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里来了个新姑娘,天天念叨着人人平等的骇人言论。
我们都以为她会惹怒贵人被杀。
结果她却因为一身和青楼与众不同的傲骨得了安阳侯世子的青眼。
世子爷要将她赎回去做妾,我和其他姐妹满眼羡慕,不想她却一口拒绝。
我宁愿当一个丫鬟也不做小妾,我只做堂堂正正的正妻。
世子爷哈哈大笑,随手一指我:
那我就把她买回去做妾,你当她的丫鬟,就可以随本世子一同回府了。
我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就这样稀里糊涂成了世子爷的侍妾。
柳梦萋虽是我的丫鬟,但我这名义上的主子却反过来需要卑躬屈膝地讨好她。
每次她和世子爷吵架冷战,世子爷都要把我拉上床泄愤。
事后再将我一脚踢开。
再后来,世子爷为了讨柳梦萋欢心决定遣散后院。
他给了我一笔遣散费:我在梨花巷给你买了间屋子,只要不闹到萋萋跟前,我依然可以养着你。
我乖巧点头,转身便拿着遣散费乘船南下。
01
大门被轰地一声踢开,满身酒气的傅时程怒气冲冲走进来。
二话不说就开始撕扯我身上的衣服。
门外有丫鬟路过,瞧见这一幕捂着嘴指指点点,眼底眉梢都是鄙夷之色。
我难堪地攥紧衣领,世子爷,你喝醉了,妾身去为你煮醒酒汤吧。
我起身想走,却被傅时程直接按到了床榻上。
世子爷……门……
话没说完,颈间传来窒息的痛感。
你算什么东西本来就是本世子买回来贱妾,在青楼里干的还不是伺候男人的活,现在还敢跟本世子拿乔
我陡然泄了反抗的力道。
傅时程压在了我身上,眼眸猩红,嘴里一直念叨着柳梦萋的名字。
仗着本世子喜欢你就敢给本世子摆脸色,哈,本世子想要什么女人没有真是不识好歹!
我闭上眼,不敢去看外头丫鬟们讽刺的眼神。
每次柳梦萋惹傅时程生气,傅时程都会将愤怒发泄到我身上。
我早该习惯这一切才是。
他将我从青楼的火坑中救出来,是我的大恩人。
再说了我的身份本就是傅时程的侍妾,伺候他天经地义。
我一遍又一遍在心头默念着这些话,可紧闭的眼中依然有眼泪滚落,浸湿了身下的枕头。
一番云雨初歇,我忍着身体的不适起床穿衣。
傅时程只把我当做泄欲和刺激柳梦萋的工具。
但真和我上完床后,他又担心柳梦萋吃醋,所以从不许我留宿。
我穿好衣服准备离开之际,傅时程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说:回来再陪我睡会,你这什么破地方,又潮又湿的。
脚步顿了顿,我顺从地重新脱衣上床。
第二天,我伺候傅时程穿好衣裳,他却忽然一反常态地握住我的手,嘴角边带着几分恶意的笑。
我记得柳梦萋是你身边的丫鬟吧丫鬟怎么能不伺候主子呢,去,把柳梦萋叫进来。
我的眉心瞬间蹙起:世子爷,不用……
奈何傅时程压根不是在和我商量。
很快柳梦萋就被带了上来。
她先是恶狠狠瞪了我一眼,转头看向傅时程,眼中已经带上了委屈又倔强的眼泪。
傅时程不为所动地吩咐:傻站着干什么,没看见宁姨娘口渴了吗赶紧倒杯茶来。
02
柳梦萋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叫我伺候宁沅一个小妾
傅时程懒散地靠在太师椅上:你不是宁姨娘的丫鬟吗丫鬟当然要伺候人,要想不伺候别人,除非做我的女人。
柳梦萋死死咬着嘴唇,眼眶早已红了,像是受了万般的折辱。
最后,她怒气冲天地倒了一杯热茶。
我赶忙伸手要接。
在两指相触的瞬间,茶水陡然泼到了柳梦萋手上。
啊!柳梦萋尖叫一声,反手将茶杯朝我脸上摔来。
滚烫的热茶在脸上留下灼烧的痛,我顾不上脸上的伤,慌乱去看柳梦萋的手。
柳梦萋气急败坏甩了我一耳光。
滚开!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就想教训我,你这种恶毒的贱人我在电视里看多了。
我听不懂柳梦萋的话,只是慌乱道歉:对不起萋萋……
好了!傅时程厉喝一声,心疼地看着柳梦萋手背上的红痕,头也不抬地说:
宁姨娘恃宠而骄,滚出去罚跪,什么时候柳梦萋原谅你了你才能起来。
我被拖到外面罚跪。
春寒料峭的时节,寒意顺着膝盖传遍四肢百骸。
四周传来的奚落声不绝于耳。
不过就是一个买一送一的下贱货色,真拿自己当主子了不成
呵呵,要不是萋萋姑娘清高孤傲,誓死不做妾,哪里轮得到她进府有些人狐媚子巴巴就想着勾引世子爷,只可惜世子爷压根瞧不上她那身骚气。
如果不是萋萋姑娘,她现在说不定早就染上脏病被一卷草席裹着扔去乱葬岗了不感恩萋萋姑娘就算了,竟然还敢欺负她,真是白眼狼一个。
