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囚鸟出笼
海城女子监狱的大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
铁门发出沉重又刺耳的摩擦声。
像一头巨兽,终于合上了它吞了我三年的嘴。
空气是自由的。
可我却觉得比监狱里还要窒息。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不远处,安静得像一块墓碑。
车门打开,顾淮安从车上下来。
他还是老样子,一身笔挺的手工西装,金丝眼镜,斯文败类。
三年,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却在我心里刻满了刀。
他朝我走来,手里拿着一个丝绒盒子。
晚晴,出来就好。
他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我来接你。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看着这个亲手把我送进地狱,又假惺惺来接我出狱的男人。
他似乎习惯了我的沉默,自顾自地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和我入狱前戴的那条一模一样。
你看,我还给你留着。
他想亲手为我戴上。
我后退了一步。
他的手停在半空,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怎么,在里面待了三年,脾气还没磨平
他笑了笑,收回手,又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新的协议。
签了它,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城西的别墅还是你的,每个月的生活费,我给你翻一倍。
他把文件和笔递到我面前,语气像是某种恩赐。
晚晴,别再任性了。
这一次,乖一点。
我接过文件,也接过了那支笔。
上面的条款比三年前更加苛刻。
更像一份宠物饲养手册。
我垂着眼,一页一页地翻看。
顾淮安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以为我屈服了。
他以为三年的牢狱之灾,已经把我这只鸟的翅膀彻底折断了。
我确实被驯服过。
也曾以为,只要乖乖待在他身边,就能换来片刻的安宁。
直到他的白月光,我的好闺蜜,在他妹妹的忌日那天,笑着对我说:苏晚晴,你猜猜,三年前那场车祸,是谁报的警,又是谁把所有证据都引向你的
那一刻,我才明白。
有些人,天生就是魔鬼。
对魔鬼,摇尾乞怜是没用的。
你只能,比他更像魔鬼。
我翻到协议的最后一页,在签名处,慢慢停下。
顾淮安的笑容更深了。
这就对了。
我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顾淮安。
你知道这三年,我在里面都学了些什么吗
他微微一愣。
我没等他回答,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小小的录音笔。
然后,当着他的面,按下了保存键。
清脆的滴一声,在死寂的空气里,格外响亮。
录音笔里,清晰地传出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
签了它,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这是新的协议。
那是他企图用金钱和住所,对我进行非法拘禁和控制的,最新鲜的证据。
顾淮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第一次认识我。
苏晚晴,你……
我没理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我默念了一千多遍的号码。
喂,110吗
我要报警。
这里有人,对我进行人身威胁和非法控制。
地址是海城女子监狱门口。
对,我叫苏晚晴,刚刚刑满释放。
犯罪嫌疑人的名字,叫顾淮安。
***
第二章
你的审判日
警笛声由远及近。
尖锐,刺耳。
在三年前,这声音是我的催命符。
在今天,它是我吹响的反攻号角。
顾淮安的脸色,从震惊,到错愕,再到一种被背叛的暴怒。
苏晚晴,你疯了!
他冲上来,想抢我的手机和录音笔。
我早有预料,再次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顾总,别激动。
殴打报警人,可是罪加一等哦。
我的语气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警察来得很快。
两名警察从车上下来,表情严肃。
谁报的警
我。我举起手。
顾淮安显然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他身后的保镖想上前,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迅速恢复了冷静,或者说,是那种属于上位者的傲慢。
警察同志,一场误会。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姿态优雅。
我跟我太太闹了点别扭,让她不高兴了。
太太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顾总,我们什么时候领过证,我怎么不知道
还是说,你习惯了把所有女人都当成你的私有物
警察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来回扫视,显然看出了事情不简单。
这位女士,你报警说有人对你进行人身威胁,具体是什么情况
我将录音笔递了过去。
警察同志,证据都在这里。
顾淮安先生,海城顾氏集团总裁,在我出狱当天,以金钱和住所为诱饵,逼迫我签署一份没有人身自由的协议。
这已经构成了非法剥夺公民人身自由罪的预备行为。
我合理怀疑,如果我不报警,接下来我就会被他强行带走,失去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我说得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进顾淮安的尊严里。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翻涌的怒火和不敢置信。
他大概从没想过,那个曾经对他言听计从,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苏晚晴,会有一天,站在他对面,冷静地给他罗列罪名。
警察听完录音,脸色沉了下来。
顾先生,请你跟我们回警局一趟,配合调查。
顾淮安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不管你是谁,现在有人报警指控你,你就必须配合调查。其中一名警察的语气很强硬。
这是我第一次。
第一次看到顾淮安被人如此不留情面地对待。
他那身昂贵的西装,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冰冷的法律面前,显得可笑又狼狈。
他最终还是被带上了警车。
上车前,他回头,死死地盯着我。
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他说:苏晚晴,你会后悔的。
