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回家,妈妈以死相逼让我去相亲。
对方是本地供电所副所长的儿子,说只要我嫁过去,就能立马安排我进他们单位。
为了让我妈安心,我同意先见一面。
没想到那男人油光满面,一开口就说教：我们单位可不是你一个211毕业生能进的,你要懂得感恩。以后家务活你全包了,我妈腰不好。
我看着他,想起自家公司上个月刚为这个区域的电网升级项目投资了三个亿,没吱声。
饭后我找借口说要去趟洗手间,准备开溜。
他却堵在门口,轻蔑地笑道：想跑我告诉你,我爸随便打个招呼,整个市里都没单位敢要你！你最好乖乖跟我回去,把我家的家规给背熟了！
我被他气笑了,当着他的面拨通了电话。
明天不用来我家签那个区域电的投资合同了,我决定撤资。
1
电话那头,秘书恭敬地应声：好的,林总,我立刻处理。
什么撤资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张昊先是一愣,随即夸张地大笑起来,油腻的脸上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找个托儿来吓唬我你以为你是谁林总我看你是淋了雨,脑子进水了吧！
还撤资你知道三个亿是什么概念吗把你全家卖了都不值这个零头！
我懒得跟他废话,收起手机,拎起包准备走人。
他却一步横在我面前,一把抓向我的手腕。
装啥呢臭婊子被我戳穿了就想跑
今天不让你把我们老张家的家规背熟了,你别想走出这个门！
一股油腻的烟酒味扑面而来,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嫌恶地甩开他。
别碰我！滚开！
张昊的动作顿住了,似乎没想到我敢这么跟他说话。
给脸不要脸的贱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给我爸打电话,你以后都不用在这里混了！
他掏出手机,当着我的面拨通了他爸,那个供电所副所长张建国的电话,还刻意按了免提。
爸！这女的看不起咱家呢！还说咱家那个项目是她投资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瞎j8说啥呢,一个女人你都搞不定吗我这边忙着呢,你自己处理好,别给我丢人就行！
电话挂断。
张昊的气焰更加嚣张。
他指着我的鼻子,得意洋洋地宣布：听见没要是惹我爸不高兴了,你就完蛋了！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回家,把我伺候舒服了,你工作的事,我还能考虑考虑。
否则,你就等着吧！
恰好这时,我的手机也响了,是我妈打来的。
2
喂,妈。
死丫头！相亲怎么样了小张人不错吧你可得抓紧了！别耍大小姐脾气！
我看着眼前这个油腻又普信的男人,一阵反胃。
妈,我跟他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我看你就是眼光高！人家爸爸是副所长,能给你安排工作,你上哪找这么好的事去我告诉你,今天这事你要是给我搞砸了,我就死给你看！
张昊听着我电话里的内容,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
他朝我逼近一步,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听见没你妈都让你乖乖听话。
你一个女人,读再多书有什么用不还是得靠男人
他的话音刚落,我的秘书回了电话。
林总,已经通知下去了,区域电网升级项目的投资合同,法务部那边已经单方面叫停。
张昊脸上的得意凝固住。
不可能吧……
他指着我的手机,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找的演员对！你肯定是找的演员！
他有点不放心,又开始拨他爸的电话。
这一次,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张建国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怒火。
你又干什么！我不是说了我在开会吗！
张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爸！那个女人说要撤资！还说……还说我们那个三亿的项目停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
然后,张建国的咆哮声炸了出来。
什么阿猫阿狗,他说投就投,说撤就撤你能不能动点脑子！
你再烦我,今晚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后,张昊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我身上。
他猛地冲过来,再次抓向我的胳膊,面目狰狞。
好啊你个贱人！敢耍我！看我今天不撕了你的嘴！
我早有防备,侧身一闪,抬脚对着他的胯下就是一踹。
张昊惨叫一声,一百八十斤的身体轰然跪倒在地。
巨大的动静引来了餐厅经理和服务员。
经理一看到张昊,立马堆起笑脸：哎哟,张少,您这是怎么了
张昊抱着膝盖,疼得龇牙咧嘴,指着我破口大骂：这个疯女人敢踢我！快！把她给我抓起来！我要让她坐牢！
经理面露难色,但显然更忌惮张昊的背景。
他转向我,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这位小姐,您打了我们的客人,这事恐怕不好收场,您还是跟张少道个歉吧。
我冷冷地看着他。
道歉
我已经
脚下留情了,要不然他们张家该断子绝孙了！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3
回到家,客厅的灯亮着。
我妈坐在沙发上,见我回来,立刻站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
