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拿着刀转身朝我逼近:你可以试试。
我眼看着被逼的靠墙,紧闭双眼,但冰冷的利器并没有落在脖子上或者我的胸腔里。
而是落在了我的脸上,她用刀面贴着我的脸,指尖摩挲着刀背,轻声说道:你不会的。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她的声音犹如鬼魅,不禁让我打了寒颤。
她从我脸上拿下刀,转身若无其事的继续切菜
这是她常用的手段,她惯会迷惑人的,就如同曾经小时候那样,被她迷惑和利用一遍又一遍。
她真当我还小,真以为这一次我还会被她迷惑吗
1.

我把碗放在地上用脚慢慢的推过去。我有些怕她,准确的来说是我嫌弃她。
面前的女人披头散发,已看不清面容,浑身还散发着长期没洗澡的馊味,她的脚被巨大的铁链拴着,她只能向前爬。
看她似乎是够不到,我又蹲下用手稍微往前拨了一下。
一碗粥一个馒头就是她今天的晚饭。
从我记事起她就被拴在这间屋里,我问过我爸为什么拴着她,不让她跟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干活。
我爸说她疯了,时常神志不清,怕伤了人。
此刻她应该是清醒的,因为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把不锈钢碗摔的响叮当,而是抓起馒头啃。我已经给她送了一年的饭了。
起初她会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和我说话,但我听不懂她说什么,所以从来没有理过她,她有时候会说快走,有时候又会说杀了你,还有时候说太阳。
她是大我十五岁的姐姐,赵春芬。
我们家本应该很幸福的,有爸爸,有奶奶,有爷爷,有姐姐,但因为没有妈妈,还有个傻子姐姐,所以变得很不幸。
我问过家里人为什么隔壁二胖有妈妈我没有,妈妈是不是跟她妈妈一样在外面打工。
奶奶说不是,说我妈溺死在前面那条大家经常去洗衣服的河里了。
但我偶然听见二胖奶奶和村头大姨们聊天说我妈不是死了是跟人跑了。
所以我恨那个素未谋面的妈,也恨这个傻子姐,要不是她们我怎么会被欺负。
比如此刻二胖带头带着一群满身臭汗的小屁孩围着我唱歌,拿石子砸我。
王家屯,李家墩,赵家傻子叫大春
爹不疼,娘不爱,天煞孤星是赵迈
气的我推开他们直奔傻子的屋里。
傻子正趴在草席上睡觉,听见哐当一声猛然抬头和我对视上。
我愤怒的看着她:就你最清闲,也不用下地干活,也不用洗衣送饭,我还要因为你挨骂,凭什么!
虽然我敢骂她,但我不敢靠近她。我离得远远的站在门口,因为怕她犯病打我,虽然我没见过她打人,但他们说了她有疯病。
我听见她鼻子里冷哼一声:小坏种,自己没本事来怪我
她在骂我,她现在是非常清醒的,难得我能听到她说出一句正常而又听得懂的话。
你竟然会骂人!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和惊喜。
她拨开两边的头发,我看着她露出的脸庞,虽然黑黢黢的,但是不难看出立体的五官,和一双大眼睛,只是这眼睛一点亮光也没有,满是空洞。
她朝我招手,示意我过去,我有些犹豫。
她莫名其妙笑起来,说真的这笑容看起来比我哭还难看,就像是,就像是李奶奶家小孙女的新款洋娃娃一样。
她缓缓开口:你过来,我教你怎么报复他们好不好你难道想被他们欺负一辈子吗
我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因为我确实想报复他们。
她悄悄在我耳边耳语,听完她的话我开心的跑了出去。
第二天如往常一样我去田里给我爷和我爸送饭,二胖贱兮兮的像个苍蝇一样又来我耳边嗡嗡嗡。
这次不等他骂我,我先开了口:张二胖,你爸妈不要你了你知道吗。
看着他一脸懵的样子,我没打算给他还嘴的机会。
你奶奶每次说上城找你爸妈,没带过你吧。你身上这衣服和手里的水枪还是两年前你奶奶赶集给你买的吧。你爸妈有像李奶奶家的小佳慧爸妈一样给你买过玩具和好多好吃的吗
我这三连问让二胖愣在原地,他思索了一会憋出一句:我爸妈才没有不要我,他们再给我挣钱买大房子,还要接我去城里住!
