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西域的商队里,我收到了徒弟的飞鸽传书。
信上说,陈辞收到那本假账簿后,欣喜若狂。
他当着我的徒弟,假惺惺地掉了几滴眼泪,说:
【替我转告母亲,她的恩情,孩儿来世再报。待我东山再起,定将她风风光光地接回京城。】
转头,他就将那本假账簿付之一炬,带着我的十两银子,连夜离开了苏州。
他以为,他销毁了所有证据,从此便可高枕无忧。
他以为,我还是那个会被他几滴眼泪就哄骗得团团转的蠢妇人。
他不会想到,就在我离开苏州的前一夜,那本真正的账簿,已经由最可靠的渠道,送到了都察院左都御史,也就是他最大政敌的书案上。
我站在鸣沙山顶,看着眼前无垠的沙漠,心中一片平静。
陈辞,你的青云路,到头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一次听到儿子的消息,是在敦煌的一家酒馆里。
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地讲着京城里最新的奇闻。
新科状元陈辞,因结党营私、巨额贿赂,被削去功名,抄没家产。
他的岳父柳侍郎受其牵连,被罢官免职。
他的父陈伯言,因教子无方,被革去秀才功名,逐出宗族。
而陈辞本人,则被判流放三千里,目的地,正是这苦寒的西北边陲。
“据说啊,那状元郎被押出京城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哭喊着找娘呢!”
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引来满堂大笑声。
“可惜啊,他那个被他赶出家门的绣娘老娘,早就带着万贯家财,不知所踪了!”
酒馆里再次哄笑。
我平静地喝完杯中的三泡台,在桌上留下几枚铜钱,转身走入漫天风沙之中。
身后,是酒客们对这个忘恩负义的状元郎的嘲笑声。
后来,官府通过海捕文书找到了我,他们说陈辞在流放途中,想见我最后一面。
我摇了摇头。
“不必了。”
“让他去找他那位‘以圣贤之道教他’的父亲吧。毕竟,他最敬爱的,是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