她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换下鞋,把包扔在玄关的柜子上。
不怎么样。
吹了。
陈茹的笑容僵在脸上。
吹了怎么就吹了
我跟你说林希,人家小张条件多好啊！爸爸是副所长,家里就他一个儿子,工作说给你安排就给你安排！这种好事去哪找地着！
我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妈,他不是一个好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
陈茹的音量陡然拔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看你就是眼光太高！总觉得自己是211毕业就了不起了,人家小张还是个干部子弟呢！
男人嘛有事业就好,身上有点小毛病也正常,你忍忍就好。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一看,脸色微微一变,是介绍人王阿姨。
陈茹走到阳台去接电话,声音刻意压低了,但我还是能断断续续地听到。
什么小张生气了
哎呀,这孩子,就是不懂事……
您放心,我肯定好好说说她！让她去给小张道歉！
对对对,您多担待,我一定让她去！
挂了电话,陈茹走回客厅,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她指着我,气得手都在发抖。
林希！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了
王阿姨说,张昊家都快气炸了！说你不仅看不起他,还在餐厅里对他动手！
我皱了皱眉：是他先……
你还顶嘴！
陈茹打断我,人家王阿姨说了,张家说了,这事没完！除非你亲自上门去道歉,不然他们就要动用关系,让你在市里待不下去！
我简直要被气笑了。
妈,你信他们说的
我为什么不信
陈茹的眼眶红了,你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容易吗我就盼着你有个好归宿,有个安稳的工作,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你知不知道得罪了供电所的人是什么下场以后我们家连电都可能用不上！
看着她那副天塌下来了的表情,我一阵无力。
我妈一辈子都生活在这个小城市里,谨小慎微,副所长的名头对她来说,就是天。
我试图跟她解释。
妈,副所长也只是一个打工的,他断不了我们家的电,我们公司……
别跟我提你那个什么破公司！
等这边工作定了,你就赶紧辞职回来！
她激动地打断我,在外地飘了几年,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社会是讲人情世故的地方！不是你想闹脾气就闹脾气！
我不管！明天,你必须跟我去张家道歉！
看着她不容置喙的样子,我闭上了嘴。
我知道我讲什么都没用,我妈只会认为自己是对的。
3
第二天一大早,我妈就把我从床上拽了起来。
她把一套她认为最得体的衣服扔给我,一条老气的碎花连衣裙。
赶紧换上,吃完早饭我们就去张家。
人家小张说了,只要你态度好,他可以既往不咎。
我看着那条裙子,没动。
我不去。
你！
我妈气得扬手就要打我。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来电显示是,张副所长。
我妈她清了清嗓子,才小心翼翼地接起电话。
喂张所长您好,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官腔十足的男声。
是林希妈妈吧你好。
哎,是我是我！
是这样,孩子们的事我听说了,年轻人嘛,有点小摩擦很正常。
我们家张昊呢,也是被我们惯坏了,脾气有点直,你别往心里去。
我妈受宠若惊,连连点头：是是是,是我们家林希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张副所长话锋一转,不过呢,林希这孩子的性格,确实有点太要强了。以后真要进我们单位,这种性格可不行啊。
我们单位,讲究的是纪律,这是底线。
他顿了顿,似乎在给我妈消化的时间。
这样吧,我看两个孩子还是有缘分的。今天晚上,你让林希来我们家吃个饭,跟我们家张昊,还有我爱人,当面把话说开。
大家都是要成为一家人的,没什么解不开的疙瘩。
顺便,也让她提前熟悉一下我们家的氛围。
我妈挂了电话,像是吃了定心丸。
你听到了吗张所长亲自打电话来了！人家多大度！
人家没怪你,还愿意给你机会！让你晚上去他家吃饭！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所以,我应该感恩戴德
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妈又急了,人家是副所长！是领导！给你台阶下,你就得接着！
我告诉你,你今天晚上要是不去,就别认我这个妈！
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知道再争辩也无用。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张昊发来的微信。
晚上七点,准时到我家。地址：幸福里小区A栋1201。
隔了一分钟,又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记得带点像样的礼物,别空着手来。还有,把我家的家规背熟了再进门,省得到时候丢人。
还附上了一份word文档。
第一条：丈夫说话时,妻子不能插嘴。
第十条：婆婆永远是对的,如有异议,参照上一条。
……
第二十五条：女方亲戚非必要不得上门,以免影响男方家庭清净。
我看着那张文档,怒极反笑。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东西
我把手机递给我妈看。
她看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点了点头。