正对面的凉亭内,柳梦萋坐在傅时程怀里,被傅时程哄着吃葡萄。
看到柳梦萋使了几次小性子后终于乖乖吃下葡萄,我不由松了口气。
两人重归于好,也就没心思再惩罚我了。
果不其然,傅时程一把将柳梦萋横抱起朝屋内走去。
起来吧,下次再敢欺负萋萋,就不是罚跪这么简单了。
他回头警告地看我一眼:弄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第二天,重归旧好的两人相约一起外出狩猎。
临出门时柳梦萋忽然说:让宁沅陪我一起吧,我们在春风楼里的时候关系可好了。
柳梦萋从不避讳她曾是青楼女子的身份,对比起我恨不得和春风楼撇得干干净净的行为。
傅时程更觉得柳梦萋天性率真可爱。
他当即同意:宁沅,你就和我们一起吧。
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登上马车时,柳梦萋一脚踢开马凳,用单纯的语气说:我听说还有人登我还没试过呢,宁沅,不如你跪下来让我体验一下
我猛地抬头,对上她单纯面容下毫不掩饰的恶意。
我的心里一阵发寒。
03
半年前柳梦萋失足落水,醒来后就性情大变。
不仅天天告诉我们应该以妓女的身份为荣,还大喊人人平等的口号。
见了达官显贵她从来不跪,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她膝下更有万两黄金。
那时我虽然觉得她得了失心疯,却也是实打实佩服她的勇气和心智。
能说出人人平等这种话,可见她的见识远超世间大多的男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高喊平等的人,此时却用这副天真的面孔说出了令我毛骨悚然的话。
她想让我当人登凳。
就连那些眼高于顶、从不拿家仆当人看的达官显贵,也不会让下人当人登。
傅时程似乎也有些诧异柳梦萋的提议。
人登这……要不还是算了吧,不是有马凳吗
柳梦萋霎时撅起了嘴。
怎么,你心疼了哼,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今天她要是不跪,我就不去狩猎了。
身后的丫鬟都吓得瑟瑟发抖,齐刷刷跪倒一片。
傅时程却被柳梦萋这副率真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世间女子大多敦厚贤良,像柳梦萋这般胆敢明晃晃拈酸吃醋、拿乔威胁的女子少之又少。
傅时程明显被她取悦,毫不在意地对我挥了挥手。
那就你跪下吧。
我的双膝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跪不下去。
傅时程睨我一眼:怎么,又想回春风楼被千人枕万人尝了
我死死攥着掌心,跪下的刹那,爹娘的面容在眼前闪过。
宁沅,我们宁家女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骨气,绝不能做屈辱求生之事。
一双脚踩在了我的背上,将我僵硬的脊背硬生生踩弯下去。
这人登还没马凳舒服,切。
头顶,是柳梦萋满是嫌弃的声音。
傅时程面无表情扫我一眼:起来吧,你坐后面辆马车。
我整个人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中,等意识回拢,已经到了狩猎场。
柳梦萋撒着娇推搡傅时程:你自己一边去,我才不想和你们这种臭男人一起玩呢。
傅时程无奈,只能留了几个护卫保护柳梦萋,自己骑着马窜入山林深处狩猎。
等傅时程一离开,柳梦萋立马让人在我腿上绑了几块生肉。
她歪着头冲我说:傻站着干嘛,跑起来呀,你就是我今天打猎的秘密武器。
柳梦萋在身后用带刺的鞭子抽着我,逼得我不得不在山林间乱跑。
只要我动作稍慢,鞭子就会毫不留情地落到我的身上。
林间虽然挡住了寒风,但快速运动依然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昨日罚跪后的症状再一次上涌,我只感觉头重脚轻,扑通一声就摔到了地上。
摔倒前,我恍惚看见了对面林间傅时程惊慌失措的脸。
接着我的身体被抱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焦急的声音忽远忽近:
大夫!快把大夫叫来。
大夫很快赶来,把脉之后,他语气隐隐发怒道:宁姨娘已经怀了一个月身孕,怎么还能让她跟着出来狩猎
四周安静了一会儿,接着是傅时程欣喜而不可置信的声音。
宁沅怀孕了我……我要当父亲了
快!启程回府!
