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疯犬替身白月光 > 第一章

1.
雨夜,霓虹灯的光晕被车窗上的水珠打碎,模糊成一片片光怪陆离的色块。
我被阎启的人找到时,正在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整理着货架上歪倒的泡面桶。
门被推开,风雨裹挟着寒气灌入,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堵住了门口,为首的那个,是我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只想逃离的阎启。
他瘦了,眼下的乌青浓重,一身昂贵的手工西装被雨水打湿,狼狈地贴在身上。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饿狼看见了垂死挣扎的猎物。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住我,穿过我这张陌生的脸,似乎在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洛书瑶……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心里冷笑。
洛书瑶已经死了,一年前死在那场精心策划的坠海事故里。
现在的我,叫安然。
我低下头,假装被他的阵仗吓到,声音细弱:先生,你认错人了。
他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的脸颊。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货架,零食饮料散落一地。
别碰我!
我的惊惧似乎取悦了他,他眼底的猩红漫上一丝扭曲的笑意。
你叫什么
安然。我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安然他重复着这个名字,随即轻蔑地笑了一声,从今天起,你不叫这个名字了。
他将我从便利店里拖走,塞进那辆黑色的宾利。我没有挣扎,因为我知道,挣扎无用。
从我决定换脸回来,直面这个男人的那一刻起,我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车子一路疾驰,停在半山腰那栋熟悉的别墅前。
这里的一切,都和我死前一模一样,却又处处透着诡异。
客厅里摆着我的巨幅黑白照片,照片上的我笑得温婉,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神像。
空气里弥漫着我生前最喜欢的白茶香薰,浓郁得令人作呕。
阎启把我扔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是疯狂的迷恋与占有。
你很像她,他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眼睛,鼻子……都很像。
我看着他,这张曾经让我爱到不顾一切的脸,如今只剩下冷漠和厌恶。
可我不认识她,我也不想成为任何人。
由不得你。他冷冷丢下这句话,叫来了管家。
带她去洗漱,换上瑶瑶的衣服。
管家是我曾经亲自挑选的,此刻却低着头,不敢看我一眼,恭敬地应了声是。
我被带到二楼的卧室,那曾是我们的婚房。
衣帽间里,挂满了洛书瑶的衣服,按照春夏秋冬的顺序,一丝不苟。甚至连内衣,都准备了和我一样的尺码。
他把我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人偶。
我换上那条熟悉的真丝睡裙,镜子里的人影既熟悉又陌生。陌生的脸,熟悉的身体曲线。
阎启走进来,看到我的瞬间,眼神变得痴迷。
他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窝,声音带着一丝满足的喟叹。
瑶瑶,你终于回来了。
我浑身僵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爱的,从来不是我,只是一个符合他所有想象的、完美的洛书瑶。
那个会对他百依百顺,会为他洗手作羹汤,会永远对他微笑的洛书瑶。
而不是那个在绝望中向他求救,却被他斥责为无理取闹的我。
2.
第二天,我被要求学习洛书瑶的一切。
餐桌上,管家递给我一份厚厚的资料。
安小姐,这是先生为您准备的,上面记录了夫人生前所有的生活习惯。
我翻开一页,上面详细到令人发指。
早餐:一杯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一份全麦吐司,烤三十秒,涂抹蓝莓果酱。
爱好:喜欢在午后弹奏德彪西的《月光》,讨厌下雨天。
口头禅:没关系。
我看着那句讨厌下雨天,差点笑出声。
我明明最喜欢雨天,因为雨声能让我感到平静。
而那句没关系,是我对阎启无尽的妥协与退让。
看清楚了吗阎启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合上资料,点了点头。
先生,我记住了。我学着资料里的样子,对他露出一个温顺的微笑。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顺从,眼神柔和了些许。
早餐端上来,一模一样的黑咖啡和吐司。
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味蕾上炸开。
我强忍着反胃的冲动,面不改色地吃完了整份早餐。
很好。阎启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下午,会有人来教你弹钢琴。
我的人生,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下午,钢琴老师来了。
我坐在那架价值不菲的施坦威钢琴前,指尖落在冰凉的琴键上。
德彪西的《月光》,我弹了上千遍,熟悉到刻进了骨子里。
我故意弹错了几个音符。
钢琴老师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安小姐,这里错了。