别做梦了你,他们说不定早就在城里生了弟弟妹妹喽,你就是个没人要的,还好意思说我。
张二胖说不过我,把手里的玩具水枪一丢,朝着我走过来:你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我从篮子里掏出一块砖头举起来:我看谁敢,你倒是试试你的脑袋硬还是我的砖头硬。
果然他没有再上前一步,只是朝着我啐了口唾沫,飞快的跑走了。
这一局在傻春的指导下,我勉强赢了,但是她怎么知道那么多,这些都是真的吗
2.
从上次以后,我每天趁着给大春送饭的时间跟她聊会天,虽然都是我在讲,她偶尔回两句,她好像现在清醒的时间变久了,也不在是日日躺在草席上盯着房梁,有时候手里拿着草梗在墙上写写画画。
但我看不懂,虽然我6岁了但还没上过学。
我指着墙上横撇竖捺的符号问她:你这是画的什么
她偏头望着我嘴角发出轻嘲的笑声:小坏种你不识字
我梗着脖子不想被她看不起:那咋了,爷爷说了无德便是才,女孩子不用受上学的苦,嫁得好就行。
她话锋一转:你也这么想吗本来还说教你认字的。
我当然不是这么想,我想去上学的,周围的人都去了,每次就我一个小孩在村里,好不热闹。
可是爷爷说我上学就没人给他和爸爸送饭了,爷爷很疼我的,所以我还是决定给他们送饭。
你能教我识字我将信将疑的看着大春。
毕竟她是个傻子,我可不信她会认字。
她拿着草根在地上画两个圆不圆,方不方的符号。随后又握住我的手,点了点那怪模怪样的字。
记好了,只教你一次,这是你的名字,赵迈。
虽然这字很难,但好在我很聪明,几天我就会写了。
我朝着厨房小跑过去:奶,奶,我会写自个儿的名字了。
我拿着柴火棍在地上划拉着我的名字。
奶奶抄起手里的簸箕瘸着腿朝我打来,瘸腿正好踩在了我刚写好的名字上:咦,死妮子在这给我扬灰,滚一边去,鸡喂了没还在玩。
我兴致缺缺的跑出了厨房。
饭桌上我突然问赵强:爸,凭啥傻春会识字,她是不是上过学,凭啥不让我上,我也要去上学。
我看着我爸拧起眉头,把筷子往桌上一置,这是要挨打的前兆,虽然我是女孩子,但是打从来没少挨过。
我爸赵强破口大骂:上什么狗屁学,识得几个破字能干什么,净会花些没用的钱。你当老子有多少钱。你再敢提这事,我打断你的腿。
我缩着脖子低声辩解:上学了我就能赚大钱给你了。
我爸冷哼一声:真当认两字就能挣大钱了还,你当你是什么富贵命。
原来大春教我识字他都知道。
给大春送饭这几天我一句话也没同她讲,她大约是看出了我的挫败:怎么他不答应你
我没理她,只是拿脚踢着墙壁。
你过来,我能让你去上学,不过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他放我出去,不然没人给他们送饭,你上不了学。
我看了眼这间屋子,这里原先是堆柴火的房子,四面没有窗,唯独顶上有个小窗子,如果不打开门确实暗。
爸才不会答应我,你有疯病,万一伤了人咋办。
我已经好了,你看我最近是不是没犯过病
我将信将疑,但如果大春好了,我们家日子是不是也会好起来。
我歪头看着大春:但是怎么能让他放你出去
大春拿着草梗敲了敲地:那就看你的本事了,要是这么点事都做不成,还上什么学,肯定也是蠢蛋一个。
我捏了捏拳头,摔门而去,都说我不能上学,我偏不信,我一定要上学,让他们看看我不比村头的芽芽差。
3.
