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钱,我盘下了苏州最大的一间绣庄,取名“柳记”。
我请回了当年被我遣散的老师傅,招收了许多有天赋的年轻绣娘。
我开始学着陈伯言,游山玩水,遍访名家,将各地的山水风物,都化为绣稿上的灵感。
我的苏绣,因为绣工精湛、样式新颖,很快就名满江南,连宫里的贵妃都派人来订购。
平静的日子在一个暴雨夜被打破。
我刚睡下,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门外,是绣庄的管事,脸色焦急:“东家,您快去看看吧,您……您儿子来了。本来这么晚了不该让他进来,可是……”
我走到门口,陈辞浑身湿透地站在廊下,头发黏在苍白的脸上,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儒衫。
他浑身发抖地看着我。
“母亲……”
他嘴唇哆嗦着,刚吐出一个字,就双腿一软,跪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嚎啕大哭起来。
从陈辞语无伦次的哭诉里,我断断续续拼凑出了真相。
原来,他因为之前“不孝”的传闻,被政敌抓住了把柄,参了他一本“德行有亏,不堪为官”。
皇帝大怒,下旨将他贬为庶人,永不叙用。
“他们……他们早就设计好了……岳父他……他为了自保,早就和我划清了界限……”
陈辞牙齿打着颤,眼神空洞:
“那天……柳氏带着人上门,直接把我赶出了状元府,说我陈家不能连累他们柳家……”
“她还说,家里的一切都是她的嫁妆,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
“我不肯走,他们就报了官……母亲!我的所有东西都被扔出来了!他们这是早就计划好的!就等着我一倒台就把我扫地出门啊!”
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儿子,再想起当年自己抱着他被赶出陈家的一幕,我只觉得熟悉又可笑。
“母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陈辞突然清醒过来,抱着我的腿,哭得浑身颤抖。
“我以前不是人!我鬼迷了心窍!我不该听信他们的谗言,不该那么对您!我以为讨好他们就能平步青云,我以为功名利禄就是一切……我没想到他们心这么狠!母亲……”
他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柳氏逼着我写了和离书……母亲,我该怎么办啊?只有您能帮我了……”
我僵硬地看着他,任由他抱着我哭诉。
以前我偶尔隐晦地提醒陈辞要为自己留后路,要防着柳家,他都嗤之以鼻。
反而更卖力地去讨好岳家,转过头来埋怨我“妇人之见”、“小家子气”。
陈辞哭了很久,才抬起红肿的眼睛,充满希冀又卑微地看着我:
“母亲……我知道您对我最好了……您一定不会看着我流落街头对不对?您会帮我的对不对?”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我缓缓抽回自己的腿。
“母亲,我知道您手里有钱,那十万两……能不能先给我?我总要生活……总要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我还想东山再起……”
我心里只剩下悲凉。
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看他落到这般田地,说完全无动于衷是假的。
但也让我起了疑心。
我太了解陈辞了。
他是我生的儿子,就算天塌下来,最先想的也是自己的前程和脸面。
刚刚那般表演太过完美,全然崩溃、只知悔恨、走投无路,每一个情绪点都踩得那么准。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戳在我心软的地方。
这更像一场排练好的戏。
我留了个心眼,故意从钱箱里拿了十两银子安抚陈辞:
“我身边就这么点散银,你先找个客栈住下,明日我便去钱庄把银票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