我装作茫然的样子:是吗我不太会弹……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阎启大步走了出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一把将我从琴凳上拽起来,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手腕。
她喜欢了十年的曲子,你会弹错他盯着我,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
我……我不是她。我颤抖着声音,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这是我为安然这个人设,精心设计的表演。
一个柔弱、无辜、被迫成为替身的女孩。
我说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她!他怒吼着,将我甩在地上。
我的额头磕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瞬间红了一片。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过了许久,他才蹲下身,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我额头的红肿。
他的动作很轻,眼神里却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愤怒,有懊悔,还有一丝……痛苦。
疼吗他问。
我摇了摇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对不起,他声音低沉,我只是……太想她了。
他把我抱回沙发上,亲自拿来医药箱,用棉签沾着碘伏,小心翼翼地为我处理伤口。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里一片冰冷。
看,他就是这样。
打你一巴掌,再给你一颗糖。
上一世,我就是沉溺在他这种扭曲的温柔里,无法自拔,最终万劫不复。
3.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一个完美的提线木偶。
我穿着洛书瑶的衣服,用着洛书瑶的香水,说着洛-书-瑶的口头禅。
我甚至开始模仿她的笔迹,给阎启工作用的文件签名。
他对我越来越满意,也越来越沉溺。
他会带我出席各种场合,向所有人介绍:这是安然。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我只是那个死去的女人的替身。
我能感受到那些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它们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而阎启,享受着这种万众瞩目的掌控感。
他似乎在向全世界宣告,即使洛书瑶死了,他也能再造一个出来。
一天晚上,他带我参加一个商业酒会。
酒会上,我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我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洛正国。
自从我妈去世,他娶了继母,我就成了那个家里多余的人。
我策划假死,一多半原因就是为了摆脱他们。
洛正国看到我,眼睛都直了。他端着酒杯走过来,脸上是谄媚的笑。
阎总,这位小姐是……
安然。阎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手臂却收紧,将我更紧地搂在怀里。
洛正国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贪婪而算计。
安小姐长得真像我们家瑶瑶,要不是知道瑶瑶已经……唉。他故作悲痛地叹了口气。
我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讥讽。
他哪里是怀念女儿,分明是看到了新的摇钱树。
洛董有事阎启的语气已经带了些不耐。
不不不,洛正国连忙摆手,就是看到安小姐,觉得亲切。阎总,您也知道,我们洛家最近资金上出了点问题……
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阎启冷漠地打断他,瑶瑶活着的时候,你就没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现在她死了,你倒是有脸来我面前提她
洛正国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难看到了极点。
周围的人都向这边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
我心里却毫无波澜。
阎启这番话,不是为了替我出气,只是为了维护他深情丈夫的人设。
他斥退了洛正国,低头看我,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吓到你了
我摇了摇头,顺从地靠在他怀里。
没有,谢谢你,阿启。
我学着洛书瑶的样子,亲昵地叫他的名字。
他身体一僵,随即眼底的占有欲更加浓烈。
他喜欢我这样叫他。
酒会结束后,回到别墅,他把我压在门上,疯狂地吻我。
他的吻带着浓烈的酒气和侵略性,不容我一丝反抗。
再叫一遍。他在我耳边命令道。
阿启……我闭上眼,声音破碎。
他似乎被我的顺从取悦,动作温柔了些许,将我打横抱起,走向卧室。
黑暗中,他一遍遍地叫着瑶瑶。
而我,清醒地承受着这一切。
这不仅仅是折磨,也是我的筹码。
我需要留在他身边,找到他书房里的秘密。
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我死的真相,我策划假死前那些无法解释的恐惧与绝望,答案,就在那里。
4.