这一次我被送上了柳梦萋来时坐的马车。
柳梦萋不甘的声音像是贴在我耳边响起:贱人!小三!
难道你以为怀了孩子就能和我抢男人吗我告诉你,做梦!你这种身份最低贱的妓女拿什么和我比我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后面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但我实在坚持不下去,浑浑噩噩地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傅时程端了一碗药坐在我的床旁边。
目光和我对上,他飞快撇开了视线。
04
喝药吧。他吹凉了汤药,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喂给我。
我伸手想接过药碗,傅时程却十分固执非要亲手喂。
药还没入口,我的身体忽然一顿。
怎么了傅时程表情有些紧张。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
然后顺从地喝下汤药。
傅时程眼中似乎有些不舍,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喝完汤药傅时程扶着我躺回到床上,很快腹部就传来一阵剧痛。
我没有丝毫的意外,药还没入口,我就闻出来是堕胎药的味道。
看来昏迷前柳梦萋在我耳边念叨的话都成了真。
傅时程果然很喜欢她,他明明这么期待自己的孩子,却还是因为柳梦萋义无反顾选择杀死未出生的孩子。
傅时程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神色,直到看见我身上的被褥被染红,他才惊慌失措地掀开被子。
看着我没有一丝变化的表情,他的脸上竟罕见地露出一抹隐隐的愧色。
昨天萋萋闹了一晚上,说如果你生下孩子她就离开侯府……宁沅,我们以后还可以有别的孩子,没关系的。
我望着窗外初绽的桃枝,轻声回应:嗯,我知道。
我平静的反应让傅时程有些手足无措,最后他只能起身离开。
我让厨房给你送点滋补的汤药来。
不知是不是出于愧疚,我从原先那个阴暗潮湿的小院子搬到了朝阳的玲珑阁。
每天各种补药也流水一样送到我的房间。
这天我正在喝药,门外忽然传来柳梦萋嚣张的声音。
把所有东西都给我砸了,我可不用二手货,晦气。
新分来的丫鬟恼怒地出去质问,反被柳梦萋身边的婆子压住狠狠抽了几耳光。
你们干什么住手!