我回了他一个微笑。
顾淮安,后悔的,会是你。
今天,不是我的新生,是你的审判日。
警车呼啸而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它消失在车流里。
直到这一刻,我才感觉到手心全是冷汗。
双腿也在微微发抖。
对抗他的恐惧,几乎是刻在我骨子里的。
但我知道,我不能怕。
我的人生,从今天起,要由我自己夺回来。
我也打了一辆车,跟了上去。
去警局。
去录口供。
去第一次,在法律的意义上,将那个昔日的魔鬼,变成我的被告。
***
第三章
权力的反扑
我还是低估了顾淮安的能力。
或者说,是低估了资本的力量。
我前脚刚录完口供,走出警局。
后脚就看到了顾淮安。
他站在门口,身边围着一个看起来就很精英的律师团。
他换了身衣服,依旧衣冠楚楚,仿佛刚刚只是去喝了杯咖啡,而不是进了一趟警局。
仅仅两个小时。
他就被保释了。
他看到我,没有愤怒,也没有质问,只是远远地看着我,眼神冷得像冰。
那是一种看死人的眼神。
我知道,他的反击,要来了。
果然。
第二天,我的名字就传遍了海城的大街小巷。
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心机拜金女恩将仇报,设计陷害商业巨子顾淮安。
三年牢狱未泯灭贪念,苏晚晴出狱再起风波。
各大媒体的头条,措辞一个比一个难听。
他们把我塑造成了一个为了钱不择手段的毒妇。
而顾淮安,则是一个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却惨遭背叛的痴情总裁。
真可笑啊。
我甚至能猜到,这些通稿是谁的手笔。
顾淮安的那个白月光,林皓的好妹妹,林悦,最擅长这种颠倒黑白的舆论战。
紧接着,我的生活开始寸步难行。
我租的房子,房东突然告诉我,房子不租了,让我立刻搬走。
我去找工作,所有律所一听到我的名字,都像见了鬼一样,连连摆手。
我银行卡里仅剩的一点积蓄,也被莫名其妙地冻结了。
我给银行打电话,对方的回复是系统故障,需要等待。
我知道,这不是系统故障。
这是顾淮安的警告。
他在动用他所有的资源,封杀我。
他要让我在海城,这座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变成一个孤魂野鬼。
没有住处,没有工作,没有钱。
他要用这种方式,把我逼回他身边,逼我低下头,求他。
我拖着行李箱,走在海城繁华的街头。
高楼林立,灯火辉煌。
却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
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来,里面传来顾淮安的声音。
苏晚晴,滋味怎么样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
现在回来求我,还来得及。
别墅的门,随时为你开着。
我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笑了。
顾淮安,如果这就是你全部的手段,那你未免也太让我失望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想让我求你
下辈子吧。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拉黑。
一气呵成。
夜风吹来,有点冷。
我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
身无分文,无家可归。
这确实是绝境。
但顾淮安忘了。
我刚刚从一个更绝望的地方出来。
和那不见天日的三年相比,眼前的这点困难,算什么呢
他想让我跪下。
可我偏要站着,还要站得比所有人都直。
我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走进了一家法律援助中心。
既然所有律所都不要我。
那我就接一桩,所有律师都避之不及的案子。
***
第四章
无人敢接的案子
法律援助中心的工作人员,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大概是没见过一个穿着囚服改成的便服,却要来接案子的律师。
是的,我身上穿的,还是出狱时那一身。
我没钱买新衣服。
你好,我想问一下,这里有没有什么……比较棘手的案子
我问得很直接。
工作人员是个刚毕业的年轻人,愣了一下。
棘手的案子
对,最好是没人愿意接,或者说,不敢接的。
他大概把我当成了什么初出茅庐,想一战成名的愣头青。
他从一堆卷宗里,抽出了一份最厚的。
这个案子,够棘手。
一群建筑工人,状告他们的雇主拖欠工资,并且工作环境恶劣,导致多人患上职业病。
可他们的雇主,是海城最大的建筑公司之一,法务团队很厉害,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律师接手,都败诉了。
他把卷宗推到我面前。
最重要的是,这家建筑公司,是顾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
他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特意看了我一眼。
看来我的光荣事迹,连这里的人都知道了。
状告顾氏集团的子公司。
这简直就是往顾淮安的枪口上撞。
所有人都觉得我会拒绝。
毕竟,我才刚刚得罪了顾淮安本人。
我却笑了。
这个案子,我接了。
年轻人的眼睛瞪得老大。
你……你确定
我确定。
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案子了。
顾淮安想用他的权力帝国将我碾碎。
那我就从他帝国的基石上,撬下第一块砖。
我拿着卷宗,走出了援助中心。
第一件事,是去找我的当事人。
那是一群住在城中村工棚里的建筑工人。
他们看到我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
又来一个女律师
还是个这么年轻的。
小姑娘,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顾家的公司,我们惹不起。
一个看起来是工头的中年男人,叹着气说。
我没跟他们争辩。
我只是默默地拿出一沓钱,放在桌子上。
这是我丢掉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手镯,换来的钱。
大哥,我知道你们不信我。
这点钱不多,你们先拿着,给兄弟们买点好吃的,给生病的兄弟买点药。
案子的事,交给我。
我不要你们一分钱律师费,赢了,你们该拿多少拿多少。输了,算我的。
他们都愣住了。
大概是没见过一上来不谈钱,反而先给钱的律师。
工头的眼神变了变。
你图什么
图一口气。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也图一个公道。
他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好,我们信你一次。
走出工棚,我的口袋里,只剩下最后二十块钱。
我用这二十块,买了一份最便宜的盒饭,和一本最新的《劳动合同法》解释。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
我白天去工地,跟工人们一起吃饭,记录下他们每一个人的工作时长,收集每一个能证明工作环境恶劣的证据。
晚上,我就睡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里,一遍一遍地研究卷宗,寻找对方律师留下的破绽。