你看,人家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是为你好。
你照着做,以后肯定不会吃亏。
我收回手机,彻底放弃了和她沟通的念头。
好。
我去。
4
见我终于松口,我妈长舒了一口气。
她立刻喜笑颜开地去厨房做饭,嘴里还念叨着晚上去张家要买什么贵重礼物。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我一直以为,我努力工作,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就能保护我的家人。
可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
只要我还想用普通人的身份和他们相处,只要我还顾忌着我妈那脆弱的自尊心,我就永远被动。
她活在自己构建的那个小世界里,任何超出她认知范围的事情,都会让她排斥。
她不相信她的女儿有能力解决这一切,只相信那个副所长的名头能决定我们的生死。
这种无力感,比张昊的羞辱更让我难受。
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沉稳的声音：林总,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咱们投资的那个电网升级项目,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项目组已经进驻了,正在和地方供电系统做前期的技术对接。负责人是新提拔上来的项目经理,叫苏辰,很能干的一个小伙子。
今晚,让他过来我家一趟。
……
晚上六点半,我妈还在客厅里对着镜子整理她的衣服,生怕有一丝不妥。
她给我准备了一大堆水果和补品,堆在门口,反复叮嘱我待会儿要嘴甜一点,手脚勤快一点。
我换上了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套裙,化了个淡妆。
我妈看到我的打扮,又开始皱眉。
哎呀,你怎么穿成这样跟个男人似的！女孩子家家,要温柔贤惠一点！
我没理她,拿起车钥匙。
妈,你跟我一起去。
啊我也去
她愣住了。
对,你也去。有些事,你该亲眼看看。
我妈虽然疑惑,但还是跟着我出了门。
楼下,一辆黑色的奥迪A8L静静地停在那里。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站在车边。
看到我,立刻恭敬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林总。
我妈被这阵仗惊得说不出话来,林……林总小希,这是……
我同事,苏辰。
我言简意赅地介绍,然后对我妈说：上车吧。
我妈稀里糊涂地上了车。
车子平稳地驶向幸福里小区。
七点整,我们准时出现在A栋1201的门口。
我按响了门铃。
很快,门开了。
张昊穿着一身睡衣,头发乱糟糟的。
他看到我,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
哟,还真来了算你识相。
他的目光越过我,看到我身后我妈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笑容更盛了。
阿姨也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然后,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了我身旁的苏辰身上。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苏辰,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这谁啊
你司机
5
苏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
他没有回答张昊的问题,只是侧身让我和我妈先进去。
张昊的父亲,张建国副所长,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主位上。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唐装,手里盘着一串佛珠,派头十足。
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应该是张昊的妈妈,正在厨房和餐厅之间忙碌着。
看到我们进来,张建国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我妈紧张得手心冒汗,连忙把礼物堆在墙角,赔着笑脸。
张所长,您好您好,我是林希的妈妈,给您添麻烦了。
张建国这才慢悠悠地放下佛珠,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坐吧。
我妈局促地在沙发边上坐下。
张昊一屁股坐到他爸身边,翘起二郎腿,用下巴指了指我。
爸,这就是林希。昨天不懂事,顶撞了我,今天我让她带她妈来给您赔罪了。
张建国这才正眼看向我。
年轻人,有点傲气,可以理解。
但是呢,社会不是学校,无组织无纪律肯定是不行的。
他慢条斯理地开始了他的说教。
我们单位是什么地方是国家的重要部门！能让你进来,是看在我们家张昊的面子上,也是给你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你要懂得珍惜,懂得感恩。
张昊的妈妈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放在茶几上,脸上堆着笑。
就是就是,小希啊,我们家张昊是被我惯坏了,但他心眼不坏。以后你们结婚了,你多让着他点。
还有啊,我身体不太好,以后家里的家务活,可就都交给你了。
一家人一唱一和,仿佛我已经是他们家板上钉钉的儿媳妇。
我妈在一旁听着,非但没觉得被冒犯,反而一脸喜色,不停地点头。
应该的,应该的,家务活本来就该女人做。
我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觉得无比讽刺。