柳梦萋趾高气昂走进屋,眼中是打了胜仗一样的挑衅。
干什么当然是把府上某些没人要的货色清理干净咯。
她身后的婆子也一脸的与有荣焉,将卖身契扔到地上。
世子爷要为了萋萋姑娘遣散后宅,你这狐媚子以后别妄图勾引世子爷,趁早滚出府去。
我有些愣,心头却没有太过吃惊。
毕竟从被带回侯府的第一日起,柳梦萋就天天嚷嚷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她绝不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我早就料到会有被赶出府去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如此突然。
我点了点头,弯腰捡起卖身契,只冷静地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然后就开始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
这让还等着看我崩溃痛哭的柳梦萋顿时恼怒,她抢过我的包袱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你什么东西也不许带,谁知道你会不会偷侯府的金银珠宝。
我便没再管地上的包袱,只身一人踏出了安阳侯府。
站在巷角迟疑该往哪去的时候,傅时程忽然神出鬼没地出现。
他塞给我一笔遣散费,用带着施舍的语气说:我在梨花巷那边买了一间屋子,只要你乖乖地不闹到萋萋跟前,我也可以继续养着你。
我颠了颠手上的钱,露出一个温顺的笑来。
好。
傅时程脸上也不由显出几分满意的笑,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招来一个小厮:让墨砚带你过去,我先回府看看萋萋。
墨砚在前头带路:走吧。
我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就不去了,替我转谢世子爷的这笔遣散费,有了这钱我就可以渡船南下。
我朝墨砚挥了挥手,转身来到码头。
正有渡船准备出发,我赶在最后一秒登上船。
姑娘,你去哪
我浅笑着说:去扬州,烟花三月下扬州那个扬州。
data-fanqie-type=pay_tag>
05
墨砚纠结地站在侯府门前,不知该怎么和世子爷交代。
虽然宁姨娘告诉他世子爷准备将她安置在梨花巷只是出于好心,她主动离开对世子爷来说反而是好事。
否则若是被柳梦萋知道了,两人肯定要吵架冷战。
到时候遭罪的还不是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下人。
他当时觉得很有道理,一想到柳梦萋那骄纵的性子和世子爷对她的宠爱,要是被她发现世子爷还在外面养了外室,一定会闹得个天翻地覆。
于是他稀里糊涂就放任宁姨娘离开。
转身回府的路上,一双脚却越来越沉。
柳梦萋闹事是一回事儿,他没有按照世子爷的吩咐办事儿又是另一回事儿。
万一世子爷问起来,他又该如何交代
胆战心惊地回了侯府,好在世子爷正在准备迎纳柳梦萋一事,无心关心其他。
安阳侯府好歹是正儿八经的皇戚国戚,当然不可能接受柳梦萋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做正妃。
但柳梦萋性格高傲,怎么也不愿意做妾。
最后在傅时程的斡旋下,顺利让侯爷和侯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答应纳柳梦萋为偏房。
而柳梦萋听说不做妾,在没有正房的情况下偏房也等同于正妻,便摆出不情不愿的样子勉强答应下来。
眼看世子爷果然一丁点都没关注宁姨娘的情况,墨砚狠狠松了口气。
彻底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之后的日子,侯府准备迎纳之事忙得热火朝天。
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世子妃,但谁叫世子爷重视,府中上上下下的下人自然也不敢怠慢。
大婚之后傅时程和柳梦萋好生蜜里调油了一番。
一直到半个月后,傅时程才终于想起去看看宁沅的情况。
毕竟离府的时候她刚小产不久。
墨砚跟在后头,一路不断擦着冷汗。
终于到了传说中专供安置外室的梨花巷,傅时程侧头打量了几眼。
有男人小心翼翼窜进巷子,偷偷摸摸敲了敲门。
房门立马被打开,里面一个柔弱无骨的女人软着身体趴在男人身上,含嗔带怨地说: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奴家奴家想死你了。
男人立马抱着女人钻进了屋内。
傅时程收回视线,抬手敲门时,脑海中还是不由幻想了一下宁沅作出那副姿态的样子。
他的嘴边不由带出几分笑来。
抬手叩了叩门扉,屋内安静一片。
别说含嗔带怨的妩媚外室,压根连门都没人开。
他皱了皱眉,忍不住朝屋内喊:宁沅,我来看你了。
还是一片寂静。
傅时程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抬脚直接踹开了院门。
进屋一看,屋内落满了灰尘,压根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宁沅人呢
身后的墨砚扑通一声跪下,苦着脸说:世子爷,小的之前没和您说,宁姨娘没住进梨花巷。
她让我转谢您给的遣散费,说有了那笔钱她就可以渡船南下了。
傅时程呼吸猛地一滞。
06
他一把揪住墨砚的衣领,恼怒质问: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墨砚被傅时程突然的暴怒吓得瑟瑟发抖。
小的只是看您和柳夫人刚新婚,担心影响你们的感情。
他说着,又有些困惑和委屈地反问:
世子爷,您愿意为了柳梦萋遣散后宅,甚至不顾宁姨娘才刚刚小产,说明宁姨娘在你心里并不算什么。现在她主动离开,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傅时程一下哑然。
他开口准备说什么,余光却忽然瞥见一道身影。
他表情微微一变。
墨砚循着视线望过去,瞳孔瞬间扩大。
竟然是柳梦萋偷偷跟来了梨花巷。
他胆战心惊地想解释:柳夫人您别误会,世子爷来这里——
闭嘴!柳梦萋厉声打断他的话,一双眼睛红得吓人。
好啊,我们才刚结婚,你就背着我在外面养外室,你这个死渣男!
