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休息室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铁皮柜,空气里飘浮着消毒水的味道。
林景书坐在床沿,左臂裹着厚厚的敷料,暂时被固定。
深色衬衫的左边袖子被完全剪掉,别的地方也沾了暗红的血渍,衣领狼狈地敞开着。
周水背对着他,在铁皮柜前翻找。
陈旧的柜门发出吱呀声,他很快从里面拎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纯棉白色短袖,一看就是用来备用的。
“只有这个了。”周水转过身,把衣服递过去,周水情绪已经平复下来。
林景书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接过,“谢了。”
他拿着那件白色短袖,没有立刻动作。
周水抱着手臂看着林景书不自然的拢了拢领口。
林景书避开周水的视线,“我自已穿就行,你先出去吧。”
“你一只手,怎么穿套头的衣服?”周水的目光落在林景书紧攥领口的手上。
那动作本身,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我能处理。”林景书没有看他,他右手抓着白短袖,似乎想站起来,直接背过身去。
周水的嘴唇抿紧了,谁也没有让步。
几秒钟后。
周水也没再说什么,转身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休息室里只剩下林景书一个人,他拢着领口的手指缓缓松开。
他看了看紧闭的门板,苦笑了一声,他用没受伤的右手,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剩余的纽扣。
深色布料被剥离,滑落肩头。
胸前那道疤痕彻底暴露空气里。
一道垂直的狰狞疤痕,从胸口正中央偏左的位置向下延伸,贯穿了整个前胸。
单手穿一件套头衫是件极其困难的事。他先小心地将包裹的左臂,极其缓慢地探入左侧袖管。
动作间牵扯到伤口,传来一阵痛意。
然后他低下头,用右手艰难地将衣服从头顶套过去,接着是右臂。
林景书花了比平时多几倍的时间,才勉强将衣服套好,拉扯平整。
胸口的疤痕又被掩盖在了衣服之下。
林景书拉开门,明亮的顶灯光线瞬间涌入,让刚从昏暗休息室出来的林景书微微眯了下眼。
周水就站在几步开外的窗边。
周水很显然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但他没有立刻转身。
林景书迈步走出来,停在他身后轻轻叫了两声。
周水才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直接对上林景书的眼睛,“穿好了?”
“嗯。”林景书应了一声。
周水没再说话,也没再看那件衣服。
周水心里闷着,医生让久了观察的人也多了,他能看出人们的表情和下意识的动作到底是什么动机。
很明显,林景书刚才是一种很明显的防备,而不是害羞。
周水想不通自已有什么值得他防备的,心里不舒服但也不想和林景书闹的不愉快。
他软了软语气,“走吧过去看看。”
警察赶到的时侯谢文父亲已经冷静,一个人跌坐在墙边,嘴里不停重复着一句话,“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被两个警察架起来后也丝毫没有反应,整个人像失了骨头化作一滩烂泥。
警察架着人经过周水和林景书身边,稍微停顿了一下。
“周医生,”其中一个警察看向周水,“还有林先生,麻烦二位也跟我们回局里一趟,让个正式的笔录。”
林景书点头回应,“应该的。”
他们没跟警车,周水开车载着林景书,车里没有放音东,周水目光直直的盯着红灯倒数,余光扫见林景书也直愣愣的坐着。
“谢谢你啊今天。”绿灯闪烁,周水踩下了油门。
林景书摇了摇头,“别说这些,换了谁都不可能视而不见的。”
“好好养着,下次请你吃饭。”
辖区派出所离医院不远,十多分钟就到了地方。
询问室里灯光很亮,空气里有股淡淡的烟味和铁锈味。
周水和林景书坐在长椅上,一个年轻警察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面前摊开笔录纸。
“周医生,麻烦你详细说一下患者谢文的情况,以及手术前沟通的经过。”
周水坐得很直,谢文的情况他记得很清楚,他组织一下语言条理清晰的开口。
“患者谢文,先前已经在附二院检查出颅内动脉瘤,我这边也给出一样的结论,无论如何都必须尽快手术。”
周水停顿了一下,“我也明确告知患者手术必要性及其风险,谢文当时就拒绝了手术,那天之后没有再来过医院。
”
年轻警察快速记录着。
“所以,患者本人是明确拒绝手术的?”
“是。”周水回答。
警察点点头,转向林景书,“林先生,请描述一下你受伤时的具l经过。”
林景书就放松的多,他右臂搁在扶手上,受伤的胳膊放在桌面上。
“谢文父亲在病房闹,吵着吵着突然就朝周医生扑过去。”
他停顿了一下,回忆了一下那个瞬间。
“他手里有刀。”
“情况紧急,我推开了周医生。”林景书接着说,“我自已躲闪不及,被刀划伤了胳膊。”
警察追问,“当时有没有其他拉扯?”
“没有。”林景书摇头。
警察又问了几个细节,两人一一简短回答
“情况清楚了。感谢二位配合。后续有需要再和你们联系。”
周水点点头,站起身。林景书也跟着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问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