我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看到我沉默。
张昊更加得意了,他瞥了一眼站在我身后的苏辰。
哎,那个谁,司机是吧站着干嘛没点眼力见儿。
去,到厨房给我妈打打下手,没看到我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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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辰依旧面无表情,他只是看了我一眼,等我的指示。
我终于开了口。
他不是司机。
他是我们寰宇资本电网升级改造项目的总负责人,苏辰。
张昊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
寰宇资本没听过。什么乱七八糟的项目,名字起得倒挺唬人。
张建国也皱起了眉,显然对我说的话不满。
林希,今天让你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带着不三不四的人来炫耀的。
我笑了。
张副所长,您可能没听过寰宇资本,但您一定知道,贵所正在对接的,那个三个亿的投资项目吧
张建国的脸色,终于变了。
苏辰在我话音落下的同时,上前一步,将一份文件从公文包里拿出,轻轻放在了茶几上。
文件封面上,几个大字清晰醒目。
《关于终止区域电网升级项目投资合作的意向函》。
苏辰的声音清晰而冷静。
张副所长,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苏辰。
而我身边这位,林总,是我们寰宇资本的代表,也是这个项目的发起人。
这份文件,需要您过目一下。
6
一瞬间,客厅里安静了下来。
张建国死死地盯着那份文件,嘴唇哆嗦。
张昊的妈妈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看到这凝重的气氛,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老……老张,这是怎么了
只有张昊,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猛地站起来,指着我和苏辰,破口大骂。
演！接着给我演！
你们他妈是哪个剧组的道具做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啊！
他转向他爸,一副看穿一切的得意。
爸！你别被他们骗了！这就是个骗局！
这个贱人,昨天被我羞辱了,今天就找了两个演员来报复！她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们
还林总还股东她要是林总,我就是玉皇大帝！
张建国没有理会自己儿子的叫嚣,他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份文件。
当他看到文件末尾,那几个鲜红的印章和龙飞凤舞的签名时,他的手一抖,文件掉在了地上。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
而我妈,从苏辰说出第一句话开始,就彻底石化了。
她张着嘴,看看我,又看看苏辰,再看看张家人的反应,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张建国的手机响了。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看到来电显示,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市供电局的一把手,王局长。
他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接起电话。
喂,王……王局……
电话那头,王局长雷霆万钧的咆哮声,即便没有开免提,也能听见。
张建国！你他妈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三个亿的投资！寰宇资本的林总亲自拍板的投资！就因为你,现在要黄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得罪了林总！
我告诉你,这个项目是市里今年的重点工程,要是出了岔子,你我头上的乌纱帽都别想要了！
你马上！立刻！给我滚去向林总道歉！求她收回决定！
这事要是完不成,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张建国举着手机,脸色煞白。
电话,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
王局长愤怒的声音还在从听筒里传来。
张建国！你听到了没有！说话！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张昊脸上的嚣张一点点凝固。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
你……你真的是……
7
扑通一声。
张昊的母亲,那个刚才还端着婆婆架子,让我以后包揽所有家务的女人,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爬到我脚边,一把抱住我的小腿,嚎啕大哭。
林总！林小姐！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是我们狗眼看人低！
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我们家小昊就是个混蛋,他说的都是屁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她一边哭,一边狠狠地捶打着还愣在一旁的张昊。