她像是气急,甚至冲上来狠狠给了傅时程一耳光。
墨砚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原本有些心虚的傅时程也因为这一巴掌勃然大怒。
旁边几间屋子中有人探头探脑,这让一向重名声的傅时程只觉得颜面扫地。
他一把抓住柳梦萋的手,声音带着强行忍耐的怒火。
够了,你别在这里闹,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
但向来被傅时程宠溺惯了的柳梦萋丝毫没察觉到傅时程即将喷薄的怒火,她依然不依不饶地叫骂着:
凭什么要回去是你出轨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凭什么要我息事宁人
我就知道你对宁沅那个贱人不一般,现在被我抓到现行了吧好啊,你敢对不起我,那我就要带球跑,和其他男人亲热,让你悔恨追妻——
离谱的发言还没说完,一个重重的巴掌落下,柳梦萋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一下就愣住了,傻傻看着傅时程。
你打我柳梦萋不可置信地问。
傅时程掐着她的脸,那双积蓄着怒火的眼中再也瞧不见一丝一毫的柔情蜜意。
你做了我的女人还敢勾三搭四、不守妇道,我打你怎么了
柳梦萋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你自己还不是和宁沅纠缠不清你明明答应过我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傅时程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以前哄你开心的话,你还当真了我可是安阳侯世子,怎么可能真的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柳梦萋一个劲地摇头:不……我不相信……
傅时程看着她这副模样,收敛了几分怒火。
他拍了拍柳梦萋的脸:你乖一点,向宁沅多学习,像她那样乖巧懂事、随叫随到不是很好吗
柳梦萋她疯狂大笑起来:像宁沅那样像宁沅那样榨干了价值就被你一脚踢开吗我才不做这种蠢女人!
傅时程脸色陡然一冷。
把柳梦萋带回去,她失心疯了。
07
柳娘子,我来给家里的儿媳妇开服安胎药。
一个婆婆走进药铺中。
我正在给病人把脉,来不及抓药,便吩咐妹妹宁昭:小昭,你给婆婆抓服安胎药。
宁昭应了一声,抓了药给婆婆送去。
婆婆一脸温柔地看着宁昭:小昭的精气神看着比刚来时好多了,小姑娘就该这样有朝气才对。
我回头看了眼宁昭,也不由露出欣慰的笑。
一个月前我渡船南下直到扬州,当天就赶去了扬州最大的青楼赎回了妹妹宁昭。
父亲本是太医蜀的一名普通太医。
后来因为被牵扯进一桩妃嫔谋杀皇子的丑闻中,宁府全家男眷流放,女眷充为官妓。
府中女眷不堪受辱接连自尽。
最后上面下了死令,再有女眷寻死,流放的男眷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我便带着妹妹咬牙撑了下来。
后来我被留在京城,妹妹则随花船去了扬州。
教坊司出来的姑娘虽然大多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伶人,但妹妹性格比我刚硬许多。
在教坊司时我还能帮衬着她,分开之后我每日每夜都在担心她的情况。
恰逢月前太后寿辰,陛下大赦天下。
如今又拿到我的卖身契,加上一笔不菲的遣散费,我终于能赶去扬州赎回妹妹。
赶到青楼时,妹妹形销骨立,浑身伤痕累累。
因为不肯接客,她差点就被老鸨活活打死。
我不敢自己出面,害怕被老鸨敲竹杠,便委托了一个初来扬州认识的衙役,让他出面赎回了妹妹。
老鸨见有人替妹妹赎身,果然想狮子大开口。
还好对方衙役的身份让她不敢太放肆。
最后舍了笔银子,顺利救出妹妹。
刚开始妹妹的情况十分不好,好在我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替她好生调理着。
又在扬州安定下来,开了个小小的药铺。
每日客人虽不算多,但让妹妹忙碌起来,不去想从前的糟心事,精气神果然慢慢恢复。
正回忆着初来扬州的经历,又一个客人踏进铺子中。
抬头一看,是个熟人。
周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宁大夫,我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劳烦您给我诊个脉。
宁昭立马警惕地看他:你身体壮得跟头牛一样,怎么可能不舒服走走走,别耽误其他病人。
