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帘,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其中飞舞。一切宁静得仿佛昨夜那场血色的噩梦只是幻觉。
但我指尖上那道细微的、已经不再渗血的划痕,和垃圾桶里碎裂的相框,都在冰冷地提醒我——那不是梦。
那是我的上一世。是我用命换来的教训和筹码。
深吸一口气,那口带着栀子花甜香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在我心头淬炼成冰。我走到梳妆镜前,看着里面那张年轻、姣好却残留着一丝苍白的面孔。这双眼睛,曾经清澈得能一眼望到底,盛记了对爱情和未来的愚蠢憧憬。
现在,我要给它装上铠甲。
我细细地描摹眉眼,涂上顾辰曾说“最显得我清纯”的裸色唇膏,穿上他送的那条白色连衣裙。镜中的女孩,温柔、无害,甚至带着一点依赖式的怯懦。完美符合他心中那个易于操控的、恋爱脑的苏晚星形象。
很好。
就要这样。
当我收拾妥当,手机屏幕适时地亮起,跳出来电显示——【辰】。
那一瞬间,胃里翻涌的恶心感几乎冲破喉咙。我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压下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恨意。铃声固执地响着,像一条毒蛇的嘶鸣。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所有激烈的情绪已被强行压至最深处,只剩下一片看似柔和的平静。
滑开接听键。
“晚星?”顾辰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恰到好处的磁性。曾经,这个声音能让我心跳漏掉半拍,现在,我只听出了里面精心计算过的虚伪。“醒了吗?昨晚睡得好不好?”
他的语气自然亲昵,仿佛那个联合情妇将我逼死的人不是他。演技真好,不愧是顶流。
我轻轻吸了吸鼻子,故意让声音带上一点刚睡醒的软糯和细微的委屈:“……刚醒。睡得不太好,让噩梦了。”
“哦?梦到什么了?”他顺着我的话问,语气里带着敷衍的关切。我几乎能想象到他此刻正一边打电话,一边可能漫不经心地刷着财经新闻或者新剧本。
“梦到……你不要我了。”我的声音微微发颤,拿捏着那种不安的依赖感,“梦到好多人骂我,我怎么解释都没人听……”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我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极其短暂的、不自然的停顿。是心虚吗?还是觉得我晦气?
旋即,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柔,甚至带上了一点笑意,像是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傻瓜,梦都是反的。我怎么会不要你?别胡思乱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理他们让什么?”
看,多完美的应对。轻描淡写,将一切潜在的危险信号都归类为“胡思乱想”。
若是从前,我必定会被他这三言两语安抚,沉溺在这份虚假的温柔里。
但现在,我只会在这温柔刀下,愈发清醒地看清他的每一分算计。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听起来像是被说服了,“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所以我才说,你不要那么辛苦。”他立刻接过话头,开始了新一轮的“为我好”式洗脑,“那个什么《雨打梧桐》的试镜,我看就算了。小成本文艺片,导演也没名气,拍了也是浪费时间精力。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出来陪我逛逛?或者在家好好休息。”
看,来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说辞,试图将我圈养在无知无觉的牢笼里,折断我可能飞走的任何一根羽毛。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白裙、看似纯白的自已,对着电话那头,露出了一个冰冷无比的微笑。但我的声音,却依旧是软软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可是……我都跟经纪人姐姐说好了呀。而且,就在家附近,不远了。”我顿了顿,放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坚持,符合我一贯偶尔的小任性,“我就去看看嘛,辰哥哥,你不支持我嘛?”
我叫出这个曾经让我心动的称呼,舌尖却尝到一片铁锈味的麻木。
他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未起疑,或许只觉得我今天格外黏人。他轻笑一声,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略带宠溺的笑:“好好好,想去就去吧。不过别太累着自已。结束了我去接你吃饭?”
“嗯,好呀。”我乖巧应下。
又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情话,他才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的瞬间,我脸上所有伪装的柔软表情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镜子里只余下一片冰冷的漠然和决绝的厉色。
我拿起手包,毫不犹豫地将那支他送的裸色口红扔进了垃圾桶,和那些破碎的玻璃渣待在一起。
然后,我换上了一套自已买的、剪裁利落的烟灰色西装套装,涂上正红色的口红。镜中的女孩眼神锐利,气场凛然,与方才接电话时判若两人。
看了看时间,离试镜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足够了。
我拉开门,步入明亮的阳光里。初夏的风拂过脸颊,带着暖意,却吹不散我心底那座冰封的仇恨火山。
顾辰,林薇薇。
你们等着。
好戏,现在才刚开幕。
而我,不再是那个任你们摆布的可怜虫。
我是归来复仇的幽灵,是即将燎原的星火。
第一个舞台,就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