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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之桃当然打过疫苗,而且是在她的婴儿时期。
据说是五针百白破和一针卡介苗,要居民自费自主接种。白之桃家里既不差钱又有两个留美回来的父母,立刻就带她去把针打了。
白之桃于是就道:“我打过的,还打了好几针呢。”
“啊呀,只打一针还不够吗?”
“有些疫苗不仅一针不够,还会留疤。”
白之桃边说,下意识抬抬自己左边胳膊,“其实我这里就有一个——只要打过这个疫苗的人,胳膊上都会留个小疤痕。”
白之桃十分坦白,却不自知勾起了阿古拉的好奇心,就听她说:
“那嫂嫂能给我看看嘛?是什么样的疤,大不大?”
只是这次不等白之桃回答,一旁的苏日勒忽然清清嗓子道:“阿古拉,现在有多冷,你难道要嫂嫂这就解开衣服给你看?”
说着,根本不顾这称呼妥当与否,继而目光扫过白之桃莹莹的小脸,笑了笑,随即补充道:
“不过她左边胳膊上确实有个小疤,我能证明。”
极其自然的语气,且神情笃定自若,就好像他真见过一样。
不过他还真见过。
一想,苏日勒就侧过头去,略显心虚。
可阿古拉听了这话立刻就信了,仿佛苏日勒的证词就是亲眼所见一般。
好在几人这时正好也走到她家门口,阿古拉从苏日勒肩上接过自己哥哥,又向他和白之桃道了谢,便掀起毡帘钻了进去。
夜色重归宁静。苏日勒抬手揉揉眉心,随口抱怨道:“这两个小崽子,真是一个比一个难应付”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觉得身旁有些空,疑惑转头,就见白之桃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后边,也不作声,就微微仰着头看他。
白之桃脸颊潮红,很不自然,一双如烟水眼也睁得圆圆的。嘴唇张合微启,欲语还休。
苏日勒觉得奇怪,就朝她走近一步。
“怎么了?被冻傻了?”
没想到他刚靠近,白之桃却猛的后退三四五步,双手不自觉环抱身体,结结巴巴问道:“你、你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我左胳膊上有疤?”
苏日勒瞬间僵在原地,大脑像被风雪冻住。
——糟糕,说漏嘴了。
他怎么知道的?
他可什么都知道!
那晚,白之桃高烧昏迷,他剥掉她衣服,很快就看到胳膊上一块花瓣似的小小疤痕。
苏日勒当时心想,真要命,怎么有人留疤都漂亮,谁知更要命的还在后面。
对,何止是疤痕。他还知道她后腰上那两个若隐若现的腰窝,瞥过一眼就忘不掉,又软又酥,无限旖旎。
之前无数画面飞速闪过苏日勒脑海,他喉咙发紧,不由也磕磕绊绊说道:“我我只是帮腔,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身子长什么样”
有点露骨的一句话,哪怕男人说到后面明显底气不足。
只是白之桃已经没空去想苏日勒到底是不是真的看过自己了,心里模模糊糊只剩下羞和怕,下意识就想转身逃离这个让她心跳失序的男人。
可她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一只滚烫大手牢牢攥住。
“哎,”男人沙哑嗓音从身后传来,急切又带着点委屈,“刚才是谁说也要送我回家的?这就反悔,合着是哄我玩的?”
白之桃脚步一顿,被苏日勒堵得哑口无言。
确实是她主动。她咬咬唇,只好硬着头皮低声道:“没有哄你玩我送你就是了。”
于是两人再次沉默走在月光下,一前一后各怀心事,相隔距离不远不近,如同此时气氛一样微妙。
走了一段,苏日勒忽然没头没脑开口问道:“你刚才为什么想着送我?”
“嘎斯迈说,草原上常有人喝醉后摔下马掉进雪坑,最后结局要么冻死要么被狼叼走正好前几天刚下了大雪,所以我就”
“所以,你是在担心我?”
白之桃老老实实:“嗯呢。”
她这声轻轻软软,一抬头,眼睛好水,就看得苏日勒胸口一热。但他接连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别的,眉头微微蹙起,换了个方式又问:
“那要是今天我没喝酒,不用送,就朝鲁喝酒了,你送不送?”
男人忐忑不安,紧紧盯着白之桃反应,心里暗自期待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谁知白之桃连犹豫都没有,立刻点头,语气理所当然:“也送的。汉人蒙人是一家,谁来喝醉了我都会送的。”
“”
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苏日勒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自以为是的窃喜瞬间熄灭。他懊恼抬手扶额,几乎想给自己一拳。
干嘛就多问这句?
自取其辱吗?
他有些赌气,就硬梆梆的和白之桃说:“朝鲁不用送!”
“为什么?”她不解眨眨眼睛,“我看他酒量好像没有你好?”
“是,我酒量好,我不需要送。”
白之桃皱眉跟着男人点头:“对呀,你酒量好,你不需要人送。”
苏日勒脸色更难看了。
好没营养的对话。他想。又被白之桃这一口气堵得上不去下不来,只觉得后悔,心说以后在她面前再也不提别人,不然总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好在车轱辘话到此为止,白之桃走着走着停下脚步,忽然叫住男人。
“苏日勒同志,”她柔声柔气,“我我知道你工作一定很辛苦,所以这次疫苗的事,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可不可以让我帮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