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言一在黑无常的对面落座,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跟对方商议的事情,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多少敌意,但即便如此,扫过去的目光依旧让黑无常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身上挨过揍的地方隐隐作痛。
他一脸老实巴交,欲哭无泪地想,自己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
虽然答应了长生教偶尔一次替他们出面解决问题,但除了最开始搭上线的那一次,长生教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自己,也就是说他从始至终也不过是从长生教这里薅过一次供奉而已。
今天还是他第1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受长生教的召请,在人间现身。
结果就惨遭滑铁卢。
他好不容易才考上这个地府公务员的,又花了好长时间,才终于攒够资历爬上黑无常的位置,今天不会真的要因为一个不靠谱的长生教折损在这里吧?
黑无常越想越难过,几乎要大声哭出来。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纪言一看着他的目光动了动,终于开口:“看样子,你也不想让地府知道你在外面私自接外快吧?”
黑无常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反驳的想法,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有气无力:“是的,求求你们了,千万不要告诉地府。我花了800年才爬到现在的位置啊,我真的不想失去这个工作,不想投胎……”
纪言一点了点头,说出口的话却完全超出了黑无常的预想:“给长生教打工也是打工,给我们打工也是打工。不如这样,长生教给你多少?你以后为我无相宗效力,我给你双倍。”
“呜呜呜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咦?”
黑无常愕然的抬起头来,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纪言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纪言一以为他不愿意,眉眼一沉:“还是干脆杀了算了。”
双倍还嫌少,贪心不足的家伙只会招来祸害,还不如现在就解决了好。
黑无常心头一跳,赶紧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愿意:“……不过,你们要我去收谁的魂魄啊?长生教吗?”
阳间道观之间的争锋还能是什么,他以为纪言一招揽自己是为了以牙还牙,报复长生教想要勾走他们魂魄的事情,让他也去把长生教的人魂魄勾走。
谁知道江行逸摇了摇头,淡定解释:“我们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如今阳间日渐繁盛,地府总是固守着自己那一套规矩,恐怕很快就要跟不上时代了。可以的话,我们也希望能够帮助地府相关的负责部门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互相学习一下先进经验,推动改革。顺便……也提议他们涨一涨工资。”
黑无常听得一愣一愣的,前面压根没听懂,直到最后一句。
涨工资!
他可太想涨工资了。
对方聊起地府的一些陈旧规矩,他也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确实是需要改革啊。我觉得主要还是人口的问题。阳间这些年性别比例失调太严重了,本身出生率就低,女鬼还不容易投胎,不是中途被取消了,就是刚投胎出去就回来了。最近还突然多出来了大批大龄光棍男鬼,那个怨气简直比一些厉鬼都要深厚,害得基层鬼差经常误判也就算了,还老是骚扰滞留地府的女鬼。”
黑无常摇了摇头。
正因如此,他觉得阳间这几十年的素质教育有待提升,这些男鬼的素质还没有他死的那个时候高呢,毕竟他死的那会儿,要是敢当街骚扰女性的话,可是要被拉去衙门打板子的。
除了素质堪忧,法律意识也淡薄,偏偏又比他那个时候多了很多无谓的勇气,动不动就顶撞鬼差,被抓的时候还要撒泼打滚,说什么没人权。
也不动动他们那生锈的鬼脑子想一想,都已经下地府变成鬼了,谈人权有个屁用?
“除此之外,阳间最近是很不太平吗?新下来的鬼魂,不论男女老幼,总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到了地府就应该拥有些什么,好几批人都直接跑到地府办事大厅去,控诉没人给他们安排食宿,不然就是大街上当街砸抢,简直比土匪还要土匪。”
“……”
即便是江行逸,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沉默了片刻,如玉的面庞上浮起一抹尴尬。
好在黑无常并没有注意,他自己本身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到阳间来看看了,对阳间的印象,全靠那点鬼魂带下去的刻板印象。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叹气:“其实改革这个事情吧,地府那边也是有想过的。可是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很多都无宗教信仰了,去庙里上香的不是求财,就是求姻缘,大部分还都是老头老太太,地府改革总不能光听别人想找什么对象、想赚多少钱吧,那不是月老财神的工作吗?”
阴阳两界虽然互通,但是消息却太闭塞了,地府尝试着从众多杂乱的欲望之中获取到一些对地府改革有益的内容,最后却都以失败告终,所以才不得不放弃的。
他絮絮叨叨的说完全部,才忽然意识到纪言一想跟自己说的好像不是这个,悻悻地停住嘴,小心翼翼看了纪言一一眼。
“不过你们应该也知道,我在地府不过是一个小官而已,你们找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啊……”
纪言一却相当客气的摇了摇头,跟先前暴打他的模样判若两人:“你有所不知,无相宗在阳间混的也不算太好。”
黑无常惊讶:“怎么会?”
他环视了一圈。
虽然早已跟阳间隔绝,常年在地府工作,消息有些闭塞,但光是听地府那些鬼魂的絮叨,就能知道,阳间现在要想买上一套大房子,付出的辛苦不知多少。
这房子不算小,以纪言一的本事,也不可能在阳间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存在,怎么就混的不好了呢?
纪言一沉重开口:“可能是起步太晚,根基太浅了吧。实不相瞒,我们现在还在试图加入本地的道教协会,可惜资质不够,手续上一直过不去。”
黑无常呆了呆:“是……这样吗?”
与此同时,远在几十公里开外的道教协会,正在纠结要不要让无相宗加入道教协会的几个老头子突然鼻头发痒,齐刷刷的打了个喷嚏。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