阎启的书房是禁地。
他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包括曾经的洛书瑶。
他说他需要一个绝对私人的空间。
可我知道,那里藏着他的秘密。
我一直在寻找机会。
机会在一个星期后到来。
阎启要去邻市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峰会。
临走前,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在家乖乖等他,不许乱跑。
他甚至在别墅门口加派了保镖。
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开始了行动。
我先是支开了管家,让她去市中心一家很难预约的餐厅,取一份我突然想吃的甜点。
然后,我打碎了一个昂贵的古董花瓶。
巨大的声响引来了所有的保镖。
我趁着他们手忙脚乱处理碎片、打电话向阎启汇报的时候,悄悄溜进了二楼的书房。
书房的门是密码锁。
我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输入了一串数字。
——洛书瑶的生日。
data-fanqie-type=pay_tag>
上一世,我无意中见过他输入过一次。他以为我没看见。
门滴的一声,开了。
书房里很整洁,和我印象中一样。一整面墙的书柜,一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雪茄和墨水混合的味道。
我的目标很明确——办公桌后面的那个保险柜。
我快步走过去,蹲下身。
保险柜是更复杂的指纹加密码锁。
指纹是他的,我没办法。
但密码……
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我们曾经的对话。
有一次我问他,最重要的纪念日是什么。
他当时沉吟了许久,说: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我试着输入了那串数字。
错误的提示音响起。
我心里一沉。
不是结婚纪念日那会是什么
他的生日公司的创立日
我试了所有我能想到的数字,全都失败了。
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再输错,保险柜就会自动锁死并报警。
我到底忽略了什么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环顾四周。
目光落在办公桌上。
桌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我和他的合照。
照片上,我笑靥如花,他看着我,眼神温柔。
那是我们去瑞士旅行时拍的。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次旅行,我们因为一点小事吵架,我负气跑开,他找了我整整一夜。
找到我时,他抱着我,声音嘶哑地说:瑶瑶,别再离开我了。我怕。
那天,是8月13日。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我伸出手,颤抖着输入了0813。
保险柜咔哒一声,弹开了。
我愣住了。
他最重要的日子,不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而是他差点失去我的那一天。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但很快被我压了下去。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拉开柜门,里面的东西让我呼吸一窒。
没有我想象中的商业文件,也没有金银珠宝。
满满一柜子,全都是关于洛书瑶的东西。
我从小到大的照片,每一张成绩单,第一篇发表在校刊上的文章,甚至……我换下来的第一颗乳牙,被小心地装在一个水晶盒子里。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收集这些的
我竟然一无所知。
在这些东西的最下面,我看到了几个文件夹。
我拿起最上面的一个,封面上写着两个字:
身世。
【付费点】
我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关于我的亲生父母。
报告的最后,附着一张亲子鉴定。
我,洛书瑶,和洛正国,无血缘关系。
这个结果我并不意外。我妈临死前,曾拉着我的手,断断续续地说过,我不是洛正国的女儿。
但下一份文件,却让我如遭雷击。
那是一份精神状况评估报告。
被评估人:洛书瑶。
诊断结果:重度抑郁,伴有被害妄想症状。
评估时间,是我死前一个月。
我什么时候去做过这种评估
我拿着报告的手开始发抖。
被害妄想所以,我死前那些恐慌和求救,在他眼里,都只是我的臆想
我发疯似的翻开最后一个文件夹。
里面只有薄薄几页纸,是一份私家侦探的调查记录。
调查对象,是我的继母,和我的好叔叔,洛正兴。
记录里,详细描述了他们如何转移洛家资产,如何在我母亲的药里动手脚,加速了她的死亡。
以及……他们计划如何把我卖给一个有暴力倾向的富商,来换取一笔巨额投资。
而调查的委托人,是阎启。
委托时间,是我死后第二天。
所以,他都知道。
在我死后,他把一切都查清楚了。
他知道我不是洛正国的女儿,知道我有一个恶毒的继母和叔叔,知道我并非无理取闹,而是真的身处地狱。
可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把我死的原因,归结于我的抑郁症和被害妄想。
然后,他找到了我,一个完美的替身,企图用掌控和囚禁,来弥补他那可笑的、迟来的愧疚。
砰——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我惊恐地回头,对上了阎启那双布满血丝的、疯狂的眼睛。
他不是去邻市了吗怎么会回来!
你在看什么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我下意识地想把文件藏到身后,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文件,看到那份精神评估报告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谁让你进来的!他暴怒地将文件撕得粉碎,纸屑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
谁让你碰这些东西的!
他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抵在冰冷的书柜上,力道大得我几乎要窒息。
你以为你看到了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你只要乖乖地当你的替身就够了!
我的眼前开始发黑,肺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就在我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在他手里时,他却突然松开了手。
我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毁天灭地的风暴。
滚出去。他冷冷地说。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逃出了书房。
回到卧室,我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落在地。
我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他爱我的方式。
他宁愿相信我疯了,也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职和过错。
他把我塑造成一个脆弱、敏感、需要他保护的病人,这样,他就能心安理得地扮演那个深情的、被辜负的救世主。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阎启,你欠我的,我要你一点一点,加倍偿还。
5.