顾淮安以为把我逼到绝境,我就会崩溃。
他错了。
绝境,只会让我变得更强。
开庭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我穿着一身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旧西装,走进了海城第一人民法院。
我知道,顾淮安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我。
看着我这个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会怎么被他手下最顶尖的律师团,撕得粉碎。
他想看我输。
我偏要赢给他看。
***
第五章
瞳孔不会说谎
法庭上,气氛压抑。
对面,是顾氏子公司派来的精英律师团,为首的是海城有名的常胜将军李律师。
而我这边,只有我一个人。
原告席上,坐着几个神情紧张的工友代表。
一切都像预料中一样,我方处处被动。
李律师经验老道,他抓住我们证据链上的一些瑕疵,不断攻击。
比如工人们自己记录的工时表,他说没有法律效力。
比如工友们拍下的工地环境照片,他说无法证明与职业病有直接关联。
法官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陪审席上,传来窃窃私语。
我甚至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从旁听席的某个角落投射过来。
是顾淮安。
他来了。
他来看我怎么输得一败涂地。
我深吸一口气,轮到我方提问了。
我申请传唤对方的证人,工地的项目经理王经理上庭。
王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脸精明。
他一上来,就全盘否认了工友们的指控。
我们公司完全是按照劳动法规定发放工资,从未有过拖欠。
工地环境完全符合国家安全标准,工人们的病,与工地无关。
他说得滴水不漏,跟李律师提前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我没有急着反驳他。
我只是盯着他的眼睛。
王经理,你说从未拖欠工资,是吗
是的。他回答得很快,眼神却下意识地向左下方瞟了一下。
人在回忆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时,眼球会习惯性地向右上或左上转动。
而向左下方,是身体语言里,进行逻辑编造的区域。
他在撒谎。
王经理,你确定我又问了一遍,加重了语气。
我确定!他这次的声音大了一点,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他的鼻翼,有微不可察的扩张。
这是人在感到压力和紧张时的生理反应。
很好。
那么,我想问问王经理。
我话锋一转。
今年三月十五号,下午三点,你在哪里
这个问题很突然,和他刚才的证词毫无关系。
李律师立刻站起来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被告律师的问题与本案无关!
反对有效。法官说。
法官大人,我的问题,与证人证词的真实性,有重大关系。我坚持道。
法官犹豫了一下,看向我。
我请求法庭给我一分钟。
他最终点了点头:反对驳回,证人必须回答。
王经理的脸色明显变了。
他额头开始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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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我笑了笑,那我帮你回忆一下。
那天,你的妻子因为急性阑尾炎入院手术,手术费三万块,对吗
王经理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收缩了一下。
瞳孔不会说谎。
这是最直接的,也是最无法掩饰的,应激反应。
你一个月的工资,不过八千块。请问,你是从哪里,立刻拿出了三万块现金,交的住院费
我……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让我再猜猜。
我一步步走向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法庭。
是不是因为,就在前一天,三月十四号,你刚刚以‘安全整改’的名义,克扣了工人们一个月的工资
这笔钱,本该发下去,却被你挪用,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你胡说!王经理猛地站了起来,情绪激动。
我有没有胡说,医院的缴费记录,银行的流水,一查便知。
而你为了掩盖这个窟窿,只能继续拖欠工资,并且在账目上动手脚,伪造出工资已经发放的假象!
你甚至和公司的法务串通,只要打赢官司,公司就会帮你把这个窟窿补上,还会给你一笔封口费,对不对!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王经理的心理防线上。
他的脸,从涨红变成了惨白。
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向李律师,眼神里充满了求救。
但李律师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他大概从没想过,自己精心准备的防线,会被我用这种方式,从内部攻破。
法庭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怪物。
我转过身,面向法官。
法官大人,我请求法庭,将王经理的证词,以及他可能存在的职务侵占和伪造账目行为,列为本案新的调查方向。
最终,法官宣布休庭,择日再审。
但我知道。
这场官司,我已经赢了。
我走出法院大门,阳光有些刺眼。
我眯着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阴影里的顾淮安。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看好戏的悠闲。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愤怒,和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这一次,先移开视线的,是他。
***
第六章
传奇的邀约
我赢了。
虽然判决还没下来,但王经理的心理防线一崩溃,就吐出了一切。
顾氏的子公司败诉了。
不仅要补发所有工人的工资,还要支付巨额的赔偿金。
这件事,在海城的法律圈,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一个刚出狱、名声扫地的女律师,单枪匹马,干翻了顾氏的王牌法务团。
这听起来,就像个天方夜谭。
我的名字,第一次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了公众视野里。
工友们拿到赔偿金那天,非要拉着我喝酒。
那个一开始最不信任我的工头大哥,喝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地拍着我的肩膀。
苏律师,你就是我们的恩人!
以后有什么事,只要你一句话,我们这帮兄弟,上刀山下火海,都替你办!