周简有些着急:我就是病人呀。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咳嗽起来。
宁昭顿时发出一道长长的哦——
原来你中看不中用,瞧着壮实,其实体弱多病是吧
周简更急了,慌忙朝我摆手解释:不是的宁大夫,我身体好着呢。
那你就是装病,赶紧走!宁昭瞬间抓住了他的把柄。
看着周简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叫住了宁昭:好了小昭,杨大哥可是你的恩人,别没大没小的。
周简就是当日替我出面赎回妹妹的衙役。
初到扬州时我意外替他解了蛇毒,两人就此结缘。
妹妹原本对周简也十分感激,但自从发现他总找借口来药铺让我诊脉后,她看对方就开始变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起来。
这日我照常外出义诊。
义诊结束返回经过一条小巷子时,我总感觉有人在暗地里跟踪我。
那股强烈的被窥视目光如影随形,令我浑身的汗毛直竖。
我谨慎地环顾了一圈,拔腿就跑。
却忽然一头撞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中。
男人伸手紧紧抱住了我。
我悚然一惊,刚要挣扎,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宁沅,我终于找到你了。
08
我猛地抬起头,对上了傅时程那张许久未见的脸。
惊魂不定的心跳慢慢平复下去。
挣扎无果,我只能好声好气地说:世子爷,请您自重,赶紧放开我。
结果傅时程不仅没松开,身上的力道反而加重了几分。
他的声音带着理所当然:你是我的女人,我想怎么摸就怎么摸,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我深深蹙眉。
世子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您早已给了我卖身契和遣散费,现在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傅时程径直打断了我的话。
那不算,遣散后宅不过就是演一出戏哄柳梦萋开心的,你现在依旧是我的侍妾。
他的表情甚至还显出了几分不满:本世子不是说过已经在梨花巷给你买了一间屋子吗,你怎么不住在那里害得本世子好找。
而后脸上又露出几分大度的笑来:不过本世子宽宏大量,就原谅你这争风吃醋的小把戏。
快点跟我回去,我保证以后柳梦萋绝对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欺负你。
我只觉得深深的无奈。
可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傅时程紧紧抓着我手腕的五指。
傅时程就像是听不懂我的话,只一门心思拽着我的手就要朝外走。
争执之间,一道人影从墙上跃下,刀柄劈在傅时程手腕上,痛得他飞快收回了手。
周简一把将我护到身后,警惕地看着傅时程。
今日你义诊迟迟不回,我担心出了什么意外沿途来找你,果然被我抓到这登徒子。
傅时程面色不虞地瞪着周简:什么登徒子宁沅是我的女人,我是要带她回家。
周简脸上满是冷意,却还是克制地问我:宁大夫,你认识他吗
我赶紧摇头:他胡说八道。
周简眼中瞬间射出杀意。
又顾忌着我的安危,只能厉声警告傅时程:赶紧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傅时程恶狠狠地瞪着周简,视线落在他身上穿的皂隶服上。
区区一个衙役,也敢和本世子作对。你很快就会知道多管闲事是什么下场。
09
撂下这句狠话,傅时程转身就走。
我愧疚地看向周简,主动向他解释了我过往的经历。
都是我拖累了你,傅时程身为安阳侯世子,不是一般人可以得罪的。
你还是不要再管这件事了,我去和傅时程说清楚,大不了以后再换个地方就是。
周简立马阻止:明明是傅时程的错,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就欺负人。而且你好不容易才在扬州安定下来,凭什么要你继续颠沛流离
你不要害怕,知州大人公正严明,最看不惯这种欺男霸女的行为。我不会有事儿,你也不会有事儿的。
他说着就要带我去见知州大人。
我先回了一趟药铺,担心宁昭等久了担心。
可宁昭一听说这事,当即就要和我一起去找知州求助。
我只好带上她一起。
见到知州后我才发现对方竟然意外的年轻,周简在旁边小声解释:知州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年少有为。