早上看我爷要上山,我屁颠跑去给他拿篓子,过会绕到他身边给他捶背,悄声跟他说话。
爷,大春好了,咱给她放出来干活行不。
家里我爷最疼我了,从来不打我,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爸只听他的话。
放出来做啥子,待会发了病,你跟你奶可是遭得住
爷,她已经好了,真的这都两个月没犯病了,而且我给她送饭她从来没伤过我。她肯定是不想干活装病哩,也不能总养着她吃饭不干活不是,到时候让她跟着你和爸上山砍笋子,捡蘑菇赚钱。
爷抽了口烟杆子,又在地上敲了敲,看了一眼在那头拿镰刀的我爸,吐口烟圈缓缓道:我考虑考虑。
嘿,我就知道这事得找他。
晚上回来的时候,爷去了柴房看了眼大春,我早就跟大春交待了,这几天一定不能发疯。
迈迈,过来
爷把我唤过去,往我手上塞了一把钥匙,又朝地上的人指了指。
我立刻明白意思,拿着钥匙去给大春解开脚上的链子。
大春不像平时清醒时那么冷漠,反而一个劲的望着我傻笑,我心里有点忐忑,也不知道这会她是清醒还是傻的。
她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我想应该是清醒的吧,她以前从不会碰我的,这会应该是高兴了。
爷发话:吃饭吧。
奶奶撇着眼看大春,又看了看我爸,最后塞大春手里一个碗说:你坐那去,桌不够坐。
小桌确实只能坐四个人,但我看大春才出来,不忍她一个人吃饭,怎么说也是我的姐姐。
我跟她一块吃。我往碗里夹了两筷子菜就跟她并排坐在一边的石阶上。
奶奶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二胖背着书包上学,正巧碰见我跟大春给爷送饭,不知道他那哪根筋又搭错了还敢来招惹我。
煞星带着傻子送饭,可别走丢喽!
气的我想冲过去打他,被大春拦住。
大春也不恼,拿着狗尾巴草在二胖面前晃悠:呦,上学呀,得早起吧,还得写作业吧,你是不是嫉妒迈迈不上学啊。
二胖立刻反驳:谁嫉妒她,字都不认识,到时候没人要。
我立马说道:谁说不认识,我认识字可多了,还会算数,还是在家好,睡醒在学,可美了。
你就吹牛吧你。
不信你把书拿出来,我读给你听。
二胖从书包里掏出他那破旧的书,我翻开读给他听,他眼睛睁得老大,显然是信我了。
这也多亏了大春,她这些天没事就教我一些,啥都教,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多,爷还是偏心,让她都读过书。
二胖把我手里的书一拽,说了一句:你等着。
我挑衅道:每次就会这句,我看你还能怎样。
二胖确实对我进行了报复,不过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对大春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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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学校都在县里,他举报我在家逃学,县里知道了要搞什么人口普查。普查那天我正在剥豌豆,二胖像黑白电视里的狗汉奸一样站在前面带了一群人来我家。
他用肥手指着我,对着一个穿的西装革履的女人说道:校长,就是她,她一直没上学,她逃学。
我用袖子蹭了蹭要掉下来的鼻涕,然后往屋里跑喊我爷:爷,爷,有人来了。
家里人都出来了,爷爷问道:官人有啥事吗
这个长的慈祥的女校长说:老人家,你好,我是红太阳小学的校长,这位是县公安局的和县委办主任,是这样的,这个小朋友说你们家还有没上学的孩子,我们现在都是九年义务教育了,学费是全免的。这边查了公安系统发现没有您孙女的名字,她是不是没上户
爷爷眼神有些闪躲,我琢磨着应该是见着当官的害怕,他只是推攘着奶奶:你带大春拾柴火去做饭去,等会留官人吃晚饭。