那晚之后,我和阎启陷入了冷战。
他没有再踏进我的卧室一步,我也乐得清静。
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撕碎了那些文件,却撕不掉我脑海中的记忆。
我开始计划下一步。
我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把我从这座金丝笼里带出去的人。
我想到了一个人——秦漠。
他是我大学时的学长,也是一名技术高超的整形医生。
我这张脸,就是出自他之手。
当初我找到他,说要换一张脸,彻底告别过去。
他什么都没问,只说:好。
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洛书瑶还活着的人。
我需要联系上他。
可别墅里所有的手机、电脑都被阎启控制了。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我必须找到一个监控死角。
我把目光投向了别墅后面的花园。
那里有一个废弃的工具房,因为年久失修,没有安装监控。
机会很快来了。
这天,管家告诉我,阎启晚上有一个重要的饭局,会很晚回来。
入夜后,我借口想去花园散步,支开了门口的保镖。
我穿着单薄的睡裙,在花园里瑟瑟发抖,却一步步坚定地走向那个工具房。
工具房里堆满了杂物,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我从一堆废旧的园艺工具里,翻出了一部被淘汰的旧手机。
这是我早就藏在这里的。
我紧张地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的瞬间,我松了一口气。
我躲在角落里,用手机拨通了秦漠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秦漠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学长,是我。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书瑶他显然很惊讶,你怎么……
我长话短说,我打断他,我被阎启找到了,他把我当成了替身,囚禁在别墅里。
什么秦漠的声音瞬间严肃起来,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我暂时安全,但我需要你的帮助。帮我离开这里。
地址给我,我马上过去。
不行,我立刻否决,他在这里布满了眼线,你来只会被发现。我需要你帮我做另一件事。
我将我的计划和盘托出。
秦漠在电话那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
等我说完,他才沉声开口:书瑶,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这太危险了。
我确定。我的语气无比坚定,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好,我帮你。他没有再劝我,需要我做什么,随时联系我。
挂断电话,我删除了所有的通话记录,然后将手机重新藏好。
走出工具房,夜风吹在脸上,很冷。
但我的心,却是一片滚烫。
阎启,我们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6.
冷战的第四天,阎启主动来了我的房间。
他手里端着一碗粥,是我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
他将碗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看着我。
还在生气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没有理他,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叹了口气,伸手想碰我的肩膀,却又收了回去。
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发火。他放低了姿态,把粥喝了,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依旧不为所动。
空气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脆弱。
瑶瑶,别跟我闹了,好不好
他还是把我当成了洛书瑶。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直视着他。
我不是她!我红着眼眶,一字一句地说,你看清楚,我叫安然,我不喜欢喝皮蛋瘦肉粥,我也不想当任何人的替身!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激烈地反抗。
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我,会突然爆发。
你……
我受够了!我掀开被子,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你凭什么囚禁我凭什么强迫我变成另一个人就因为我长得像她吗
我一步步向他逼近,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你爱的根本不是她,你爱的是你的控制欲!是你那份可悲的、自我感动的深情!
这些话,我憋了太久太久。
不仅是为安然,更是为死去的洛书瑶。
阎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像是被我的话刺伤了。
你胡说……他的声音在颤抖。
我胡说我冷笑一声,你敢说你没有让人给我做精神评估你敢说你不知道我继母和叔叔对我做过什么你查到了真相,却选择隐瞒,把我塑造成一个精神失常的可怜虫!阎启,你就是个懦夫!
他震惊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怎么会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擦掉眼泪,眼神变得冰冷而决绝,我要离开这里。
不可能!他像是被踩到了痛处,瞬间暴怒,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第二次!
他冲上来,抓住我的手腕,将我重新摔回床上。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洛书瑶,就算你换了张脸,你也休想从我身边逃开!
他终于说出了我的名字。
在他撕碎那份报告,又看到我激烈反抗的时候,他或许就已经开始怀疑了。
只是他不敢承认,不愿承认。
现在,我亲手撕碎了他最后的自欺欺人。
我看着他疯狂的眼睛,忽然笑了。
阎启,你输了。
他愣住了。
下一秒,卧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
为首的,是秦漠。
他身后还跟着我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洛正国。
警察先生,就是他!就是他非法囚禁我女儿!洛正国指着阎启,一脸的义愤填膺。
阎启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了看门口的警察和洛正国。
你……你算计我
彼此彼此。我从床上坐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睡裙,对他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7.