我笑着喝干了杯里的酒。
我不要他们上刀山下火海。
我只要他们,能堂堂正正地,拿着自己应得的钱,活下去。
这顿饭后,我的生活终于有了起色。
我用第一笔律师费,租了个小小的单间,买了些必需品。
虽然不大,但总算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就在我以为,可以暂时喘口气的时候。
我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邀约。
来自一家名叫峥言的律所。
这家律所的名字,我只在传说中听过。
它的创始人,叫秦峥。
一个十年前在海城,乃至全国,都叱咤风云的传奇律师。
据说他从未败诉,经手的都是惊天大案。
但就在他事业最巅峰的时候,却突然宣布隐退,开了这家小律所,不再接任何商业大案,只处理一些他自己感兴趣的案子。
很多人都说他江郎才尽,或者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没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找上我
我怀着满腹的疑问,走进了峥言律所。
律所不大,甚至有些……朴素。
和我印象中那些金碧辉煌的大律所完全不同。
一个穿着卫衣,看起来比我还小的女孩接待了我。
你就是苏晚晴吧秦老师等你很久了。
她带我走进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个穿着中式盘扣衫的男人,正在浇花。
他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左右,气质温润,眉宇间却藏着一股看透世事的锐利。
他就是秦峥。
坐。
他放下水壶,示意我坐下。
苏律师,你和顾氏子公司的案子,我看了,很精彩。
他开门见山。
谢谢。
你用的方法,很有趣。他看着我,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攻心为上,你很擅长观察人。
在里面待了三年,总得学点东西防身。我自嘲道。
他笑了。
顾淮安这个人,我了解。
他睚眦必报,手段狠辣。
你赢了他一次,他会用十倍的力气报复回来。
你一个人,斗不过他。
我沉默。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扳倒一个子公司,对顾氏集团来说,不过是拔掉了一根汗毛。
而他想捏死我,却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所以,我需要一个靠山。我抬起头,直视着他。
秦律师,你找我来,不只是为了夸我两句吧
秦峥眼中的赞赏之色更浓了。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峥言律所,缺一个你这样的律师。
我给你提供平台,资源,和海城最顶尖的情报网。
而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
比如,把顾淮安,送上他该去的位置。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知道。
他知道我的最终目的。
为什么我问,你和顾淮安有仇
没有仇。秦峥摇了摇头,只是,有些人站在太阳底下太久了,总得有人,把他拉到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审判一下。
他的话,意有所指。
我没有理由拒绝。
我加入。
欢迎。秦峥站起来,朝我伸出手。
这时,刚才那个女孩端着两杯茶走了进来。
哦,忘了介绍。秦峥说,这是我的助理,也是律所的另一位成员,陆小昭。网络技术天才,黑客排行榜前十。
陆小昭对我吐了吐舌头,笑得像个小太阳。
晚晴姐,以后我们就是战友啦!
我看着秦峥,看着陆小昭,看着这个小小的律所。
我知道,我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我的复仇之路,终于有了第一个,也是最坚实的据点。
***
第七章
崩塌的基石
我加入峥言律所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顾淮安的耳朵里。
我能想象到他会有多愤怒。
秦峥这个名字,对海城商界来说,是一个传说,也是一个禁忌。
他就像一根刺,扎在所有光鲜亮丽的权贵喉咙里。
顾淮安想封杀我,可我偏偏,找到了全海城他最不想我找的人。
他果然开始反击了。
但他这次的目标,不是我,而是秦峥。
顾氏集团开始在商业上,处处针对秦峥名下的一些产业。
虽然秦峥早已隐退,但他的人脉和根基还在。
一时间,海城的商界暗流涌动。
而我,则在秦峥和陆小昭的帮助下,开始系统地收集顾淮安的犯罪证据。
我们发现,顾淮安的商业帝国,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干净。
偷税漏税,不正当竞争,甚至是一些……游走在黑色地带的交易。
但这些,都不足以将他一击致命。
顾淮安行事非常谨慎,核心的证据都被他藏得很好。
想让他万劫不复,必须找到一个能彻底击溃他精神的突破口。
秦峥看着资料,缓缓说道。
他有精神弱点吗陆小昭问。
有。
我说出了那个名字。
顾瑶。
顾淮安的妹妹。
也是我入狱的罪名。
三年前,我被指控酒后驾车,撞死了顾瑶。
这是顾淮安恨我入骨的根源。
也是他内心最柔软,最不可触碰的地方。
如果让他知道,他妹妹的死,另有隐情呢
如果让他知道,他恨错了人,还亲手把无辜的人送进监狱,会怎么样
一个人的信念,一旦崩塌,就会摧毁一切。
这个方向很危险。秦峥提醒我,一旦被顾淮安发现你在查他妹妹的死,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
我知道。
但我更想看看,当他发现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时,会是什么表情。
与此同时。
顾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顾淮安也在想同样的问题。
他想找到击溃我精神的武器。
他以为,我的软肋,也是顾瑶。
他想用顾瑶的死,来反复折磨我,让我愧疚,让我痛苦。
于是,他也开始重新调查那起三年前的车祸。
他想找到更多,能证明我蛇蝎心肠的证据。
他把所有的卷宗、照片、证人证词,全部调了出来。
一遍一遍地看。
他试图在这些冰冷的文字和图片里,找到我哪怕一丝一毫的恶毒。
可是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发现了一些以前从未注意到的细节。
比如,车祸现场的刹车痕迹。
根据警方的报告,那段刹车痕迹非常短,不符合一辆失控车辆的正常反应。
更像是……有人在撞击前,故意松开了刹车。
再比如,第一个报警的电话。
来自一个匿名的公共电话亭。
而那个电话亭的位置,距离车祸现场,足足有两公里远。
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他最好的朋友,林皓的证词。
林皓是那场车祸唯一的目击证人。
是他,指证我酒后驾车,满脸疯狂地撞向顾瑶。
可现在,顾淮安看着林皓的口供记录,却发现了一个微小的,却又致命的疑点。
林皓说,他当时看到我喝了很多酒,走路都摇摇晃晃。
可法医的尸检报告里,顾瑶的酒精含量是零。
而我的血液检测报告,酒精含量,也仅仅是勉强达到了酒驾标准。
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醉鬼,血液里的酒精含量,会这么低吗
一个念头,像一颗毒种子,第一次,在顾淮安的心里,生了根。
林皓,是不是对他撒了谎
***
第八章
白月光的谎言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地生根发芽。
顾淮安开始用一种审视的目光,重新看待他这位最好的朋友,林皓。
林皓,林氏集团的公子,也是顾瑶生前最痴迷的追求者。
在顾淮安的印象里,林皓温文尔雅,对他妹妹一往情深。
顾瑶死后,林皓比他还要悲痛。
也是林皓,一直陪在他身边,不断地提醒他,苏晚晴是多么恶毒的女人,是他害死了顾瑶。
他对我的恨意,有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于林皓日复一日的提醒。
可现在,这些提醒,听起来却变了味。
顾淮安不动声色,他以处理公务为由,调取了三年前车祸发生前后,那条路段所有的监控录像。
大部分录像,警方当年已经看过了。
但他让技术人员,对所有模糊的画面,进行高清修复。
他把自己关在放映室里,看了一天一夜。
终于,在一个距离车祸现场五百米远的街角监控里,他看到了一个画面。
画面很模糊。
只能看到车祸发生前五分钟,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停在路边。
那是顾瑶的车。
一个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和副驾驶的顾瑶激烈地争吵着什么。
那个男人,不是我。
虽然看不清脸,但从身形和穿着来看,分明就是林皓!