大春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而是冲到穿着西装的男人面前抓住他的胳膊喊着:救我,我不是他们家的人。
我爸见状立马上前拉住她的胳膊,试图拽走她,而大春却疯狂扭动身体想摆脱我爸的桎梏。只听啪的一声,我爸打了她一耳光。
随即拉着她往柴房走,边走嘴里边跟外人道歉:不好意思,她是我大闺女,得了精神病,这会子是犯病了。
我爷也急忙跑回屋,等再次出来时手里拿了张纸,穿西装几人看了纸,点了点头没再理会大春的疯话。我看见纸上写的大字:精神疾病诊断证明。
这个您大孙女是误会,但是您家这个小的还是得上学的,这样您明天让她跟着这个男孩子一起上学校找我,我给她入学籍。您放心,您家不用出什么钱的,如果她学习好还能得钱的。女校长一脸温柔的说着。
爷,我肯定好好学,给你赚钱回来,你让我去吧。我扒拉着我爷的袖子。
爷爷听见这话,笑了笑摸了下我的头,说:那,去吧,多识些人也好。
官人们没在这吃晚饭,我如愿以偿的有学上了,二胖这个蠢货还以为我会很难过,其实这都是大春教我的,激怒他利用他。
大春又被关进柴房了,我去送饭时,她被赵勇打的浑身青紫,额头上还流了血,此刻正瑟缩在墙脚。
我找了块干净的抹布打湿给她擦了擦:大春,我能上学了,我好开心,但是你今天怎么疯病又犯了。你怎么会不是我们家的人。
也不知道她现在清醒还是疯着,只听她喃喃的说:不逃了别打我,不逃了别打我。
大春,别怕,只要你乖别犯病爸不会打你的,他们还指着你送饭。我抱住她安慰着。
我上了几天学,每天都很开心,认识了好些人,他们都来自不同的村上和镇上。大春疯病好了些,也被放出来干活,只是她好像同我没有以前那般亲热了,我缠着她讲学校里的事,她也不作声,可能是觉着没趣吧。
我的成绩一直排在年级前三名,甚至还跳了两级,每次考完试都有奖学金,大概是因着有钱拿,爷和爸爸没再说我什么,大春也逐渐好转了变得正常起来,直到我初学毕业都没发疯过了,她现在可以走远些,偶尔还会送我去上学,就如我当初承诺的那样,我成绩一直很好,如愿的读完初中,考上了重点高中。
拿到通知书那天,我为了早点报喜,提前回了家,却发现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大春,大春,我考上了重点高中了我推开大春的房门,却看见我爸光着膀子在大春的房间里,而大春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眼神空洞。
我的大脑突然像宕机了一般,我即便是愚钝也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我手里的通知书被握的起了皱。我跑到大春前面用被子盖住她,红着眼质问赵勇:你在干什么!你还是个人吗她是你女儿。
赵勇一巴掌落在我的脸上:狗东西,敢这么骂你老子,你是皮痒这些年没打你了是吧。告诉你也无妨,她可不是我女儿,她是你妈。
听完这一句,此刻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炸开一般,我胃里突然止不住的恶心,我跑向外面开始呕吐,却吐不出什么东西。
爷爷奶奶大约是听到了动静跑了出来,奶奶拍着我的背问我:迈迈,你没事吧。
我一把推开她的手,可笑的质问道:你们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我的姐姐她到底是谁
爷爷出声制止道:够了,闹什么闹,这么大的孩子了。既然你都知道了也没必要瞒着你了,她确实是你的妈妈,只是当初她生你年纪小,怕被查到,所以名义上都说是你的姐姐。
我被迫着接受了这个事实,而大春似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甚至还能听见偶尔她和赵勇的调笑,或许,或许我能理解她早些年偶尔发疯的原因了。
可无论如何这声妈都叫不出口。
5.
