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学院
午间
天色虽晴,寒气却钻骨。
周景和抱着一团雪白的奶狗,站在学院小径旁,缩着脖子哈着气,两只耳朵冻得通红,却依旧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他守在林季安每日必经的路径上,等得手指都快僵了。
终于远远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立刻精神一振,往前迎了几步。
谁知,林季安目光一扫,脚下轻轻一转,竟直接绕道走了,连余光都未曾给他一个。
周景和气得当场红了眼眶,他这什么意思,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林季安确实不喜周景和,之前只觉得他与苗永年等人吵闹,昨日回去得知周家人对吴祖母的所作所为后,对这礼崩乐坏的一家子自然敬而远之。
周景和几步追了上去,拦在了林季安面前,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小狗往他怀里一塞,把怀里那团毛茸茸的奶狗往林季安怀里一塞,声音里全是少年别扭的倔强:“你给我祖母带去,就说,还是有人记得她生辰的。”
林季安一怔,周景和也不看他,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别过头道:“再帮我带一句话,她若在外头过得自在不回来也成的。”
说罢,也不等回应,转身拔腿就走,马靴踏在落叶上的“咯吱”声一下一下,像是把满腔的委屈碾进地底。
冬风扫过,林季安低头看那只浑身奶白的小狗,耳朵软得像糯团子,正湿漉漉地瞪着他看。
他终于轻叹一声,抬手护住它脑袋,低声喃喃:“一门之家,良莠并存,岂能一概而论。”
下学后,几人并肩出了学堂。
苗永年等人原本嬉皮笑脸惯了的,今日却小心翼翼地看了周景和几眼,见他神色低沉,也不敢插科打诨,只默默跟着他往外走。
忠勤伯府昨日发生的那点事,他们都知道了,苗夫人还甚至再三叮嘱自己儿子以后不准和忠勤伯府的人走得近。
一群没心肝的东西,没得带坏了自己的儿子。
可少年人一身反骨,哪听得进这些。
一行人无言往前走着,穿过学院偏后的一处小竹林时,忽听草丛那头传来一声焦急的唤:“雪团!雪团!”
众人一愣,转头望去,只见林季安正半蹲在林间,双手合拢于唇前,不断朝四周唤着。
“你在找什么?”周景和下意识凑了过去。
林季安回头,神色前所未有地慌张,“雪团不见了。”
今日课多,带不了,林季安就让后厨的郑嬷嬷帮他照看一会,谁知下学的时候就得知雪团不见了。
“靠!”周景和不由爆了句粗口,“这天冷成这样,它才这么点大,要是冻坏了怎么办?”
说着也顾不得什么面子身份了,直接扯了袖子朝另一侧林间钻去,“我去那边看看!”
苗永年也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和其他几个少年也分头帮着找了起来。
一群少年,穿着冬衣,踩着落雪,在学院后头的林子里翻翻找找,一遍遍唤着“雪团”。
众人齐齐回头,就见一人在学院后墙的草堆里发现了什么——
那是一团几乎冻僵的小白团子,缩在一片红色落叶之上,浑身雪白的毛上沾了大片暗红。
是血。
更准确地说,是被打得血肉模糊。
它的后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身下还有一根断裂的竹枝,血迹蜿蜒,早已在地上凝成暗黑的痂。
离得最近的苗永年第一个走过去,认出那团毛茸茸的小白团子时,脸色一下变了,猛地转头看向周景和,嗓音都有些发哑:“这不是我昨天送你的那只?”
他本来就是嘴快,这一喊,周围几个少年齐刷刷回头,神情瞬间凝固。
“谁干的?怎么这么没良心?”苗永年低吼了一句,语气已经压不住怒火。
周景和几步冲过去,蹲在那血迹斑斑的小狗前,伸手轻轻摸了摸它头顶的毛,眼睛倏地红了。
“奶团。”他低低唤了一声,嗓音沙哑得像磨破了的旧布。
身后不远,有个少年小声嘀咕了一句:“这狗不是自己跑出来的吧?我记得林子外围是有栅栏的啊。”
另一个低声附和:“不会是林季安不想帮景和送礼,故意放出去的吧?”
“真惨”一个声音轻飘飘飘落。
“它昨天还舔我的手来着,”那人叹息了一句,带着点天然的惋惜。
而这些话,苗永年全都听到了。
他猛地转头,眼神凌厉地锁定了站在另一侧神情僵硬的林季安,几步冲过去,怒火直冲脑门。
“你是不是故意的?”他一把揪住林季安的衣领,几乎把他拎离地面,“是不是你不想帮景和,故意把狗弄死的?你知不知道景和为了给他祖母准备这份礼,老子求了我表姐一个多月,你是不是疯了?”
林季安的背抵在树干上,却抬头直直望着苗永年,眼底满是血红。
“我没有,不是我。”
林季安嗓音低冷。
苗永年气得眼圈发红,扬起拳头就要挥过去:“你他娘的还嘴硬!都说是你——”
“住手!”周景和忽然厉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