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唠嗑,其实就是当着吴氏的面讲村里那点破事儿。
谁家鸡又被人顺了,谁家男人在外头有了人,还被正室拿着烧火棍追着从村头打到村尾,甚至还有谁家婆婆偏心小儿媳,大儿媳直接在她粥里下了泻药——种种传闻,听得春桃都快笑背过气去。
刚开始吴氏听得很拘谨,总觉得这些事低俗不堪,实在不宜言说。
直到有日,阮三娘一边剥瓜子一边拍着大腿,说起村东头那个周屠户的八卦:
“你们知道不?那周屠户不是前阵子娶了个小娘子嘛,昨天半夜跑去猪圈捉奸——真让他给撞着了,他那新娶的媳妇正跟他侄子在猪槽上叠罗汉呢!”
这话一出,满屋人都“哎哟喂”了一声,春桃更是笑得把针都扎歪了。
吴氏却百思不得其解,见大家马上要开启下一个话题了,但到底还是没忍住,皱着眉问了句:
“为什么要去猪圈?”
众人一愣,随即轰然大笑。
自那日起,吴氏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虽还是温婉端庄,不至于像萧锦瑟那般张嘴就来,但听见那几个村妇你一句我一句地骂街、抖包袱时,也会轻笑两声,偶尔还附和上一句:“那婆婆确实太刻薄了。”
“那个相公真不是东西。”
她不知自己何时开始不那么难过了,仿佛只是在听着听着,就把心头那口郁气,一点点笑了出来。
萧锦瑟见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身子骨也好了不少,干脆开始给她派发活计,连春桃都没放过,主打一个不白来,都不白来!
林知砚去庙里前和林破晓姐妹如今分别负责着卫生纸、各种化妆品与药品的研制,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萧锦瑟正筹备开设女装女饰一体的新铺子,缺一个总设计。正好看吴氏手巧审美又好,便找了个机会同她聊了聊。
“你就坐在家里,画花样,搭颜色,我给你配人配料。你来当这‘绛雪斋’的总设计师,如何?”
吴氏到底是个脸皮薄的,在这里吃萧锦瑟住萧锦瑟的,自己能还点人情,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却不想,这一答应,让她以后的人生再也沾不上清闲二字。
萧锦瑟不仅让她设计,还从乾熙帝送来的一批人中挑了几个机灵的,有审美的给她送了过来,让她帮忙带。
不得不说,忙碌,是最好的解药。
刚来的第一天,吴氏靠着软榻想了一整天:自己到底错在哪?怎么会走到如今这步,众叛亲离、连儿子都怨她?
后来天天和阮三娘等人聊天,偶尔能从她们讲的那些故事了窥见一些事情,人心难测,至亲至疏夫妻,父母都会偏爱听话的孩子,孩子自然也能审时度势更敬重父母中更强的那个。
诚如郡主所言,这人啊,还得靠自己。
而自从被被萧锦瑟忽悠“上班”了之后,她根本没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每日入睡前,满脑子想的都是:
——这个新样式该配哪色裙边?
——那对耳环若改成凤尾缀珠,是不是更衬那支发钗?
因此三日前忠勤伯找到这里,当所有人都如临大敌、还想着把这消息瞒下来时,吴氏正听见外头阮三娘骂街骂得正响,好奇出门,真巧看了眼众人紧绷的脸,却忽而笑了。
“你们怕什么?”
“老身好端端的绛雪斋总设计师不做,还会回去给他当哄小妾的垫脚石,我才没那么蠢!”
林破晓当即拍着小胸脯,狗腿地挽着她的胳膊撒娇:“我就知道吴祖母最最最最聪慧了,我们绛雪斋可不能没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