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四合院里,却比深夜还要安静。
许大茂拿着一把崭新的大扫帚,正在院子里一下一下地扫着地。
他的动作,前所未有的认真,仿佛在清扫一座神圣的庙宇。
每一片落叶,每一粒尘土,都被他仔细地归拢到撮箕里。
他的腰弯得很低,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半分得意,只剩下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谄媚的恭敬。
二大爷刘海中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端着个大茶缸,一口接一口地吹着热气。
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许大茂手里的那把扫帚。
那把扫帚,像一根无形的权杖。
昨天,它还属于易中海。
今天,它就姓了林。
秦淮茹推开门,脸色蜡黄。
她默默地拿起评分表,开始了新一天的丈量。
她的动作,机械而麻木,像一个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院子里,所有人都看见了她。
却没有任何人,再敢对她说三道四。
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秩序。
冰冷,却有效。
就在这时,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划破了院里这层脆弱的宁静。
“没法活了啊!杀千刀的!这是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
贾张氏像一头发疯的母猪,从屋里冲了出来。
她没有去骂任何人,而是径直冲到院子中央,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哭天抢地。
“老贾啊!你死得早啊!你睁开眼看看吧!你老婆孩子要被人活活饿死啦!”
她的哭声,尖利,刺耳,充满了精心计算的悲怆。
正在扫地的许大茂,动作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生怕沾上这滩麻烦。
院子里,一扇扇窗户后面,都探出了看热闹的脑袋。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
林逸的房门开了。
他依旧是那身干净的白衬衫,背着挎包,神色从容,仿佛眼前这场闹剧,不过是清晨的一阵鸟鸣。
贾张氏看见他,哭声更大了。
她手脚并用,像一只肥硕的蛆虫,朝着林逸的方向蠕动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
“林干事!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一大爷倒了,我们家这天,也塌了啊!”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都蹭在了林逸那干净的裤腿上。
林逸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没有动,只是低头看着脚下这个撒泼打滚的女人,声音平静。
“贾大妈,有事说事,别坐地上。”
“我站不起来了啊!”
贾张氏嚎得更大声了,“我们家都两天没开火了!棒梗饿得直哭!我这把老骨头,死了算了!给你们腾地方!”
她这是在用最无赖的方式,进行道德绑架。
林逸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看到了门口站着的,脸色苍白的秦淮茹。
他收回视线,声音依旧不带一丝温度。
“家里有困难,可以向街道办反映。”
“困难补助,需要提交书面申请,经过审核、公示,符合条件的,组织上自然会帮忙。”
贾张氏的哭声,猛地一滞。
她愣愣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三角眼里,全是茫然。
申请?
审核?
公示?
她听不懂。
她只知道,以前家里没米了,只要去一大爷门口哭一哭,闹一闹,总能换回半袋棒子面。
林逸看着她,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规矩,才能。”
说完,他轻轻抬起脚,挣脱了贾张氏的钳制。
他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也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复杂的目光,径直走出了院门。
贾张氏一个人,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那准备好的一肚子哭词,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那套横行了半辈子的撒泼打滚,在一个只讲规矩的人面前,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无力。
秦淮茹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婆婆,又看了看林逸消失的背影。
她只觉得,天,好像比冬天还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