你个小畜生！还不快给林总跪下道歉！
张昊被他妈打得一个激灵,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双腿一软,也跟着跪了下来。
林……林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嘴贱,我不是人！您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张建国也从沙发上挣扎着站起来,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苍老了十岁。
林总,是我教子无方,是我有眼无珠,我向您检讨,我向您道歉！
求您看在项目的大局上,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我妈已经完全看傻了。
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这堪比电视剧的一幕,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静静地看着跪在我面前的这一家人。
刚才还不可一世,转眼间就卑微如尘土。
真是讽刺。
我抽出被张昊妈妈抱住的腿,走到沙发前坐下,端起那杯没人碰过的茶,轻轻吹了吹。
机会
我轻声开口,昨天在餐厅,你们家张公子不是说,他爸随便打个招呼,整个市里都没单位敢要我吗
张昊的脸瞬间惨白。
不是的林总,我那是……我那是开玩笑的！我喝多了胡说的！
哦
我又看向张建国,张副所长,刚才不是还说,要让我懂得感恩,懂得守你们家的规矩吗
张建国的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连连摆手。
林总您误会了,那都是……那都是我们没文化,瞎说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我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现在知道是瞎说了
晚了。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苏经理。
林总。
苏辰应声上前。
通知法务部,准备起诉。第一,张昊,公然侮辱诽谤,侵犯我的名誉权。第二,张建国,滥用职权,恐吓威胁,我们需要供电局和市纪委给出一个正式的调查结果和说法。
我的话音刚落,张家三口人的脸,彻底没了血色。
至于这个项目……
我顿了顿,看着他们充满乞求的眼神,缓缓说道：
可以继续。
听到这里,他们脸上都松了口气。
我接着说完了后半句。
但是,我要求,立刻更换项目对接的负责人。
我不想在未来的合作中,再看到任何姓张的人。
8
张建国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知道,他的职业生涯,到此为止了。
张昊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跪在地上,眼神空洞。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相个亲,就把自己全家都搭了进去。
我不再看他们,转身对我妈说：妈,我们走吧。
我妈这才如梦初醒,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张家出来,坐上车,车内的气氛一片沉默。
苏辰安静地开着车,没有打扰我们。
许久,我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小希……那些……都是真的
嗯。
你……你真的是什么……林总
嗯。
那三个亿……
是我们公司的项目。
我妈沉默了。
她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一个晚上接收到的,颠覆了她几十年认知的信息。
回到家,我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晚上没出来。
第二天,她房间的门开了。
她走了出来,眼眶红红的,显然哭过。
她走到我面前,欲言又止。
最后,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孩子,是妈错了。
妈没本事,眼界也窄,总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结果差点害了你。
我的鼻子一酸。
妈,我没怪你。
以后……家里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
她叹了口气,妈……妈不懂,就不给你瞎指挥了。
我红着眼睛抱住她。
我们母女俩,在这一刻,才算是真正达成了和解。
接下来的几天,市里炸开了锅。
供电所副所长张建国因严重违纪被停职调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各个单位。
而他的儿子张昊,更是成了全市的笑柄。
据说他现在整天待在家里,门都不敢出。
他们家的房子也挂出去急售了,似乎是想离开这个伤心地。
王阿姨也打来好几个电话给我妈道歉,说自己识人不清,差点害了我。
一切都尘埃落定。
这天,我正准备回公司总部,苏辰开车来送我。
在去机场的路上,我们经过了市中心最大的一个十字路口。
路口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本地新闻。
忽然,一张熟悉的,油光满面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是张昊。
他对着镜头,哭得涕泗横流。
各位市民,各位网友,我错了！
我不该得罪林总！我不是人！
我现在家破人亡,工作也丢了,都是我咎由自取！
他一边哭,一边从身后拿出一块砖头,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脑袋拍了下去。
