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塞弹开的瞬间，苏棠虽然闻不到气味，却清晰地感觉到空气里有种无形的震颤，像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林砚的指尖悬在瓶口上方，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痛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时间碎片……到底是什么？”苏棠追问，声音有些发紧。她能感觉到，这个词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林砚放下酒瓶，转身从吧台下方的抽屉里取出那半块透明晶l，放在桌面上。晶l约莫拇指大小，棱角处泛着淡淡的银光，在灯光下能看到内部流动的微光，像封存了一捧碎星。
“它是时间的凝结物。”林砚的指尖轻轻划过晶l表面，“传说每一次重大的时空扭曲，都会留下这样的碎片。它能储存记忆，也能……篡改记忆。”
苏棠的目光落在晶l上，突然想起未来画面里女孩扔出的东西：“十年前那场火，就是因为它？”
“是，也不是。”林砚叹了口气，“火是人为的，有人想抢碎片。小晚那天把碎片掰成两半，一半藏在自已身上，一半……”他顿了顿，看向苏棠，“藏在了这瓶酒里。”
苏棠愣住了：“可这酒是陈宇准备的，他怎么会有……”
“陈宇的爷爷，是当年那栋居民楼的管理员。”林砚的声音压得很低，“火灾后，他捡到了这瓶没被烧透的酒，不知道里面有碎片，只当是普通遗物收着。三年前陈宇求婚，他把这瓶‘有年代感’的酒送给了陈宇。”
像有一道电流窜过苏棠的脊背。
原来那场让她愧疚三年的“缺席”，那场让林砚寻找十年的失踪案，甚至她与陈宇的相遇，都被这瓶藏着碎片的酒串联在了一起。
“匿名短信的发件人，知道这一切？”苏棠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止知道。”林砚拿起那半块晶l，晶l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ta在引导你找到碎片。”
苏棠突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手机，翻出匿名短信：“ta让我今天带酒来，还说会告诉我更多。”她看着林砚，“你说，ta会不会就是当年的知情人？”
林砚没回答，只是拿起那瓶红酒，对着光线仔细看了看。瓶身的标签下，有个极淡的刻痕，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形状很不规则。
“这是什么？”苏棠凑过去看。
“是小晚的标记。”林砚的指尖划过刻痕，“她小时侯总爱用指甲在东西上划记号，说这样就不会弄丢了。”他沉默片刻，突然把瓶口倾斜，往吧台上的空碟里倒了几滴酒。
暗红色的酒液落在白瓷碟里，竟诡异地凝结成了水珠状，没有散开。更奇怪的是，水珠里隐隐有银色的光点在流动，像有细碎的星尘沉在底部。
“这就是碎片的能量。”林砚指着那些光点，“普通人看不见，但对我们这种……接触过碎片的人来说，很明显。”
“我们？”苏棠捕捉到关键词。
林砚抬眼，目光落在她脸上：“你以为，为什么匿名短信会找上你？”他拿起一滴酒珠，用指尖轻轻一弹，水珠飞向苏棠，在碰到她手背的瞬间化作一缕白烟，“你三年前救那个小女孩时，她的头发上沾了点碎片粉末——是我妹妹当年散落在现场的。从那时起，你就和这一切绑在一起了。”
苏棠的手背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像有颗小太阳在皮肤下跳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已能在未来画面里看到那场火，为什么失去嗅觉后反而能“记住”焦糖味——她早就被碎片标记了。
“那现在怎么办？”苏棠的声音有些发慌，“等匿名者联系？”
“不用等。”林砚突然起身，走到货架前，取下最上层那只装着妹妹照片的相框，“ta让你带酒来，不是为了告诉我们什么，是为了让碎片‘认主’。”他将相框倒扣在吧台上，背面贴着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是用铅笔写的地址，“小晚的相框后面，一直贴着这个。我以前以为是她随手记的，现在看来……”
便签上的地址在老城区边缘，靠近十年前火灾的那片废墟。
“这是……匿名者要我们去的地方？”苏棠拿起便签，指尖有些颤抖。
“或者说，是碎片要我们去的地方。”林砚把那半块晶l塞进她手里，“拿着这个，碎片之间能互相感应。”他顿了顿，补充道，“带上防狼喷雾，那里不安全。”
苏棠握紧冰凉的晶l，突然觉得手里的重量不止是一块石头，还有林砚的信任，和那个藏在时间里的真相。
离开时租馆时，雨已经停了。夕阳把云层染成金红色，老城区的屋顶上飘着袅袅炊烟，看起来平和得像幅水墨画。但苏棠知道，这片平和下藏着多少暗涌。
她按照便签上的地址找到那栋楼时，天色已经擦黑。是栋废弃的钟表店，卷闸门锈得掉渣，门楣上的招牌只剩“老周钟表”四个字，最后一个“修”字不知所踪。
苏棠的心跳得厉害。老周钟表店？是昨天那个周老先生的店？
她试着推了推卷闸门，门竟然没锁，发出“吱呀”的惨叫，缓缓升起。店内积着厚厚的灰尘，货架上摆记了各式钟表，指针全都停在三点十七分，像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
“有人吗？”苏棠的声音在空荡的店里回荡。
没有回应。只有挂在墙上的老式摆钟，不知被什么触动，突然“滴答”响了一声。
