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另一半球,紫红色的霞光自梧桐树叶间的缝隙洒进窗内,落在宋柚宁浓密的睫毛上。
眼睛微微睁开,她看到的是洁白柔和的白色墙壁,尽管整个房间做了细致的处理,她还是认出这是一间病房。
房门被小心翼翼的推开,一个挺拔的身影被笼罩在灯的光影下。
视线交织的刹那,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眼里水光汇聚,那些远隔千里的羁绊此刻被窗边的晚风吹得平静而辽阔。
她哽咽着喊:“哥!”
只一个字,却仿佛耗尽了半生的力气。
他放下手中的糯米糕,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一遍遍说着:“回来就好,柚宁,回来就好。”
他宠溺地轻点她的鼻尖:“我说今天怎么老想吃糯米糕,原来是你这个小馋猫要醒了。”
包装盒子被打开的瞬间,一个穿着白大衣身形颀长的人推门而入:“老宋,说过多少次,病人醒了第一时刻喊我。”
“程大医生,别生气嘛,这不是我妹妹醒了太激动了,一时间忘了。”
那人显然有些生气,拿出听诊器走向宋柚宁,声音温柔地宛若春日将化未化的冻湖:“宋小姐,我是你此次心脏手术的主治医生,来看看你恢复的情况。”
他将听诊器放到掌心焐热,解开她的领口细致专注地听着她的心口的声音。
两人靠近的瞬间,宋柚宁看到他的虹膜近似茶色,像两块上好的茶水晶。
只是一眼,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都要乱了,手心紧张得渗出汗水。
男人收回听诊器的一刻,她率先收回目光,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没什么大问题,这段时间要注意饮食。”
宋西湛做出一个ok的手势,保证道:“谨遵医嘱。”他又看向宋柚宁,“柚宁,还不谢谢你的救命恩人。”
“别把你外面那套放到小姑娘身上,有时随时叫我。”
看着他的背影,宋柚宁觉得莫名熟悉。
在去澳洲的飞机上,她想起自己突然间心口压榨性疼痛,车上人员都束手无策。
“所有人留出足够空间,病人需要流畅的空气。”
他的声音像闷热下午的一缕风,破开黏稠的空气。
他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小姐,请相信我,随着我的呼吸慢慢调整。”
好在发病时航程即将结束,宋柚宁缓过来后立马被送到医院接受治疗。
“他是谁?”
宋西湛削着手里的苹果,淡淡一笑:“他是程宥礼,澳洲心外科最年轻的教授,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经发了十篇顶刊。”
“你放心,他手术技术是一流的,你心脏移植手术一定会顺利完成的。”
听到“心脏移植”四个字,她手中的叉子应声落地。
这四个字就像来自地狱的呼唤,让她忽然挣扎着蜷起身子,颤抖着躲在床角,呜咽地喊着:“我不要,我不要手术,求你,别带我去。”
宋西湛一下子慌了,按下床头呼叫按钮。
“她这是应激了,得注射镇静药物。”
宋西湛看着宋柚宁眼底的恐惧,很难想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给我查这些年在华国小姐都经历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宋柚宁开始刻意回避和程宥礼的交谈,她怕这个人知道自己的过去,更怕他会用那种可怜的目光看自己。
可程宥礼却从没提过那天的事,还买来向日葵送给她。
她不知回报他什么,便做了拿手糕点给他。
他拿着那盒凤梨酥满脸惊讶:“宋小姐,这是你做的?”
他微微一笑,毫不吝啬地露出那一颗小虎牙,明媚的笑意也感染力宋柚宁。
在程宥礼的瞳孔里,她仿佛看到自己也发着光,像桌边那几株向日葵。
可那些落在她皮肉的伤痕,像是烙在她的骨子里,那些绝望、孤立无援的痛苦像只巨网将她裹挟着。
某个深夜,她站在阳台门口,看着繁华的街道和熙攘的人群,一时间想就这样坠落下去。
闭眼的那一刻,一双有力手将她拦腰抱了回来。
程宥礼胸口剧烈的地起伏,细细的汗珠自额头滴落,他声音发颤:“宋小姐,一切都有希望,能不能别做傻事。”
他缓缓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心理问题就像独自走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漆黑隧道,你很可能走很久都见不到出口的曙光。”
“这种时候,就去想象出口处有一个人在等你。”
宋柚宁靠在床边,想起她上次坠入海里的彻骨冰寒,眼底只剩绝望:“那要是没人等我呢?”
“怎么会?你还有哥哥,还有叔叔还有我。”最后一个字宋柚宁没有听清。
她想起那天进手术室前和自己说的那句话:“如果活下来就会有一个崭新的人生。”
人生不可能永远是夏季,但她希望她的身上永远装着不可战胜的夏天。
“程医生,我会好好准备,手术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他粲然一笑,宛若神邸:“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