砰的一声。
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继续哭喊着。
林总！我给您磕头了！我用我的命给您赔罪！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9
车里的我,看着大屏幕上的张昊,眉头紧紧皱起。
苏辰也放慢了车速,看了一眼屏幕。
狗急跳墙,想用舆论和卖惨来绑架您。
我冷笑一声。
他以为这样就有用了
这一幕,果然很快就在本地的社交网络上发酵了。
供电所公子血溅街头为父求情
富家女仗势欺人逼到对方家破人亡
各种博人眼球的标题层出不穷。
很快,不明真相的网友就被煽动了。
这女的也太狠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就是,不管怎么说,人家都下跪磕头了,还把自己砸成那样,也算有诚意了。
资本家就是冷血无情！把人往死里逼！
我听说那女的就因为相亲时男方说了她几句,就动用关系整垮了人家全家！
人肉她！曝光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舆论开始迅速向我倾斜。
我妈也看到了新闻,焦急地给我打电话。
小希啊,这可怎么办啊现在网上全都是骂你的！
要不……要不算了吧你看那孩子也挺可怜的……
我安抚她：妈,你别担心,也别看那些东西,交给我处理。
挂了电话,我拨通了公司公关部的电话。
启动一级舆论预案。
我要在两个小时内,看到反转。
公关部的效率是顶级的。
一个小时后。
一段视频,被一个本地的知名大V发布了出来。
视频的内容,正是我和张昊在餐厅里的对话。
从他高高在上的说教,到他叫嚣着要让我找不到工作,还要我背家规。
【原来真相是这样！这男的也太恶心了吧】
【活该！自己嘴贱种下的因,现在哭着也要把果子吃完！】
【我爸是张建国！这句话简直是年度笑话,这不就是典型的仗势欺人吗】
【前面心疼他的圣母们呢脸疼不疼】
舆论瞬间反转。
但这还没完。
紧接着,第二份爆料被放了出来。
是一张长图,上面详细罗列了张建国这些年利用职权,为亲戚朋友安排工作、承包工程、违规操作的种种劣迹。
每一条,都有确凿的证据链。
甚至还有他和他老婆名下,与收入完全不符的多处房产和豪车信息。
这一下,彻底引爆了全网。
市纪委的官方账号,不得不在凌晨发布声明,表示已成立联合调查组,将对张建国一案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张昊想用舆论绑架我。
却没想到,他亲手点燃的这把火,最终烧掉了他家最后的退路。
10
张建国被双规,等待他的是法律的严惩。
张昊也因为涉嫌共同犯罪,被带走调查。
他们家那些见不得光的财产,全部被查封。
一场啼笑皆非的相亲,最终以一个贪腐家庭的覆灭而告终。
我妈看着新闻,唏嘘不已。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回到公司总部,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只是偶尔,会收到苏辰发来的项目进度报告。
这天,我刚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手机震了一下。
是苏辰。
【林总,项目一期工程顺利并网发电,地方上想办个庆功宴,您看有时间出席吗】
我想了想,回复道。
【可以,时间地点发我。】
很快,他又回了过来。
【好的。另外,有件事想跟您汇报一下。】
【你说。】
【张昊的母亲,最近一直在项目部外面徘徊,想见您。被保安拦下几次了。】
我看着这条信息,微微挑眉。
还没完没了了
【她想干什么】
【不太清楚,只是一直哭着说想求您原谅,给张昊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让法务去处理。】
我不想再和这一家人有任何牵扯。
但没想到,几天后,我还是见到了她。
是在庆功宴的酒店门口。
她比上次见面时苍老憔悴了许多,头发花白,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
看到我从车上下来,她立刻冲了过来,被苏辰和酒店保安拦在了三米之外。
林总！林总！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我的方向用力磕头。
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们家张昊吧！
他知道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
他在里面天天哭,说对不起您,说他不是人！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法律会给他最公正的审判。
不！您能救他的！只要您一句话,只要您说原谅他,他就能减刑的！
她从布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高高举起。
是一个看起来很粗糙的,用毛线织成的小老虎。
林总,这是我……我亲手给您织的,我知道您属虎……
我不求别的,只求您发发慈悲,看在我一把年纪的份上,给他一条生路吧！
她的哭声凄厉,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
苏辰皱眉,对保安说：把她请走。
就在保安要上前的时候,我抬了抬手。
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布满泪痕和皱纹的脸。
你觉得,你儿子最应该道歉的人,是谁
她愣住了,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问。
是……是您啊……
我摇了摇头。
他最应该道歉的,是你。
是他亲手毁了你的晚年,毁了你们的家。
而你,直到现在,还在为他的错误买单,甚至不惜用下跪和眼泪,来博取一个陌生人的同情。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今天的可怜,正是源于你当初对他的纵容和可恨。