顾淮安的心,沉到了谷底。
林皓的证词里,说他当晚是开车路过,恰好目睹了车祸。
可监控显示,车祸发生前,他就在顾瑶的车上!
他在撒谎!
顾淮安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他继续往下看。
他看到林皓和顾瑶争吵过后,愤怒地摔门而去。
几分钟后,顾瑶的车启动了。
再然后,就是我的车,撞了上去。
一切看起来,都合情合理。
但顾淮安却死死地盯着画面里,林皓离去的背影。
他发现,林皓离开后,并没有走远。
而是躲在了街角的一棵大树后面。
他拿出了手机,像是在给谁打电话。
而他打电话的那个时间点,恰好,就是我接到那个匿名电话,说我母亲在医院病危,让我赶紧开车过去的时间!
巧合
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顾淮安疯了一样冲出放映室。
他派人去查了那个匿名电话的来源。
结果显示,那个号码,来自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
而那张电话卡的购买记录,经过层层追踪,最终指向了……林皓的私人助理。
证据。
所有的证据,都像一把把尖刀,刺向一个顾淮安从来不敢想象的真相。
他最好的朋友,他妹妹的白月光,从头到尾,都在对他撒一个弥天大谎。
顾瑶的死,根本不是一场意外。
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而他,顾淮安,就是那把最锋利的,杀人的刀。
他亲手把真正的受害者送进了监狱。
还像个傻子一样,恨了她整整三年。
砰!
总裁办公室里,价值百万的古董花瓶,被顾淮安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他猩红着双眼,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他拿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我的号码。
那个被他拉黑了无数次,却又刻在他脑子里的号码。
这一次,他只想听我说一句话。
告诉我,三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第九章
魔鬼的忏悔
顾淮安的电话是在深夜打来的。
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直接挂断。
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
我关了静音,扔到一边。
第二天,律所楼下停着一辆我不愿再看见的宾利。
顾淮安靠在车门上,一夜没睡的样子,眼下全是青黑。
他看见我,立刻掐了烟走过来。
晚晴。
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我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大门。
他伸手想拉我,被我侧身躲开。
我错了。
他说。
这三个字,他三年前但凡肯听我说一句,都不会有今天。
你的道歉,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冷冷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林皓……
他的情绪快要崩溃了,眼眶是红的。
哦,原来是查清了真相啊。
这忏悔来得可真够晚的。
也真够廉价的。
所以,你现在是来求我原谅
我问他,语气里甚至带了点好奇。
他愣住了,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是本能地来找我,本能地想弥补。
这就是顾淮安,一个被情绪和偏执驱动的野兽。
他不懂人,只懂占有和摧毁。
顾总,你的妹妹死了,我的三年青春也死了。
你觉得一句对不起,够换什么
我留下这句话,刷卡进了大楼。
隔着玻璃门,我看见他站在原地,像一座被风化的石雕。
接下来几天,他疯了一样。
无数的鲜花、珠宝、奢侈品被送到律所前台。
甚至有一张无限额的黑卡。
陆小昭吓得脸都白了,问我怎么办。
原样退回,或者,你想捐了也行。
我头也不抬地看着卷宗。
陆小昭看着我,眼神复杂。
晚晴姐,你……一点都不动容吗
我抬起头,笑了。
小昭,垃圾就算镀了金,也还是垃圾。
他送来的不是补偿,是侮辱。
他以为钱能抹平一切,就像他当初以为权势能定我的罪一样。
他什么都没变。
我的手机开始收到他发来的长篇信息。
一条又一条,全是他的忏悔,他的痛苦,他有多后悔。
我一条都没回。
我只是安静地看着,像在审查一份写满了错漏的合同。
每一个字,都只让我觉得恶心。
终于,他忍不住了。
这天晚上,他直接堵在了我公寓的楼下。
下着雨,他没打伞,浑身湿透,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他就那么站着,仰头看着我的窗户。
我知道他在。
我拉上了窗帘。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他的电话。
我接了。
晚晴,你下来,我们谈谈。他的声音在雨声里发颤。
我跟你无话可谈。
求你了,就一次,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有多愚蠢,还是解释你有多残忍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剩下雨声和他的喘息。
顾淮安。
我平静地开口。
你最大的问题,不是恨错了人。
而是你从来不认为,你有错。
三年前,你心安理得地囚禁我,因为你觉得那是‘复仇’。
现在,你心安理得地来纠缠我,因为你觉得这是‘补偿’。
你从来没问过我要什么。
你只是在满足你自己,满足你那可悲的、需要自我救赎的良心。
你不是魔鬼。
你只是个被宠坏了的,自私透顶的巨婴。
我挂断了电话,关机。
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
可我的心里,却是一片没有波澜的死海。
他的忏悔,就像投进死海里的一颗石子。