我向知州林复邢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主动给他看了我的卖身契。
正谈着话,下人来传:安阳侯世子拜访。
林复邢示意我们先躲进旁边的屋子里,他先接待傅时程。
我们刚离开,傅时程就毫不客气地推门闯了进来。
他趾高气昂地说:你们府衙中有个叫周简的衙役对本世子大不敬,竟敢觊觎本世子的女人,我要你严惩他,最好是免除职务,再杖一百以儆效尤。
仗一百,便是练家子也扛不住。
他这意思摆明了就是想要周简死。
林复邢发出一声低笑:世子爷,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据我所知你归还了宁沅卖身契,还给了她遣散费,那宁沅现在就是自由身,并不是安阳侯府的人。
您要求我责罚周简,这理由未免太站不住脚了一点。
傅时程勃然大怒,他没料到林复邢竟敢反驳他的话。
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官员,竟敢忤逆我,莫不是想和皇家作对
林复邢的态度依旧不卑不亢:世子爷莫非想自比皇家
傅时程一噎,留下几个好之后拂袖而去。
我推门而入,不无担心地问:傅时程毕竟是世子爷,就这样得罪他会不会影响林大人您的前途
林复邢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我和傅时程之间本来就有旧仇。当年傅时程差点就强纳了我姐姐做妾,甚至还想当街强抢民女。还好我当时正好高中,傅时程这才歇了心思。
如今他主动撞上门来,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10
林复邢说不会放过傅时程,果然很快就有了动作。
他雷厉风行地收集到傅时程这些年欺男霸女的证据,加上安阳侯府土地兼并、贪污受贿的各种证据,一起上交给了陛下。
陛下震怒,当即就撸了安阳侯府的爵位,将傅时程一家贬为庶人。
不过陛下也给他们留了最后的体面,并没有将家产全部充入国库。
有这些家产傍身,傅家依然可以衣食无忧。
可后来却听说府上有一个疯疯癫癫的侍妾,在一天深夜直接放了一把火。
大火不仅烧毁了傅家的全部家当,连带着昔日的安阳侯和侯夫人也葬身火海。
听到这个消息,我愣了下。
脑海中突兀出现柳梦萋的身影。
那个疯掉的侍妾会是柳梦萋吗
我很快又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抛到脑后。
不管是与不是,都与我无关了。
义诊回家路过一条巷子时,发现有个摊主正在殴打一个乞儿。
边打边骂:让你偷我的包子,臭乞丐!
我于心不忍,主动替乞儿给了钱,又重新买了两个肉包子给他。
吃这个吧,你手上那个都脏了。
乞儿瑟缩地抬起头,我才发现他脸上都是被烧伤的伤疤。
我没有多看,给了包子就准备离开。
身后却传来嘶哑的声音:宁沅……
我脚步猛地一顿。
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乞儿:傅时程
乞儿有些闪躲地避开了我的视线。
但我还是从他那双眼睛中看出了熟悉的影子。
我一时感慨万分。
曾经鲜衣怒马、俊秀风流的世子爷,如今竟变成了这副衣衫褴褛、容貌丑陋的模样。
见我并没有露出厌恶、嘲讽的神色,傅时程脸上溢出激动之色。
他急切地说:宁沅,你还喜欢我对不对你已经原谅了我对不对
我保证可以为你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周简忽然出现在我身旁,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他讷讷失声。
我轻声说:我已经成亲了。刚才就算是还了你当年救我出青楼的恩情,从今以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我和周简携手离开。
踏进药铺转身看向大街,傅时程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正到了午膳的点,宁昭却拎着一个食盒准备出门。
我疑惑地叫住她:你给谁送饭呢
宁昭支支吾吾地说:林大人一忙起来就忘了用膳,我去督促他吃饭。
而后又掩耳盗铃地解释:他可以好官,要是因为不吃饭拖垮了身体可不行。
我和周简对视一眼,都轻轻笑了起来。
撑起竹窗朝外看去。
百花纷沓来,碧水含柳烟。
又是烟花三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