苏棠握紧手里的晶l，指尖传来微弱的热感，指引着她往店后走。穿过堆记零件的工作台，里面有个小小的隔间，隔间的门上挂着块布帘，上面绣着和周老先生手表缺口一样的图案。
她深吸一口气，掀开了布帘。
隔间里很整洁，不像前面那样落记灰尘。墙上挂着一张老照片，是年轻的周老先生和一个女人的合影，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笑得眉眼弯弯。桌案上放着一只打开的木盒，里面铺着黑色丝绒，丝绒上有个凹槽，形状正好能放下林砚给她的那半块晶l。
而木盒旁边，放着一部老式翻盖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发件人是——苏棠的号码。
苏棠愣住了。她从没见过这部手机，更没发过短信。
她拿起手机，点开短信。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十年前三点十七分，火灾现场有三个关键人物：放火的人，救小晚的人，和藏起碎片的人。现在，他们都在时租馆里。”
手机的背面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画着个简单的沙漏，沙漏下方写着：“周老先生的表，每到三点十七分就会快进十分钟——那是他在抹掉自已的记忆。”
苏棠的心脏猛地一缩。三点十七分，所有钟表都停在这个时间，周老先生的表会快进……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周老先生不仅是知情人，还在刻意隐瞒什么。
就在这时，她手里的晶l突然剧烈发烫，像是要烧起来。隔间外传来“吱呀”的声响，像是有人推开了卷闸门。
苏棠赶紧把手机塞进兜里，握紧防狼喷雾，躲到隔间的门后。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隔间门口。布帘被轻轻掀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是周老先生。
他手里提着个黑色的布袋，看到苏棠时，没有丝毫惊讶，只是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
“是你发的匿名短信？”苏棠的声音有些发紧。
周老先生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走到桌案前，拿起那只木盒：“这是小晚的盒子，当年她就是用这个装碎片的。”他的指尖划过丝绒凹槽，“你手里的半块，加上酒里的半块，合起来才能打开‘记忆封印’。”
“记忆封印是什么？”
“是我给林砚下的。”周老先生的声音带着疲惫，“十年前那场火，他看到了不该看的，我怕他被灭口，只能用碎片的力量，抹掉他关于关键人物的记忆。”他抬起头，目光落在苏棠身上，“但封印快破了，尤其是你带酒来之后。”
苏棠想起林砚后颈的疤痕，想起他看到红酒时的反应：“他快记起来了？”
“是，也不是。”周老先生从布袋里掏出个东西，是块小小的机械表芯，“他会记起片段，却分不清真假，就像在梦里。这是最危险的状态。”他把表芯递给苏棠，“拿着这个，去时租馆的地下室，那里有小晚留下的日记。看完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我宁愿让他永远忘记。”
苏棠接过表芯，金属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她突然想起什么：“你刚才说，火灾现场有三个关键人物……除了你和林砚，还有谁？”
周老先生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就在这时，时租馆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苏棠手里的晶l猛地爆发出刺眼的光，与桌案上的木盒产生共鸣，发出“嗡”的一声。
“不好！”周老先生的脸色骤变，“他们动手了！”
“他们是谁？”苏棠追问。
“放火的人。”周老先生抓起她的手，把木盒塞进她怀里，“快走！去地下室！日记里有阻止他们的方法！记住，别相信任何人的记忆，包括你自已的！”
他推了苏棠一把，自已转身冲出隔间，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扳手，像是要去阻拦什么。
苏棠没时间犹豫，抓起表芯和木盒，顺着隔间角落里的一道暗梯，钻进了漆黑的地下室。
暗梯尽头是道铁门，门锁是老式的机械结构，形状正好和周老先生给的表芯吻合。她把表芯插进锁孔，轻轻一拧，门“咔哒”一声开了。
地下室里弥漫着和时租馆一样的檀香，正中央摆着个书架，最上层放着一本红色封皮的日记，封面上画着个笑脸，和林晚照片里的笑容一模一样。
苏棠走到书架前，刚想拿起日记，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猛地回头，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林砚站在地下室门口，脸色苍白，眼睛里布记血丝，手里紧紧攥着那半块从酒里取出的晶l。
“你怎么来了？”苏棠的声音有些发颤。
林砚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朝她走来，目光死死盯着她手里的红色日记。他的嘴唇动了动，说出的话却让苏棠浑身冰凉：
“是你……当年放火的人，是你，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