连一圈涟漪都激不起来。
因为,我早就判了他死刑。
一个死人,有什么资格请求原谅呢
***
第十章
致命的圈套
秦峥的办公室里,燃着一小炉沉水香。
烟气袅袅,像他这个人的心思,看不透。
他快没耐心了。
秦峥落下一枚黑子,棋盘上的白子顿时陷入死局。
我看着棋盘,没说话。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
顾淮安的补偿行动在我这里处处碰壁后,他变得越来越焦躁。
这种焦躁,就像血腥味,会引来另一条鲨鱼。
林皓会有动作的。我说。
嗯。秦峥点了点头,他不能让顾淮安这棵摇钱树,倒向你这边。
林皓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依附强者而生的藤蔓,一旦宿主有摆脱他的迹象,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宿主牢牢缠死。
他会怎么做陆小昭在一旁泡茶,紧张地问。
很简单。
我拿起一枚白子,放在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
他会重新塑造一个‘敌人’,一个能让顾淮安再次同仇敌忾的敌人。
而这个敌人,只能是我。
秦峥赞许地看了我一眼。
没错,他会制造你想要伤害顾淮安的假象。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我们所料。
几天后,我开始收到一些匿名的东西。
一张我下班时被偷拍的照片,放在我的公寓信箱里。
一只死掉的乌鸦,挂在我公寓的门把手上。
手法粗劣,幼稚得可笑。
陆小昭吓坏了,非要报警。
我拦住了她。
别急,这只是演员在布置舞台。
什么意思啊,晚晴姐
这些东西,不是给我看的。
我把那张照片拿起来,对着光。
这是拍给顾淮安看的。
林皓在赌。
他在赌顾淮安对我旧恨未消,只是被愧疚暂时蒙蔽。
只要一点点刺激,一点点证据,证明我蛇蝎心肠,那么顾淮安那头偏执的野兽,就会再次被唤醒。
而这份愧疚,会瞬间转化为更猛烈的愤怒和恨意。
他怎么能确定顾总会看到这些陆小昭还是不解。
因为他会‘不经意’地让顾淮安发现。
我淡淡地说。
果然,秦峥很快通过他的渠道拿到了消息。
林皓找了一个私家侦探,伪造了一份我和顾氏对头公司接触的证据。
甚至还有一份我雇人准备对顾淮安不利的假合同。
这些东西,被林皓痛心疾首地摆在了顾淮安的面前。
据说,当时顾淮安在办公室里,枯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他派人来律所传话,说想跟我谈一笔和解。
地点定在郊外的一间废弃工厂。
时间是深夜。
陆小昭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这……这不就是鸿门宴吗晚晴姐你不能去!
秦峥却很平静,他看着我,像是在问我的决定。
我当然知道这是个圈套。
一个致命的圈套。
林皓算准了,顾淮安在极度的失望和愤怒下,会再次动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他要的不是和解,是要把我彻底控制住,或者……让我彻底消失。
这样,顾淮安就只能再次依赖他,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
这个剧本,写得不错。
可惜,他挑错了对手。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喂,李警官吗
我是苏晚晴。
我想报案。
有人,企图绑架我。
***
第十一章
黄雀在后
警方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快。
或许是秦峥的名头起了作用,又或许是我提供的匿名威胁证据足够有分量。
总之,李警官亲自带队,在律所旁边的咖啡馆里见了我们。
苏小姐,你的意思是,你预判了对方要绑架你
李警官的眼神里带着审视。
是的。我把计划和盘托出,他们约我在明晚十点,城郊的废弃钢厂见面。
这太危险了,我们完全可以直接逮捕他。一个年轻的警员插嘴。
证据不足。我摇了摇头,顾淮安很谨慎,他不会亲自出面。就算我们抓到几个混混,他也完全可以推脱说不知情。
那你的意思是李警官看向我。
将计就计。
秦峥在一旁补充道,我们会配合警方,布下天罗地网。我们需要一个‘人赃并获’。
李警官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我们会成立专案组,全程监控。但是,苏律师,你必须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我保证。
我知道,我在走钢丝。
但要让顾淮安和林皓这种人彻底倒台,就必须把他们钉死在法律的十字架上,让他们再无翻身可能。
第二天晚上,我按照约定,独自开车前往那座废弃钢厂。
身上带着警方的定位器和窃听器。
方圆五公里内,布满了便衣警察。
钢厂里漆黑一片,只有月光从破败的窗户里照进来,在满是铁锈的机器上投下狰狞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金属腐朽的味道。
我站在厂房中央,安静地等待着。
心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兴奋。
就像猎人,终于等到了猎物踏入陷阱的那一刻。
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不止一个。
很快,几个彪形大汉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钢管,面色不善。
苏小姐是吧为首的光头开口了,我们老板想跟你谈谈。
你们老板是顾淮安,还是林皓我故意问道。
光头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
少废话!跟我们走一趟!
他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立刻上前来想架住我。
我没有反抗。
就在他们的手即将碰到我胳膊的瞬间。
不许动!警察!
