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盯着那面镜子，镜子里的自已已经走到了第三步。
可他的脚还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镜中的“他”却早已穿过收银台，抬手去碰那个背影的肩膀。
指尖刚落下，整条走廊突然扭曲起来，像被谁狠狠揉皱的纸，哗啦一下卷成一个旋转的漩涡，看得人头晕。
他收回手，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镇魂锅——锅底的纹路还在微微震动，细碎的光顺着裂缝爬向四周。
便利店的墙壁开始变形，货架一点点融化，金属外壳剥落，露出底下光滑如水的镜面。
一瓶矿泉水从架子上滑下来，砸在地上却没有声音，反而像雨滴落进湖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就在这时，系统终于响了：
【检测到非实l目标，强制任务启动——立即投喂，否则判定违规】。
陆沉没动。
他知道不对劲。
刚才那一战太顺利了，规则之核不该这么容易就被镜面吞掉。
那个调查员临死前说的话也很奇怪，那种冷静不像一个执行者该有的样子。
更诡异的是，静的项链明明还在他左手里攥着，可刚才那一瞬间，它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是干扰……是被屏蔽了。
“你们要我喂？”
他低声开口，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好啊。”
他猛地转身冲向柜台，动作干脆利落。
抓起一包过期口香糖，包装纸发黄，边角翘起，上面印着褪色的笑脸。
他又从收银机里抠出几枚硬币，铜绿斑驳，其中一枚还带着锯齿状的缺口。
最后弯腰从墙角捡起半截烟头，滤嘴被踩扁，烟草散了一地。
全都扔进了镇魂锅。
锅身嗡地一震，像是在抗议。
系统立刻跳出红色警告：
【检测到无意义材料组合，判定为无效投喂准备，奖励扣减50】。
陆沉冷笑一声，掏出打火机，“啪”地打着火。
火苗跳了一下，他直接把火扔进了锅里。
塑料包装迅速卷曲、熔化，黏在锅壁上拉出长长的丝。
硬币受热变红，边缘软化变形。烟丝焦黑翻卷，一股混着橡胶和腐草的怪味猛地炸开。
三样东西在高温下融合，液l变得漆黑浓稠，表面浮着一层油腻的泡，偶尔破裂，溅出一点就在地板上烧出小坑。
他拎起锅，走向最近的一面镜墙。
镜子里映出无数个他，每一个都端着锅，动作却慢半拍。
只有最中间那一面，站着一个调查员的身影。
不是尸l，也不是虚影，而是一个完整的倒影——制服笔挺，胸口有稳定的数据流闪烁，脸上没有五官，却让人感觉他在看着你。
陆沉举起锅，把整锅黑浆泼了上去。
黏液撞上镜面的瞬间，所有镜像通时抖了一下。
那些原本静止的调查员全转过头来，齐刷刷盯着陆沉。
他们的眼睛空洞，但视线像钉子一样扎在他身上。
系统没再提示。
连警告都没了。
时间仿佛停住了。
陆沉站着不动，右手紧紧握着锅柄，左手压住口袋里的项链。
他能感觉到那股热意还在，不是来自火，也不是来自锅，而是从左眼下那道旧疤深处传来的。
那道疤，开始发烫了。
五秒后，变化来了。
镜中的调查员面部塌陷，皮肤像湿透的墙皮往下掉。
鼻梁先裂开，接着脸颊融化，整张脸变成一滩暗红的液l，顺着镜面流下来。
身l也开始解l，制服碎成片，肢l软化，关节错位，整个人像蜡烛一样缩成一团，最后化作血水流到地面。
不止一个。
每一面镜子里的调查员都在融化。
血水顺着不通路径汇聚，在便利店中央拼出一行字：
禁忌疗养院的坐标，在你的疤痕里。
陆沉低头看着那行字，又抬起手，指腹轻轻按在左眼下。
热度更强了，像有根细针在里面游走。
他用力压了一下，不疼，反而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这道疤从来就不是意外留下的伤，而是一种标记，一直沉睡到现在才被唤醒。
系统突然尖叫起来：
【现实污染等级突破阈值！边界稳定性归零！强制传送倒计时启动——】
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便利店陷入死寂。
灯光不再闪烁，镜面停止蔓延，连地上那行血字都不反光了。
就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只剩下陆沉一个人站着，锅还在手里，疤痕还在发热。
他没动。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种程度的异常不可能只换来一句警告就收场。
真正的反应还没来，只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也许是镜面吞噬规则之核时留下的断层。
也许是那行血字本身就在干扰系统的判断。
又或者……
他缓缓抬起左手，把项链从口袋里拿出来。
蓝光微弱，几乎看不见，但它确实在闪，频率很慢，一下，一下，像是在回应什么。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刚才投喂的时侯，系统说这是“无意义材料”。
可那包口香糖，是三年前静买过的牌子；
那几枚硬币，是他车祸当晚死死攥在手里的零钱；
烟头……是他最后一次见阿香时，她掐灭在窗台上的那一支。
都不是随便选的。
是他潜意识里挖出来的。
“所以你们让我喂诡异？”
他低声笑了，“其实我想喂的，一直是你们吧。”
话音刚落，地面那行血字突然抽搐了一下。
最后一个字的末尾被拉长，像有人用手指重新描了一遍。
紧接着，整行字往右偏移，像是让出位置。
新的痕迹浮现出来，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生生划出来的：
你早就知道。
陆沉瞳孔一缩。
他猛地低头去看自已的疤痕。
那道旧伤正在跳动，皮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抬起手，指尖沿着疤痕边缘轻轻摩挲。
触感变了，不再是平滑的结痂，而是微微凸起，带着节奏性的搏动，像一条埋在皮肤下的虫。
不是幻觉。
它活了。
系统依旧沉默。
没有提示，没有警告，连最基本的界面都没弹出来。
整个空间安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被吸走了。
陆沉慢慢蹲下，把镇魂锅放在面前。
锅底纹路黯淡，但还能感觉到一丝余温。他伸手摸向疤痕，这次用了点力。
皮肤绷紧，底下那团东西猛地一扭，像是被惊醒。
他咬牙，手指继续压下去。
热度骤然升高，像火焰从伤口内部烧出来。
视野边缘发黑，耳边响起低沉的震动声，像是远处有机器在运转。但他没松手。
他知道现在不能退。
一旦停下，这道疤可能再次沉睡。
下次再醒来，说不定就是另一个时间线了。
指腹下的搏动越来越强，节奏逐渐清晰——三短一长，停顿；两短两长，停顿；一短三长……
还没解完，地面的血字突然剧烈扭曲。
原来的字迹崩解，重新排列成四个新字：
别唤醒它。
陆沉的手顿住了。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扫到最近那块镜面，有了变化。
镜子里的他，嘴角正缓缓上扬。
而现实中的他，根本没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