是我报的警。
我用那部旧手机,联系了秦漠,让他帮我报警,并且,把洛正国也叫来。
我知道,单凭非法囚禁,根本动不了阎启分毫。
我需要一个更有力的武器。
那就是洛正国。
我太了解他了,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可以出卖一切,包括女儿。
秦漠在电话里告诉我,他找到了洛正国,告诉他,只要他出面指证阎启,扳倒阎启后,阎氏集团的股份,有他的一份。
这个贪婪的男人,果然上钩了。
警察将我和阎启隔开,开始例行询问。
阎先生,这位安小姐报警,说您非法限制她的人身自由,请您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阎启看着我,眼神冷得像冰。
他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对警察说:好。
在他被带走之前,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了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我知道,他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阎启被带走后,洛正国立刻换上了一副慈父的嘴脸,朝我走来。
安然啊,你受苦了,快跟爸爸回家。
他想来拉我的手,被我侧身躲开。
我没有爸爸。我冷冷地看着他,我的父亲,在我母亲去世那天,就已经死了。
洛正国的脸色一僵,随即又讪笑着说: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女儿啊。
是吗我讥讽地勾起嘴角,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卖给那个姓王的富商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
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我凑近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比如,我妈的死,还有你和洛正兴,是怎么掏空公司的。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像是见了鬼一样。
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重要的是,你手里的那些证据,该交出来了。
我让秦漠告诉洛正国,我手里有他和他继母的犯罪证据。
想要我不把这些证据交给警察,他就必须配合我,演好今天这场戏。
并且,把他偷偷录下的,和洛正兴密谋的录音,交给我。
洛正国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录音笔,递给我。
东西给你,你答应我的,会放过我吧
我接过录音笔,笑了笑:当然。
当然是骗你的。
你们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会让你们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8.
阎启很快就被放了出来。
毕竟,我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而洛正国这个所谓的父亲的证词,在阎启强大的律师团队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他甚至反咬一口,说我是洛正国派来勾引他的。
我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我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把他关进监狱,而是为了脱离他的掌控。
从警察局出来,我没有回别墅,也没有理会洛正国,而是直接去了秦漠的私人诊所。
秦漠看到我,松了口气。
你总算出来了。
谢谢你,学长。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他给我倒了杯温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阎启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我握着温热的杯子,所以,我需要你再帮我一个忙。
我把录音笔推到他面前。
帮我把这个,匿名寄给阎启的竞争对手,还有各大媒体。
秦漠拿起录音笔,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是扳倒洛家的证据,也是送给阎启的一份大礼。
阎启的公司最近正在和一个重要的海外项目合作,而洛家的公司,是这个项目在国内唯一的原材料供应商。
这份录音一旦曝光,洛家必然倒台,阎启的项目也会因此受到重创。
我要让他尝尝,众叛亲离,一败涂地的滋味。
书瑶,你这么做,会彻底激怒他。秦漠的语气里带着担忧。
我就是要激怒他。我看着窗外,眼神坚定,我要让他从云端跌落,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建立的帝国,是如何一点点崩塌的。
秦漠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帮你。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待在秦漠的诊所里。
外界早已掀起了轩然大波。
洛氏集团偷税漏税、财务造假、高管联手掏空公司的丑闻,一夜之间传遍了全网。
录音里,洛正国和洛正兴的对话,被原封不动地放了出来,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洛家倒了。
洛正国和洛正兴被警方带走调查,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而阎启,也因为供应商的问题,项目被迫中止,公司股价大跌,损失惨重。
我看着新闻上他憔悴的脸,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片空洞的平静。
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是林律师吗我是洛书瑶。
电话那头,是我母亲生前为我聘请的私人律师。
我决定,正式以洛氏集团唯一合法继承人的身份,起诉洛正国、洛正兴,以及所有侵占我母亲遗产的相关人员。
我母亲当年是以个人资产入股的洛氏,她才是洛氏最大的股东。
她去世后,这些股份本该由我继承,却被洛正国他们用非法的手段转移了。
现在,我要把属于我的一切,都拿回来。
9.