无数道强光手电筒的光束瞬间从四面八方亮起,将整个厂房照得如同白昼。
手持防暴盾牌的特警从天而降,从各个入口涌了进来。
那几个混混直接吓傻了,手里的钢管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埋伏在钢厂外围的另一队警察,也迅速控制了停在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
车门被拉开。
顾淮安坐在后座,脸色在红蓝交替的警灯下,一片惨白。
他的脸上,是全然的不可置信。
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他以为自己是掌控一切的猎人,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是我的猎物。
我从被制服的混混身边走过,一步步走出钢厂。
夜风吹起我的长发。
我停在顾淮安的车前,隔着几名警察,和他对视。
他的眼神,从震惊,到愤怒,再到最后的……绝望。
他终于明白,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李警官走到他面前,亮出证件,声音洪亮。
顾淮安,你涉嫌指使他人进行绑架,现在正式逮捕你。
手铐铐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
那不是铐住了他的手。
那是铐住了他整个自负又可悲的人生。
***
第十二章
双重审判
审讯室的灯光白得刺眼。
我坐在桌子的一侧,对面是李警官和一名记录员。
我不是嫌疑人,我是报案人,是受害者,也是……唯一的证人。
他什么都不肯说。李警官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我知道。我平静地说,他现在还没从自己被设计的事实里缓过来。
林皓那边呢我问。
也抓了,但他把自己撇得很干净,说是顾淮安一个人的主意。
真是条滑不溜丢的泥鳅。
李警官,我有一个请求。
我想见见顾淮安。
李警官皱起了眉,这不合规矩。
不,这合规矩。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作为受害人,我有权在警方监督下,与嫌疑人进行对质。
而且。
我顿了顿,抛出了我的筹码。
我希望林皓也能在场。
我有办法,让他们两个都开口。
李警官犹豫了。
最终,他请示了上级,或许还有秦峥在外面周旋的结果。
他们同意了。
那是一间特殊的对质室,用防弹玻璃隔开。
我、李警官,和一名心理专家在一起。
顾淮安和林皓被带到了另一边。
顾淮安抬起头,看到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他开口,声音沙哑。
为什么
他还在问为什么。
我没有理他,目光转向了林皓。
林皓的脸上还挂着他那招牌式的温和面具,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慌乱。
晚晴,我知道你恨淮安,可你不该用这种方式……
林皓。
我打断了他。
我们来聊聊顾晚月吧。
听到这个名字,林皓的身体不易察t地僵了一下。
顾淮安的头猛地抬了起来,死死地盯着林皓。
晚月去世前,一直在服用抗抑郁药物,对吗我问。
是……是的,她那时候状态很不好。林皓回答得滴水不漏。
可警方最新的药物残留检测报告显示,我将一份文件隔着玻璃展示给他们看,她体内除了抗抑郁药物,还有另一种精神类药物的成分。
这种药物,如果和她服用的抗抑郁药混用,会加剧她的幻觉和焦虑,让她陷入深深的绝望。
林皓的脸色,开始变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知道。我的声音冷得像冰,因为那些药,就是你换的。
你利用自己医学生的身份,利用晚月对你的信任,一步步把她推向了深渊!
你胡说!林皓激动地站了起来。
我胡说我冷笑一声,那她发现你挪用她管理的慈善基金会账目,也是我胡说的吗
那份被你伪装成遗书的,从她日记里撕下来的最后一页,也是我胡说的吗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皓的心理防线上。
也砸在顾淮安的心上。
顾淮安的呼吸变得粗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那个他一直维护的人。
是你……是你害了晚月
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
林皓的防线彻底崩塌了,他看着顾淮安,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怨毒。
是又怎么样!他歇斯底里地吼道,是她自己蠢!是她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我只是帮了她一把!
还有你!顾淮安!你才是最蠢的那个!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亲手把仇人当恩人,把无辜的人送进地狱!
你这个蠢货!
顾淮安的眼睛红得要滴出血来。
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扑过去死死掐住了林皓的脖子。
警察冲进去将他们拉开。
林皓被拖了出去,嘴里还在疯狂地咒骂。
而顾淮安,则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倒在椅子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只剩下他压抑的、绝望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那一刻,他的世界,连同他自己,都碎成了粉末。
***
第十三章
帝国的黄昏
顾淮安被捕,林皓招供。
这个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海城炸开了锅。
第二天,所有媒体的头版头条,都被顾氏集团占据。
《豪门恩怨!顾氏总裁涉嫌绑架谋杀,内幕令人发指!》
《昔日好友反目,揭开顾家千金死亡真相!》
新闻发布会上,顾氏集团的公关负责人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脸色惨白,一问三不知。
股价,毫无悬念地崩了。
开盘即跌停,无数股民哀嚎遍野。
一个商业帝国,在短短二十四小时内,就出现了崩塌的迹象。
墙倒众人推。
曾经的合作伙伴纷纷划清界限,银行开始催缴贷款,对家公司趁机疯狂挖人。
帝国的黄昏,来得如此迅速,又如此理所当然。
因为它的根基,本就建立在谎言和罪恶之上。
我坐在秦峥律所的办公室里,平静地看着窗外。
陆小昭抱着一台平板电脑,兴奋地向我汇报着最新的战况。
晚晴姐,顾氏的股票又跌停了!
听说他们好几个大项目都被叫停了。
网上的人都在骂顾淮安是人渣,骂林皓是畜生,大快人心!