傍晚我坐在桌前写作业,对着身后正在叠衣裳的大春问道:你不是赵家村的人对不对。
此刻爷爷奶奶已经入睡了,赵勇喝了酒也早就打起了鼾,大春一直同我住在一个房间的。
她坐在我身边看着我胡乱的写写画画,轻声在我耳边说道:你很聪明,我没看错。
你为什么不走
走你忘了你七岁那年我的下场吗
你想走吗
你会帮我吗
我点点头,窗外的蝉鸣格外的嘹亮,把我们的声音都淹没在这个夏天。
自从知道大春不是我的姐姐后,我发现了越来越多我不该知道的事情。
自从上了高中下课时间晚,每次大春都会在村口接我回家,但偏偏今天没有看见她,而是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二胖高中落了榜,在镇上一所私立技校混日子,时不时能看见他同人在街上或者在网吧里溜达,此刻他却站在村口。
自从高中以后他不仅胖了还壮了,我不再打得过他,所以尽量都不和他有什么冲突。
我走在前面,看着地上的影子,应该是二胖跟在身后,不知道他跟着我究竟想做些什么,我始终保持着谨慎加快脚步想赶回家。就在离家还有800米的地方,我突然感觉身后的人加速,随即一只大手捂在我的脸上,另一只手拽着我的腰,想要把我拖进边上废弃的草屋内。
奈何我的力气没有他大,被他一把丢在地上,我看着面前的人不禁打着寒颤:二胖,你,你想干什么。
二胖朝我逼近,开始脱掉上衣,赵迈,今天终于让我抓到你了,上学有什么用。随即他开始解皮带:还不是要被卖掉,你不知道吧,你爷两千块就把你卖给我们家了。
我突然被定在原地,不再往后退:你说什么
他欺身上前想要撕扯我的衣服:你还不知道吧,等你一毕业你就要进我们家门。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我拼命用胳膊抵挡住他的双手,就在他快要扯开我的衣服时,我低下头露出微笑,戴着手套朝身后摸出砖头,狠狠的往他脑袋上砸去。
瞬间血顺着他的脑袋流下来,只见他直直的倒在地上,没死晕过去了。
我勾勾嘴角,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被两千块卖掉的事情呢
那天我拿着1000的奖学金在我爷的房间偷偷躲着想要给他个惊喜,结果却听见推门而入的爷爷和赵勇的对话。
我爷说:那丫头毕业了就卖了吧。
赵勇显然不解:卖了做什么,她不是还能挣钱吗
女娃子能挣多少钱,我同隔壁说好了,卖2000再给你换个媳妇回来。
赵勇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道:两个媳妇,也行。
爷爷训斥道:新媳妇到了可不能再像前面一个一样打坏了肚子,否则生不出儿子就麻烦了。
我思绪回笼,对着门口喊了一声:
出来吧。
大春从门后走出来对着我说:刚刚戏有些过了,去叫人吧。
我问她:你不用准备准备吗
不用。
我领着喝的烂醉的赵勇走到草屋,他看着眼前的一幕时,像疯了捡起地上的砖头直接冲了上去,一砖拍在了二胖的后脑勺上。
赵勇看的的景象是怎样的是大春被二胖压住,大春的肌肤大片外露,只挂着几根布条。
我惊恐的探了探二胖的呼吸,尖叫一声朝着外面跑去:杀人啦,杀人啦。
不到十分钟,一群人被我的声音吸引着朝着破草屋走来,此刻赵勇大约是清醒了,红着双眼手抖着看着眼前倒在血泊中的人。
村长站在前面看着眼前的景象立马说:快去打120找医生来。
我颤颤巍巍的站在边上抽噎道:我,我看他好像没了呼吸。
随后便听见二胖奶奶的声音:出什么事了,往前挪挪,我看不着了。
等她肥胖的身躯拱到前面时,突然脸色大变,一下子跪倒在地哭喊着:我的孙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等她看清赵勇手里的砖头时,立马爬起来上手掐住赵勇的脖子,爷爷上前拉扯,场面混乱,除了村长拉架,无一人插手。
二胖死了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好事,毕竟他活着的时候可没干什么好事,不是偷钱欺负小孩,就是带着差不多大孩子抽烟赌博。
被拉开的二胖奶奶,吵嚷着要报警,却被村长制止了。
二胖她奶,这村子里的事哪好报警,要不赔点钱就过去了。村长试图扶起二胖奶奶。
二胖奶奶气的瞪着眼睛:赵老头,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一命换一命,我要他们家偿命。
村长点了根烟说道:张翠芝,你可想好了,你当年干的那些事,你但凡报警了,我可不知道进去的是你和你儿子儿媳还是赵勇。
6.
