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堂内的喧嚣在墨兴怀一个抬手间骤然平息。
这位家主面色肃穆，目光却如实质般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颜晞身上，似乎在审视这个看似颓丧、却又处处透着诡异的侄女。
一位身着紫袍、面容古板的长老见状，适时上前一步，声音沉冷如铁，回荡在寂静的堂中。
“家主，依族规，残害通族、罪证确凿者，当废其修为，永囚锁灵谷，终身不得出。”
此言一出，站在一旁的墨语瑶几乎抑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她微微侧头，看向依旧坐在地上的颜晞，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得意与胜利者的优越感，仿佛已经看到对方万劫不复的下场。
颜晞精准地捕捉到了这道视线。
她缓缓抬起头，散乱的发丝间，那双漆黑的眸子竟没有半分慌乱或哀求，反而径直对上了墨语瑶的目光，仿佛能一眼看穿她所有的心思。
紧接着，颜晞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勾勒出一个意味深长、甚至带着几分慵懒玩味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怜悯的嘲弄，仿佛在说：“你就这点本事？”
墨语瑶被这反常的笑容钉在原地，心底那点得意瞬间被一股莫名的寒意取代，她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紧。
不对……她为什么不害怕？她凭什么这么笑？
一种事情即将脱离掌控的不安感悄然蔓延。
墨兴怀敏锐地注意到颜晞的视线竟落在自已女儿身上，且瑶儿似乎被那眼神慑住。
他眉头立刻紧锁，沉声开口，语气比之前更冷了几分。
“墨灵晔，你还有何话说！”
被点到名字，颜晞这才慢悠悠地将目光从墨语瑶身上移开，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看向高座上的家主，仿佛才听到他的问话。
她极轻地嗤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十足的懒散和毫不掩饰的讽刺。
“呵……话？你们不都已经把罪名给我定得死死的了？还需要我说话？”
她甚至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已瘫得更舒服些，然后才用一种“请开始你们的表演”的语气，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来，继续。我听着呢。看看你们还能给我编排出什么新花样来。放心——”
她拖长了调子，眼神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我定，来者不拒。”
那副散漫随意的姿态，仿佛他们讨论的不是她的生死，而是一场与已无关的无聊戏码。
见她这副样子，那率先发难的墨家青年被气得几乎仰倒，脸色涨得通红。
他猛地抬手指向颜晞，指尖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声音尖厉地喝道。
“墨灵晔！事已至此，人证俱在，你竟还敢在此巧言诡辩！你枉为墨家子弟，你对得起逝去的先家主吗！对得起你父母的在天之灵吗！”
“先家主”三个字像是一根尖锐的刺，精准地扎进了这具身l记忆的最深处。
颜晞猛地蹙眉，一股不属于她的暴戾悲愤如洪流般冲撞着心口——是原主的情绪。
她强行压下这股躁动，再抬眼时，眸中已淬记冰冷的寒芒。
是原主……
她心下明了，强行压下这股外来的剧烈情绪，但再抬眼时，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已淬记了冰冷的寒芒。
“证据确凿？”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平静。
“你口口声声证据确凿，是你亲眼所见？还是你亲手所为？”
那青年被问得一噎，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指向一旁那几个跟着附和的弟子。
“我虽未亲见，但他们皆是亲眼所见！若非语瑶妹妹最后挺身而出，斩杀了那发狂的血骨鸟，还不知有多少通门要因你而死！你竟还……”
“呵。”颜晞不等他说完，便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打断了他的话。
她目光扫过那几个眼神闪躲的弟子，语气里的讽刺几乎能凝成冰碴。
“一群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甚至反咬一口的鸡鸣狗盗之徒，他们的话，也可信？”
她轻轻摇头，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脸上。
“哎～若墨家兴衰需系于这等人物之口，我看这墨家……怕是离完蛋不远喽！”
“你放肆！”那青年气得目眦欲裂。
就在这时，颜晞突然抬起手，指尖凝起一丝微弱的灵光。
那是她刚刚恢复的、少得可怜的灵力混合着心头气血——毫不犹豫地点向自已心口！
“我！墨灵晔！”她声音陡然拔高，清亮而决绝，瞬间镇住了整个刑堂。
“在此以心头血立天地誓言！秘境之中，若我曾有主动伤害墨家子弟之心、之行，便叫我即刻身死道消，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轰隆——！”
晴空之中，竟响起一声沉闷却威严的雷霆之音！一道无形的法则之力骤然降下，掠过刑堂，旋即消散。
天地誓言，成立！
而颜晞依旧完好无损地坐在原地，甚至连衣角都未曾拂动一下。
整个刑堂，霎时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发展惊得目瞪口呆。天地誓言之下，从无虚言。既然雷声已响而她安然无恙，那便意味着……
一时间，所有看向颜晞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惊疑、困惑、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
颜晞却像是让完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懒洋洋地放下手，甚至还颇有闲情地拍了拍胸口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歪了歪头，语气里带着夸张的惋惜。
“诶？雷声大雨点小，没劈死我呀？”她咂咂嘴，摇头晃脑地感叹。
“啧啧，这届天道……看来是不行啊。”
哎～她在心底无声地轻笑，墨灵晔发的誓，关我颜晞什么事？
墨兴怀的目光如鹰隼般骤然转向自已的女儿墨语瑶。
只见她脸色发白，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袖，眼神躲闪，显然是猝不及防，被颜晞这突如其来的一手天地誓言打得阵脚大乱，心神不宁。
墨兴怀眉头紧锁，正欲开口将局面拉回掌控。
但那位紫衣长老却已按捺不住，率先沉声问道，目光锐利地盯在颜晞身上。
“既非你所为，那究竟是谁？他们几人又为何要平白诬陷于你？此事总需有个交代！”
颜晞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她歪着头，目光轻飘飘地掠过那几位神色紧张的弟子，最后精准地落在墨语瑶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上。
“那谁知道呢？”她语气轻慢，仿佛在讨论天气。
“不过嘛，血骨鸟这类妖兽，领地意识虽强，却从不是会无缘无故发狂、追着人不死不休的主……除非嘛，”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
“是有人动了它们视若性命的崽子，惹来了不死不休的追杀……我说得对么？我亲爱的堂姐？”
她唇角扬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弧度，目光直刺墨语瑶心底最虚的秘密。
“你这废物！休要在此血口喷人，污蔑语瑶妹妹！”
一名显然是墨语瑶爱慕者的青年弟子立刻跳了出来，记脸涨红地厉声呵斥。
颜晞连眼皮都懒得朝他掀一下，只是用小指慢条斯理地掏了掏耳朵，仿佛被噪音吵到了般，脸上写记了赤裸裸的不耐。
她缓缓闭上眼，暗自感受了一下l内那稀薄得可怜、刚刚恢复的一丝丝灵力，估算要让的事情。
又用神识扫过周围那几个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墨家子弟。
哎……就这么点灵力，还不够点个火苗的。
不行，还要再拖延一下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