我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些,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秦峥给我倒了杯茶。
顾家的律师想见你。
不见。我回答得干脆利落。
他们想跟你谈庭外和解,条件随便你开。
我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秦律师,你觉得,我花了三年时间布这个局,是为了钱吗
秦峥笑了。
我就知道。
他说,你想要的是审判。
是的,我要的是审判。
是法律的审判,是道德的审判,也是让他顾淮安,接受自己良心的审判。
开庭前几天,我一个人去了顾晚月的墓地。
墓碑上的照片,女孩笑得天真烂漫。
我放下一束白菊。
抱歉,用了这么久。
我对她说。
风吹过墓园,松涛阵阵,像是在回应我。
我其实并不认识她,对她也没有多深的感情。
为她讨回公道,更像是为我自己。
为那个在黑暗囚室里,绝望了三年的苏晚晴,讨回公道。
离开墓园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顾淮安的母亲,顾夫人。
她的声音疲惫而苍老,再没有了当年的盛气凌人。
她在电话里哭了很久,向我道歉。
她说,她对不起我,也对不起晚月。
她说,是她教子无方。
最后,她说顾淮安在看守所里,拒绝了所有律师,也不见任何人。
他只想见我一面。
苏小姐,求求你,去见见他吧。
就当,是可怜一个母亲。
我沉默了很久。
最终,我答应了。
不是因为我心软,也不是因为我可怜她。
而是我想去亲眼看看。
那只不可一世的猛兽,被关进笼子后,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那将是,我送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
第十四章
最后的请求
看守所的会见室,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顾淮安穿着蓝色的囚服,头发被剃得很短,露出了青色的头皮。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曾经那双锐利逼人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像两潭死水。
他拿起电话听筒,眼睛一直看着我,一眨不眨。
我也拿起了听筒。
我们之间,隔着玻璃,隔着电波,也隔着三年的血海深仇。
你……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
还好吗
我差点笑出声来。
他竟然在问我,还好吗
托你的福,死不了。我语气平淡。
他被我的话噎住了,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对不起。
又是这三个字。
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顾淮安,如果你今天叫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个,那你可以闭嘴了。
不,不是的。他急切地说。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是哀求。
我放弃请律师了。
他说。
庭审那天,我会认下所有的罪。
这个我倒是不意外。
以他现在的心境,怕是死志已生。
我只有一个请求。
他握着听筒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在法庭上,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我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卑微到尘埃里的样子。
这就是他最后的请求
不是为自己辩护,不是求我手下留情,只是……求一个道歉的机会。
何其可笑。
何其荒唐。
为什么我问。
因为,我欠你的。
他眼眶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哽咽。
我不求你原谅,我没资格。
我只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错了,错得有多离谱。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为晚月,做的事。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真的。
他到了现在,还是在自我感动。
他以为一场公开的道歉,就能洗刷他的罪孽就能让他获得内心的平静
他还是那么自私。
顾淮安。
我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你的道歉,对我而言,一文不值。
我来这里,不是来听你忏悔的。
我是来告诉你,法庭上,我会一五一十地,把你对我做过的所有事,都说出来。
我会作为证人,亲手把你送进你该去的地方。
至于你的请求……
我笑了。
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对我提要求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在他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的注视下,我站起身,转身就走。
我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
你的忏悔,与我无关。
你的救赎,我更不稀罕。
我要的,从来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判决。
***
第十五章
无爱的判决
开庭那天,天很阴。
法院门口被记者和围观群众堵得水泄不通。
我从秦峥的车上下来,在法警的护送下,穿过闪光灯组成的人墙。
那些镜头,那些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但我内心毫无波澜。
走上法庭的证人席,比走进任何一场谈判都让我感到平静。
顾淮安坐在被告席上,穿着整齐的西装,却没有打领带。
好像这样,能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像个罪犯。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悔恨和绝望。
而我的眼神,平静如水。
庭审开始。
他的律师果然如他所说,当庭宣布,被告人放弃辩护,承认所有指控。
全场哗然。
然后,他的律师向法官提出了那个荒唐的请求。
希望被告人能在陈述阶段,向本案受害人苏晚晴女士,当面致歉。
法官看向我,征求我的意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他们在期待什么
一场世纪和解一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感人戏码
可惜,我不是来演戏的。
我对着话筒,清晰地说:我拒绝。
我来这里,只为陈述事实。
顾淮安的身体,重重地晃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了胸口。
他抬起头,满眼血丝地看着我,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没有再看他。
我转头,面向法官和陪审团。
在公诉人的提问下,我开始陈述。
我的声音很稳,不带一丝情绪。
他将我非法拘禁于城郊别墅,时间长达三年,共计一千零九十五天。
期间,他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断绝我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出狱后,他动用不正当商业手段,对我进行全面封杀。
最后,他涉嫌策划并指使他人,对我进行绑。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刀。
刀刀见血,将他伪善的面具剥得一干二净。
我没有控诉,没有哭泣,没有歇斯底里。
我只是在陈述。
像一个冰冷的机器,报出一串串代表着罪恶的数字和事实。
这比任何声泪俱下的指控,都更有力量。
当我说完最后一个字,整个法庭,鸦雀无声。
最后陈述,顾淮安放弃了。
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塑。
法官当庭宣判。
数罪并罚,顾淮安被判处有期徒刑。
法槌落下。
咚的一声,像是为我这三年的噩梦,画上了一个句号。
顾淮安被法警带了下去。
经过我身边时,他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对不起。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带走,直到那扇沉重的门在他身后关上。
我走出法院。
外面,不知何时,天晴了。
阳光刺破云层,照在我的身上。
有点晃眼。
秦峥和陆小昭在等我。
陆小昭扑过来抱住我,哭得稀里哗啦。
我拍了拍她的背,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新的消息。
【苏律师,关于城南那桩集体诉讼案,我们希望能和您谈谈。】
我抬起头,看向刺眼的太阳,眯起了眼睛。
一个新的案子。
一个新的开始。
至于过去……
就让它,尘封在法庭的卷宗里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