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爹沈强嗜上了赌。
最开始还只是和街坊赌个鸡毛蒜皮,后来越赌越大,一把输掉娘亲绣了半年的嫁衣,又把铺子典了出去接着是屋子、柜子、锅碗瓢盆,全折腾光了。
娘劝过他,结果被他拽绳子抽了一顿。那年冬天,娘喝了药,静静地死在床上,连口棺材都是姐姐拿卖绣样的钱凑出来的。
可沈强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没了娘的绣品赌,他就盯上了她姐姐。姐姐刚满十四,就被他以二十两银子卖进了“落珠馆”。
姐姐走的那天,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轻轻拉着沈禾的手,摸着她的脑袋,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地说清楚了:
“禾儿别怕,姐会让你好生嫁人的。你要照顾好弟弟。”
可晚上姐姐走到时候那,她还是听见了细细的哭声,从院门口传来,一声一声,闷得她喘不上气。
从那以后,每月都有银子送来,一送就是两年多。
她爹一拿到钱,就跑去喝酒赌牌。有时候连夜不回,回来时衣服上带着脂粉气,还骂她煮的粥“喂猪都嫌稀”。
有一次弟弟饿得头晕眼花,她趁他睡着去翻他身上的钱袋,被他撞个正着。
他没说话,直接一脚踹过来,把她踹得摔在水缸边,下巴磕出个大口子,血顺着下巴一滴滴落在他手里的酒壶上。
他却像看不见一样,反手薅起她的头发,把她摁在门框上,藤条“啪”地甩下来,抽得她眼冒金星。
“赔钱货,也敢偷老子的银子?”
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心里却恨出了血。
几日前,是姐姐该送钱来的日子,却迟迟未到。
她爹急了,亲自去了落珠馆。回来后,满脸阴沉得像抹了灰,又像沾了血,坐在堂屋正中,一动不动,像条死蛇。
她从他面前走过时,他忽然开口了,嗓音低哑,像是从喉咙里拽出来的沙子:
“你姐死了。”
“伺候贵人没伺候好,被打死了。”
那一刻,她脑子嗡地一声炸开,连眼泪都来不及掉。
更冷的,是他接下来那句——
“长得比你姐差哪儿去卖了也能养老子好几年。”
他说这话时,眼里泛着光,像狼闻到了血。
沈禾那晚整整发了一夜抖,躲在被子里,指尖冷得像冰,背后像爬着条蛇,随时要咬住她的命根子。
今日傍晚,她十岁的弟弟偷听到他在厨房跟邻居说话,说得清清楚楚:“晚上捆牢了送去,不然路上不好看人。”
弟弟听完吓坏了。
他没哭,只在饭点故意顶撞,说爹赌输了他都不想认这个爹。她爹当场发疯,抄起藤条就往弟弟身上抽。小小的一团,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像块硬骨头,死死扛着,不叫也不哭,只悄悄偏过头,用嘴型冲她比了两个字——
“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