二胖奶奶没了声,从地上站起来走出了草屋,不再管身后的二胖,嘴里只念叨着:我的孙儿,我的孙儿。
村长对着爷说:找个人把二胖好生处理一下,这事就当没发生。
又对着看热闹的人说:散了散了。
爷从怀里掏出两千块悄悄塞到村长手里。
我扶起大春和赵勇悄无声息的退场。
这些时日赵勇也不出门了,和隔壁二胖奶奶一样神情恍惚,似乎像丢了魂,爷来敲了几次门喊他也不应声。
晚上我看着大春走到隔壁弯着腰对着坐在台阶上的二胖奶奶说了些什么,而后就看见二胖奶奶发了疯似得往洗衣服的堰塘跑去,一夜未归。
第二天有妇人去洗衣服,发现她溺死在了塘里。
自从赵勇精神状态不大好后,大春对他越来越关心,帮他穿衣,喂他吃饭,赵勇也越发的黏着她,也不再跟爷去田里种地。
我步入高三之后学业越发忙碌,开始整夜的失眠,隔一周便要去镇上买点安眠药,但幸好成绩依旧年级第一。
迈迈,我跟你爸还有你爷上山砍点竹子啊。大春穿着胶鞋嘱咐我。
我回应到:知道了,昨天刚下过雨,注意路滑。
太阳都快下山了,大春还有赵勇和爷一直没回来,等到约莫七点钟只有大春一个人回来了。
她着急忙慌的跑回来对着我和奶奶说:迈迈,快去叫村长,快去找人,你爸不见了。
不一会村长带着一群人打着电筒上山,山上又飘起小雨。
我问大春:怎么回事
大春打着电筒四处张望寻找:我们三本来分头去砍竹子,你爸要同我一起,结果雨天路滑他没站稳滑了下去,本来拉住了一根竹子,结果那竹子正好被我被砍了一半,他一拽,竹子连着人直往下滚。等我跟你爷再去找的时候已经没看见人了。
山头太大,雨天加上夜晚漆黑,找到了十二点依旧没见赵勇的踪迹,村长把人散了。拍了拍我爷的肩膀:强子,指不定明天勇子就自己回来了,如果真回不来,那就是他有这一难,回去吧。
我爷没吭声,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大春。
第二天赵勇没有回来,第三天赵勇还是没有回来,一周过去依旧没有回来。
爷爷没有给他立碑也没有再去找他,奶奶生了一场病,躺了三天左右才逐渐好起来,但也只字未提赵勇的事,只是偶尔自言自语说造孽。
爷爷又把大春关进了柴房,直到我高考录取通知书拿到的那一天,才允许她出来帮忙摆酒做饭。我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而且是女大学生,所以酒席钱是村委会出的,爷高兴的不得了,连喝了好几杯我给他倒的酒。
我把收份子钱的工作给了小佳慧,嘱咐她不许偷懒也不许偷喝饮料,我去桌上给人添饮料和酒,大家都很给面子,生怕错过了这份喜气,都希望自己家里的孙儿沾沾喜气,因着是工作日,除了佳慧,来的都是大人。
添完酒水,我走进厨房看见大春正在切蘑菇,这红色蘑菇有毒,会让人昏迷致幻,我教过她辨认的,怎么又忘了。
这蘑菇不能吃,快丢了。
我试图上手丢掉,却被她挡开。
噢~,真的不能吃吗她眼神清亮的看着我。
此刻看着她的眼睛我分不清她是清醒的还是傻的。
她下一句话让我立刻明白她是清醒的。
你难道不想看看他们吃了会怎么样吗
我退后一步问她:你想干什么。
她继续切着蘑菇问我: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你逃不了的,就不怕我告诉他们。
大春拿着刀转身朝我逼近:你可以试试。
我眼看着被逼的靠墙,紧闭双眼,但冰冷的利器并没有落在脖子上或者我的胸腔里。
而是落在了我的脸上,大春用刀面贴着我的脸,指尖摩挲着刀背,轻声说道:你不会的。你会帮我的。
她的声音犹如鬼魅,不禁让我打了寒颤。
她从我脸上拿下刀,转身若无其事的继续切菜,轻飘飘的一句:你也想离开这里对不对。
这是她常用的手段,她惯会迷惑人的,就如同曾经小时候那样,被她迷惑和利用一遍又一遍。
她真当我还小,真以为这一次我还会被她迷惑吗
我笑盈盈的走近到她身边,她似乎以为我的沉默是赞同了她的说法,我迅速抬手大力的给了她一手刀,看着她倒在我的怀里。
趁着大家在前厅忙活,把她搭在我的肩上,拖回了那间她曾经住过的柴房里。
7.
