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面色凝重,忍不住压低声音:“可是因为砚儿的事?”
老话说的好,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
但她作为长嫂却知道,遇上一位明里暗里都看不起自家门第的未来亲家母,姚氏这个未来丈母娘当得又有多憋屈。
林老二去世后,兵部尚书夫人简氏就没了当年的热络;等到侯府最后一根顶梁柱林老三也走了,简氏更是当着姚氏的面,明晃晃地拿起了乔。
最明显的一回,是在佛前供灯。她们两家都去了同一座寺庙祈福,姚氏提前到了,还特意给简氏留了旁边的蒲团。结果简氏压根没理,径直坐去了更前一席,嘴里还淡淡道一句:
“哎呀,我这老毛病,膝盖跪不得地,只能坐前头些,不是有意的。”
那声音不大不小,偏偏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姚氏那样要强的人,当时也只能强笑着回:“姐姐膝疾难安,自是得照顾些。”
张氏当时就瞧见,她袖中那只手指蜷得死紧。
自那以后,简氏再没主动上门过一次,每回都是侯府递帖子,还得看她肯不肯赏脸。
姚氏自己也明白,这门亲事如今算是侯府高攀,怕简氏日后磋磨自己闺女,所以就算憋屈,也硬生生咽着。
因此今日一见这信上冷冰冰的客套话,张氏第一反应就是:?莫非她对自己一家当时帮砚儿闹的那出,不满?
姚氏拉着张氏的手坐下,叹口气:“我既给嫂嫂看了,就没打算瞒着你。是,多少和砚儿有些关系,但我心里明白——归根结底,人家是看不上咱家的门楣。”
张氏一听也火了:“哼!当初可不是他们魏家先登门提的亲?林家还没松口时,魏夫人跑了多少趟?如今老二老三都不在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姚氏抬眼看她:“嫂子,你别急。我今日倒是想跟你说句心里话——最近我也想了很多,你说,破晓那丫头,真适合去魏家吗?”
张氏一怔:“你这话什么意思?这门亲事可是老二在的时候就定下来的。”
姚氏缓缓吐出一句:“可今时不同往日,我如今看得多了,我真怕破晓过去受欺负,就像老夫人说的,如此还不如快快乐乐待在家里做一辈子老姑娘。”
张氏沉默了很久,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家砚儿,她是想嫁,但,难啊!
这破晓,怎么有现成的婚事也这么难啊!
“可我看破晓那孩子,一颗心都系在魏景澄身上,”张氏皱了皱眉,“你要是退了婚,怕是孩子那一关也不好过。”
张氏也是心疼姚氏,若不是老二去得早,她怎么会受这种委屈。
殊不知,姚氏内心其实早不在意林老二了。
当初是他喜欢自己的泼辣勇敢,非自己不娶;也是他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她将自己的一颗真心交付,他却变了。
以前说她直性率真,后来却嫌她泼悍不知收敛;
以前夸她不拘小节,后来却嫌她不懂规矩。
那时破晓刚出生,姚氏整日以泪洗面,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变得这么快。
后来,他甚至闹着要纳妾。若不是老夫人发了火,当场抽了他一顿,说得斩钉截铁——“府中可以没有二少爷,但绝不能没有二夫人”——姚氏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
可自那之后,他就记恨上了她,始终不愿与她同房,她也是没办法才求老夫人在府中抬了个妾室,如此才有了林季安。
不过,也幸好还留下了林季安这个孩子。
姚氏垂下眼帘,把这些陈年糟心事都按回心底。
破晓和那孩子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得很——也正因此,她才迟迟下不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