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朝从医院出来,直接驱车去了公司。
他坐在接待室里,指尖抵着眉心,声音沙哑地对助理说:
“我要查监控,从宋慈第一次住院开始,所有和她有关的监控,医院的、路边的、我别墅附近的,都要。”
助理看着他惨白地脸色,飞快调出了近一年的监控记录。
屏幕亮起,祁朝的目光死死锁在画面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最先跳出来的是宋慈第一次住院的监控。
画面里,她穿着病号服,扶着墙艰难地走向安全通道,脸色惨白得像纸。
接着,她在通道门口停下,耳朵贴在门缝上,身体一点点僵硬。
监控没有声音,但能看到她捂着脸,肩膀剧烈颤抖。
然后突然转身,踉跄着跑开,病号服的下摆很快被血染红。
祁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知道,这是她听到自己和兄弟谈话的时刻。
明明那天他不想说出那些话,但是却不受控制地,说出了那些伤人的话语。
知道子宫被摘,知道自己只是工具的时刻。
她当时该有多绝望?
明明前一天,她还在拳台上为他拼命赢“血钻”。
可是转天,她就被他亲手毁掉了做母亲的资格。
他继续往下看。
生日宴后,宋慈被管家拖进杂物间的监控。
雪山救援后,她裹着纱布,一瘸一拐挪回病房的监控。
被孟凛送回来时,她浑身是伤,在别墅门口站了半小时才敢推门的监控……
每一段画面,都像一把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最让他崩溃的,是医院真空实验室外的监控。
宋慈被拖进去时,没有挣扎,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方向,眼神空洞得像没有灵魂。
两个小时后,他冲进去把她抱出来。
她在他怀里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当时她……是不是已经知道所有事了?”祁朝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旁边的助理看了眼监控,迟疑着不敢说话。
他关掉监控,靠在椅背上,眼眶控制不住地发红。
他不敢想,宋慈每次看着他撒谎时,心里是怎样的滋味。
不敢想她赤脚踏过钉板时,是不是已经对他彻底失望。
更不敢想,她寄出亲子鉴定报告时,是不是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断了。
祁朝再也看不下去,猛地站起身,驱车往自己的别墅赶。
推开别墅大门,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宋慈的发绳,玄关的柜子上,摆着她为了方便给他换鞋,特意买的软底拖鞋。
甚至杯子里,还放着他们的情侣牙刷。
祁朝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个角落,回忆像潮水一样涌来。
他想起十五岁那年,他飙车出了车祸,宋慈背着他走了几公里山路。
她后背被树枝刮得全是血,还笑得那么倔强灿烂,安慰他说:
“少爷,没事,马上就到医院了”;
想起十八岁生日,他被人堵在巷子里,宋慈冲过来挡在他身前,挨了一刀。
血溅在他的礼服上,她却只关心他有没有受伤。
想起二十岁那年,他被绑架,宋慈为了救他,被狼狗咬伤了腿。
她躺了半个月才修养好,却从没在他面前喊过一句疼。
还有这些年,她为他挡过三次子弹,替他挨过无数次打。
家里的急救箱里,永远放着她常用的药,冰箱里,永远有他爱吃的、她亲手做的菜。
他以前总觉得,这些都是她作为保镖该做的。
可现在才明白,她做的这一切,从来不是因为“保镖的职责”,而是因为她喜欢他。
祁朝走进客房,那是以前宋慈住的房间。
房间里的东西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
书桌上放着她用了好几年的笔记本,上面记满了他的喜好和禁忌。
衣柜里挂着几件她的衣服,还有一件他当年随手扔给她的、带有他味道的外套。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他二十岁生日时,她偷偷拍的他的照片。
祁朝的手开始发抖,相框从他手里滑落,掉在地上。
他蹲下身,想去捡,却看到床底下露出一个盒子。
他伸手把盒子拉出来,打开——里面全是他这些年“随手”送给她的东西:
一条他戴过的领带、一支他没用完的钢笔、一个他赢来的拳击比赛奖杯……
每一样东西,都被她精心地包好,放得整整齐齐。
这些东西,他早就忘了,可她却珍藏了这么多年。
他靠在床边,头抵着膝盖,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他想起婚礼上,自己脑海里闪过的那些画面——
八岁的她眼神倔强,十五岁的她额头冒汗,十八岁的她染血的衣服,雪山里的血脚印……
原来从很早以前,宋慈就已经刻进了他的心里。
只是他被姜念瑶的执念蒙蔽了双眼,直到失去才幡然醒悟。
“宋慈……对不起……”
他哽咽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句话。
可他知道,这三个字太轻了,轻到无法弥补他对她造成的伤害。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别墅里静得能听到他的哭声。
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在提醒他,宋慈曾经在这里生活过,曾经那样热烈地喜欢过他。
而他却把她的喜欢,当成了利用她的筹码,把她的真心,摔得粉碎。
“阿慈,我错了……我一定会找到你,不管等多久,我都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