但我没有丢掉蘑菇,而是擦干净刀柄继续切,却不曾想奶奶进来了。
我把蘑菇用刀盖住,急忙去搀扶奶奶:奶奶,您好好休息就好了,您来干什么呢
奶奶摆摆手:你去玩吧,我来做,我今个也高兴。
那我帮您打下手吧,这样您也快一点。
奶奶熟练的系上围裙,拿起刀看见蘑菇,愣了一下,说道:迈迈啊,怎么比奶奶还笨了,奶奶可是从小跟你说过,这么艳的蘑菇可吃不得噢。
我呼口气,笑道:奶奶,我昏了头了,幸亏您来了。
她把我切好的蘑菇丢在垃圾桶,又把刀和砧板冲洗了好几遍。
从另外一个袋子里重新拿出几个蘑菇洗干净去了蒂,切的稀碎,锅里炒了炒,每盘菜里都撒上一点。
这蘑菇好像见过,但平时又好像没怎么吃,可能是珍贵,所以稀少,有大事才会拿出来吃点吧。
我突然想起奶奶小时候说过蘑菇提鲜最好了,只要几朵切的细碎,每盘菜里放上一点,就很香,这些年奶奶虽然偶尔骂我,但从来没真正打过我。
期间大家都忙着上菜,忙着吃酒,偶尔有人问起大春去哪了,我都会笑着回道:烧火累了,去房里休息去了,还是太娇气,比不上我奶。
我忙的像陀螺一样脚不沾地,给一桌又一桌送饮料,送酒水,给他们开瓶倒水,服务的妥帖周到,连一向重男轻女的二叔都夸我:迈迈懂事又能干,你看多会赚钱,多孝顺。
夜晚等人都走了,我起身去了柴房,推开门,大春已经醒了坐在落了灰的草席上。
她抬起眼看我,目光满是愤恨和失望,似是要把我撕了肉吃掉,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我走向前想解开她脚上的脚链,刚靠近蹲在地上就被她推了个趔趄,我爬起来继续给她开锁。
却不料她直接在我肩头咬了一口,我忍着痛并未推开她。
她似是不解气,又推开我牙齿还带着血迹骂道:现在来装什么好人,果然是赵家的种,你就该也死在我刀下。
我起身走向门口,背对着她:走吧,村口有人在等你。
大春没回话,我想应该她应该是知道了。
我看着她走出柴房,又看着她走出赵家的门,她回头看了看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没有开口。
我走回柴房,躺在大春曾躺过的地方,借着门缝透过的月光看见了墙上斑驳的字迹,看着约莫3毫米的厚度。
上面写着周灿阳,我用手轻轻抚上这几个字,原来不是太阳,是灿阳,不是赵大春,是周灿阳。
我困意渐浓,却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怎么会有脚步声,这时候大家都该沉睡在美梦中才是。我翻过身看见一双熟悉的鞋子映入眼帘。
我抬眼蹙眉,语气并不和善的质问:你回来做什么
是的,傻春又回来了。
我来接你一起走
我推搡着她往外走,门口还站着几人,是她的亲人。
我甩开她的手:我也会走的,但还有点事要做完。
你跟我一起走。
现在还不行,我是赵家村的人,你管我那么多干啥呢。我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还有啥事,我等你。
我气的朝她大吼:我看你是又傻了吧,滚,给我滚。
我和她身后的人交换眼神,她的亲人立马会意,把她打晕了扛出了赵家村。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逐渐变成一个小点。
村里安静的可怕,可我一点不害怕,我握着大学通知书坐在曾和大春一起吃饭的石阶上,看着天空泛起鱼肚白,村口只剩下警笛声回荡在空中。
天亮了,梦碎了。
8.