事情的进展,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
有我提供的证据,和我母亲留下的遗嘱,官司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我不仅拿回了洛氏集团的所有股份,还顺势收购了那些因为丑闻而跌到谷底的散股,成为了洛氏名副其实的掌权人。
我把公司的名字,改成了我母亲的名字——宛心集团。
当我以洛书瑶的身份,重新出现在公众视野里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个被宣告死亡的女人,不仅活生生地回来了,还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掀翻了整个商界。
媒体的闪光灯几乎要将我淹没。
洛小姐,请问您当年为什么会策划假死
洛小姐,您和阎启先生现在是什么关系
您这次回来,是为了复仇吗
我站在镜头前,脸上是我那张经过微调,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我对着镜头,微微一笑。
我这次回来,只为三件事:拿回我的东西,惩治恶人,以及,和我爱的人,重新开始。
我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不远处那辆黑色的宾利上。
我知道,阎启就在车里,看着我。
果然,新闻发布会一结束,我的手机就响了。
是阎启。
我接起电话,没有说话。
你说的‘爱的人’,是谁他的声音嘶哑,压抑着风暴。
你猜我轻笑一声。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瑶瑶,回来吧。许久,他才开口,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和乞求,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以前是我错了,我把所有的一切都还给你,只要你回来。
还给我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阎启,你凭什么觉得,我稀罕那些你‘还’给我的东西
我想要的,我自己会拿。至于你……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我要毁掉的,最后一件东西。
挂断电话,我看向身边的秦漠。
学长,谢谢你来参加我的发布会。
秦漠看着我,眼神复杂。
书瑶,你刚才说的话……
是说给你听的,也是说给某些人听的。我冲他眨了眨眼,愿意陪我演这场戏吗秦先生
秦漠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笑了。
我的荣幸,洛小姐。
我知道,阎启的报复,很快就会来临。
而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10.
阎启的报复,比我预想的更疯狂。
他动用所有的人脉和资源,开始疯狂地打压宛心集团。
抢我们的客户,挖我们的核心员工,散布对我们不利的谣言。
一时间,公司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董事会的老家伙们也开始坐不住了,纷纷向我施压,甚至有人提议,让我去向阎启求和。
我顶着巨大的压力,将所有反对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我知道,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只要撑过去,我就赢了。
我和秦漠交往的消息,也在阎启的刻意推动下,传得沸沸扬扬。
他想用这种方式,来刺激我,也来羞辱他自己。
他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爱新觉罗·阎启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跑了。
我配合着他的演出,和秦漠出双入对,在媒体面前大秀恩爱。
我甚至搬出了秦漠的诊所,住进了他为我准备的公寓。
我知道,我的每一个举动,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阎启的心上。
终于,在一个深夜,他找来了。
他喝了很多酒,满身酒气地闯进我的公寓,猩红着眼质问我。
为什么是他他有哪点比我好
我看着他颓废的样子,心里没有半分怜悯。
他至少,会相信我。我平静地说。
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剑,彻底刺穿了他最后的伪装。
他踉跄着后退,脸上血色尽失。
相信你……他喃喃自语,像是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
当年,你跟我说洛正国要把你卖掉,我不信。
你跟我说你继母给你下药,我让你别胡思乱想。
你跪下来求我救你,我却觉得你是在无理取闹,把你锁在房间里……
他痛苦地抱住头,蹲在地上,像一头受伤的困兽。
我以为……我以为把你关起来,就是对你最好的保护。我不知道,那会把你逼上绝路……
瑶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我,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把命给你,只要你别不要我……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像条狗一样,卑微地乞求着我的原谅。
我的心里,却是一片死寂。
太晚了。
阎启,一切都太晚了。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
现在,我也不再需要你了。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轻轻地为他擦去眼泪。
就像很久以前,每一次他疲惫地回到家,我都会这样做一样。
他的身体一僵,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以为,我原谅他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阎启,我不爱你了。
他眼中的光,瞬间熄灭了。
我站起身,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他压抑的、绝望的哭声。
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终于,亲手埋葬了我的爱情,和我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尾声
阎启最终还是没能斗过我。
失去了洛家这个重要的棋子,加上我的步步紧逼,他的商业帝国摇摇欲坠。
最后,他放弃了。
他将名下所有的资产,都转到了我的名下,作为补偿。
然后,他消失了。
有人说,他出家了,在深山古刹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也有人说,他疯了,每天都待在我曾经坠海的那片海域,一遍遍地喊着瑶瑶。
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我用阎启的钱,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帮助那些像曾经的我一样,身处困境、孤立无援的女性。
秦漠一直陪在我身边,以朋友的身份。
他曾向我表白过,被我拒绝了。
我对他说,我的心已经死了,装不下任何人了。
他只是笑了笑,说: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你的心,重新为自己而活的那一天。
或许会有那么一天吧。
但现在,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我站在宛心集团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一切,都刚刚好。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