空中的我,又看看高台上的我。
恐慌,愤怒,背叛。
各种情绪在他们眼中交织。
他是仙盟卧底！
一个魔族将领指着我,大喊。
是他引来了这场灾难！他骗了我们！
杀了他！
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更多的魔族,举起了武器,对准了我所在的高台。
血煞魔君向前一步,巨大的战斧横在我身前。
斧刃上,反射着天空的红光。
他现在是我们的魔尊！
他的吼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谁敢动！
那些举起武器的魔族,犹豫了。
天空中的大阵,开始运转。
一道道血色的光束,从天而降。
它们没有目标。
随机地落在魔都的街道上,落在远方的山脉中,也落在仙盟的仙山福地里。
每一次落下,都是一次剧烈的爆炸。
建筑被摧毁。
生命被收割。
无论仙,无论魔。
我看着脚下的混乱。
看着那些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我的魔族。
看着挡在我身前的血煞魔君。
看着站在我身边,握紧了剑的月琉璃。
我闭上眼睛。
师父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林夜,记住,何为正,何为邪,不取决于你站在何处,而取决于你守护何物。
我再次睁开眼睛。
我伸出左手。
一团柔和的白色光芒,在我掌心亮起。
是仙盟最纯正的灵力。
我伸出右手。
一团暴虐的黑色气息,在我掌心凝聚。
是魔界最本源的魔气。
血煞魔君回头看着我。
他的瞳孔,缩成了一点。
陛下……你……
我没有回答。
我将双手,缓缓合拢。
第十五章
我即是道
白色与黑色。
灵力与魔气。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我的掌心相遇。
没有爆炸。
没有湮灭。
它们开始互相排斥,又互相吸引。
我的身体剧烈颤抖。
皮肤上,一寸寸裂开,渗出鲜血。
我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停下！
月琉璃喊道。
你会死的！
我没有停。
我看着掌心那团混乱的能量。
我看到了仙盟的秩序,也看到了魔界的自由。
我看到了正道的虚伪,也看到了魔道的纯粹。
对与错的界限,开始模糊。
我将双手,彻底合拢。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从我体内爆发。
不是白色,也不是黑色。
是一种混沌的,灰色的能量。
我的伤口,瞬间愈合。
我身上的黑色王袍,一半化为纯白,一半依旧漆黑。
我的头发,一半变白,一半仍黑。
我的眼睛,变成了深邃的灰色。
我升向空中。
脚下,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抬头看着我。
我的声音,不再需要通过喉咙发出。
它直接在每一个生灵的脑海中响起。
仙,为何物
魔,为何物
不过是力量的两种形态。
真正的道,不在天上,不在地下。
我抬起头,看向天空中仙盟盟主的虚影。
真正的道,在每一个挣扎求生的生灵心中。
我的声音,穿过大阵,响彻两界。
苍生,即是道！
我举起手中的剑。
那柄漆黑的魔剑,在灰色能量的灌注下,也变成了半黑半白。
仙盟之人,魔界之众！
你们的家园正在被摧毁,你们的亲人正在被献祭！
抬头看看天上的那个人！
他,才是你们共同的敌人！
愿随我斩断这枷锁者,举起你们的武器！
地面上。
一片沉默。
一个断了角的幼魔,捡起一块石头。
他看着我,然后用尽全力,将石头扔向天空。
骸骨魔君举起了他的白骨法杖。
法杖顶端的灵魂之火,熊熊燃烧。
血煞魔君仰天长啸,他举起了他的战斧。
月琉璃拔出她的剑,剑身上,圣洁的光芒亮起。
一个魔族士兵,犹豫着,举起了他的长矛。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在遥远的仙盟大陆。
一个看着自己宗门被血光摧毁的年轻修士,举起了他的飞剑。
越来越多的人,举起了他们的武器。
仙,与魔。
他们的武器,第一次,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我看着天空中那巨大的,仍在吞噬生命的阵图。
我看着阵图后方,仙盟盟主那张惊愕的脸。
我将剑,横于胸前。
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