审讯途中一个警员推门进来:吴警官,结果出来了,他们体内含有安眠药和食物中毒而亡。先在安眠药作用下失去意识,后食物中毒发作而亡,因错过抢救时间,所以…
我蹙眉,食物中毒我明明只是......随即又轻笑一声,死了也好只是便宜他们了。
眼前的女警听见我的笑抬头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有些唏嘘问道:你明明马上就要上大学有光明的未来,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她们等了我十七年。
女警有些愕然,大约是没想到我的回答。
她叹了口气气告诉我:除去赵家村的人,相关的拐卖犯罪人员已经都落网了,那27名女子已经找到自己的家了。
谢谢
能知道这些就够了,那些被拐来的女孩都跟着大春一起走了,我在每次去镇上买药时都会去网吧,事先在网上就联系到了他们的家人。
安眠药哪来的
安眠药是每一次失眠攒下来的。
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的
我本以为我的人生要在铁窗里度过,却没想到结局让人意外。
小赵,好好去上大学吧
吴警官拍了拍我的肩膀,把粘好的大学通知书递给了我。
吴警官,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应该……
小赵,我们检查到刀上没有你的指纹,另外杀人的是其他人,你虽下了安眠药,但这27名女子为你写了陈情书,经检察院决定你还未满18岁暂不进行处罚。
我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有些急促的问道:是谁。
不该知道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吴警官,这就是我做的,您不要冤枉了好人。
吴警官倒是笑了起来:我倒是没见过这么积极往我这钻的。
你走吧,我们讲求证据。
我在警局门口蹲了三天,依旧没看到所谓的犯人。
倒是收到了吴警官递给我的两样东西,一个一封是没有署名的信封,一个是用破布包裹着的东西。
那封信是大春写给我的,她邀请我和她一同生活,她似乎早就知道我不会坐牢一样,往下看我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笃定。信里写道:
迈迈,你知道吗刚出生时你那么小,我无数次想要掐死你,可是你竟然不哭不闹,我想你这么乖,以后一定是个好孩子,果然我赌对了,这些年我为什么活着,是因为你奶奶说活下去就有希望。
噢对了你还不知道你奶奶真正的名字叫什么吧,她叫郑宝珠,她也不是赵家村的人,她同我一样是被拐来的。你问我想逃吗,想呀,一直都想。其实你七岁那年不是我第一次求救,我第一次逃走是在刚刚被拐来的第一年,我被拐来那年才17岁,和你一样刚刚拿到大学通知书。
却在城里碰见了张翠芝就是二胖的奶奶,她说她饿了,想要找个地方吃饭,本来我说给她钱自己买,她却非要我去一个面店给她买,说她不图我钱,就想吃碗面,我去了,可是刚刚进去,就被迷晕了,等再醒来,我就在赵勇家里了,我听到他们买我的价格,五百块,五百块就把我卖了。
那个面馆就是他们一家人联合拐卖妇女的窝点。
你的奶奶带我去集市上赶集,然后故意和我走散了,我知道她是要放我走,我都走到了汽车站了,可是上了车却被张翠芝看见了,她怕事情败露,在街上谎称我是她女儿,把我强行带回了村,我向村里人求救,没有一个人救我,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吗我很他们,他们全都是帮凶。
我被送回去那天被赵勇打的从肚子流了好多好多血,也得知你奶奶因为放走了我,被她的丈夫赵强打的三天下不来床,她的脚也是那样瘸的,我问她为什么不走,她说走不了了,当时孩子都生了怎么走,总要有人照顾孩子吧,孩子又大了更没法走了。而后她没想到她的儿媳我跟她有着一样的来时路,所以才想放我走。
迈迈,你的名字是奶奶取得,她希望你能步子迈大些,走出赵家村。
我突然想起奶奶那天拿出的蘑菇在哪见过,在赵勇和大春上山砍竹子时见过,那碗汤只给了赵勇和我爷,但只有赵勇一个人喝了,当时我还觉得她偏心。
我的眼睛被眼泪模糊起了雾,我手忙脚乱的打开破布包,里面包着一张张旧的纸币,有一块,有两块,最大的不过二十块。还有一张我用过的草稿纸。
我打开草稿纸,纸的角落挤挤挨挨的写着:迈迈,奶奶不能再给你做饭,不能看见你上大学了,这些钱也不知道你够不够在大学里花,奶奶没用没给你再多攒些,你爷这个老东西还想把你卖喽,奶奶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你把路上扫干净些,这样你就能走远些了。没想到奶奶还会写字吧,奶奶可是上过学哩。就这些吧,奶奶老了,写不动了。
9.
我没有和灿阳一起生活,她往后的日子该有自己的人生。也没有去考上的那所大学,我去了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改了名字,叫郑迈迈,在那里找了一份暑期工,打算重新参加高考,我想我应该走的更远,带着郑宝珠的希望好好的生活。只是看着人来人往和世间繁华,偶感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