收起你的眼泪吧,没用的。
说完,我不再看她,转身走进了酒店。
11
庆功宴很成功。
当地的领导对我千恩万谢,对寰宇资本的投资表示了最高度的赞扬。
苏辰作为项目负责人,在宴会上表现得体,游刃有余,滴水不漏,引来不少赞许的目光。
宴会过半,我找了个借口,去露台透气。
晚风微凉,吹散了酒意。
苏辰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递给我一杯温水。
谢谢。
林总,刚才在门口的事,影响您心情了
我摇摇头,一群跳梁小丑而已,不至于。
他笑了笑,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明亮。
我刚接到消息,张昊的案子,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哦
他不仅涉嫌共同贪腐,调查组还在他家的电脑里,发现了他参与境外网络赌博和洗钱的证据。
我有些意外。
看来,是我们小看他了。
苏辰点点头,所以,就算没有我们这件事,他出事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苏辰突然开口：林总,我能问您一个私人问题吗
问吧。
您当初……为什么会去跟他相亲
以我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和张昊那种人产生任何交集。
我笑了笑,把我和我妈的故事,简单地讲了一遍。
苏辰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等我说完,他才轻声说：您母亲很爱您。
我知道。
她只是用错了方式。
是的。
不过以后,她应该不会再逼您了。
苏辰的语气轻松。
我也笑了。
但愿吧。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公司宁总。
小希,在哪儿呢
在老家这边参加庆功宴。
正好,我跟你说个事。我家那小子,宁晋,从国外回来了。
宁晋
他回来关我什么事
宁总在那头咳了一声。
我想让你们俩见个面,吃个饭。
毕竟你们也很多年没见了,叙叙旧嘛。
我瞬间明白了。
又来
宁总赶紧撇清关系,是宁晋那小子主动提的,他一直都喜欢你,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我一阵头大。
我……
哎呀,见个面而已,又不是让你马上结婚！
我无奈地扶额。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我一抬头,对上了苏辰的目光。
他推了推眼镜,状似无意地问：
林总,是……又有新的相亲安排了
12
我看着苏辰,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镜片后的眼神里,很紧张。
我故意逗他。
是啊,是个大帅哥,可好看了。
苏辰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那……挺好的。
是吗
我挑了挑眉,可我不太想去。
苏辰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为什么
因为……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对相亲有点心理阴影了。
苏辰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随即,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
林总,您说得对。
感情的事,还是应该顺其自然。
哦
我故作惊讶,苏经理也懂感情
他的脸颊微微泛红,推了推眼镜,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略……略懂一点。
看着他难得一见的窘迫模样,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庆功宴结束后,我没有立刻回总部。
而是难得地给自己放了两天假。
我让苏辰陪我,把这个我出生的小城,好好逛了一遍。
我们去了古老的街巷,吃了路边摊的小吃,在江边散步,看夕阳落下。
没有林总,没有苏经理。
只有林希和苏辰。
两天后,在去机场的路上,苏辰接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怎么了我问。
刚才派出所打来的电话。
张昊的母亲,去自首了。
自首我有些意外。
嗯,苏辰点头,她主动交代了,说张昊这些年赌博输的钱,有一部分是她挪用买菜钱和自己的退休金偷偷给的。她还交代了其他一些她知道的,关于张建国和张昊的犯罪事实。
她说,她想通了。
她说,是她一辈子的溺爱和纵容,才亲手把儿子送上了绝路。
她想进去陪着儿子,也算是赎罪。
我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车窗外,阳光正好。
这个故事,画上了句号。
到了机场,苏辰帮我把行李办好托运,送我到安检口。
林总,一路顺风。
嗯。
我转身准备进去。
林希。
他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我回头。
他站在人群中,看着我,眼神坚定。
下次回来,可以不是因为工作吗
我看着他,阳光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我笑了。
好啊。
不过……
我顿了顿,慢悠悠地说道：
想约我,可是要排队的。
我的下一个相亲对象,已经从国外回来了。
说完,我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转身,潇洒地走进了安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