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角山坡的枫叶约定
等雾软的日子,林野和阿雾每天都在灯塔里整理旧信。阿雾把陈海写的信按年份重新归类,林野则负责修补那些受潮破损的信纸,两人偶尔会念一段信里的话——有时是陈海记录阿雾学说话的趣事,有时是他对阿宁的思念,细碎的文字在暖黄的灯光下流转,像在复刻那些被雾气藏住的时光。
这天清晨,林野刚推开阁楼窗户,就看见雾巷方向飘来一缕浅白的雾——不是往常的灰色,是像棉花糖一样软的白。他抓起外套就往雾巷跑,远远就看见阿雾站在灯塔下挥手,手里捧着那封画着枫叶的信封和装着笔记本的信封。
“雾软了!”阿雾的声音里带着雀跃,晨光落在她的蓝布裙上,和浅白的雾气缠在一起,温柔得像一幅画。
两人没先去雾巷中段的“雾门”,而是按照约定,先往北角山坡走。林野推着自行车,阿雾坐在后座,怀里抱着信封,风里带着草木的清香,偶尔有几片早落的枫叶飘下来,落在阿雾的发梢上。
北角山坡离雾巷不远,以前是片枫树林,后来因为修环岛公路,砍了不少树,只剩下零星几棵还立在山坡上。此刻,浅白的雾气绕着树干,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把碎金。
“就是这里。”阿雾跳下车,指着山坡中间的一块石头,“爸爸以前常带我来这里捡枫叶,说这里的枫叶最红。”
林野跟着她走过去,石头上还留着淡淡的刻痕——是一个灯塔和一片枫叶的图案,边缘已经有些模糊,显然是很多年前刻的。“这是你爸爸刻的?”
阿雾点点头,蹲下身轻轻摸着刻痕:“他说,等妈妈回来,要在这里刻下我们三个人的名字。”她把那封“北角山坡”的信放在石头上,又取出里面的枫叶,小心翼翼地摆在刻痕旁边,“现在,先让爸爸的信等在这里吧。”
林野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里也软了下来。他从背包里拿出母亲留下的那枚灯塔邮票,放在枫叶旁边:“这是妈妈的邮票,让它陪着爸爸的信,就像他们以前那样。”
阿雾抬起头,对着他笑了笑,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两人在石头旁坐了一会儿,看着雾气慢慢绕着枫叶和邮票转,像是在轻轻抚摸这些带着思念的物件。
“该去送另一封信了。”阿雾站起身,把装着笔记本的信封抱在怀里,“妈妈肯定在等我们的消息。”
两人沿着山坡往下走,刚到雾巷中段的“雾门”前,就看见雾气里隐约飘着几缕橙红色的光——是之前送出去的枫叶信!那些光绕着“雾门”转了一圈,像是在跟他们打招呼,然后才慢慢飘向远处。
“它们回来了。”阿雾惊喜地说,“说明妈妈收到了!”
林野也跟着笑起来,他接过阿雾手里的信封,轻轻放进“雾门”里。这一次,信封没有像之前那样慢慢飘走,而是在雾气里停了一会儿,然后信封上的枫叶图案突然亮了起来,和远处飘来的橙红光缕缠在一起,像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妈妈在回应我们!”阿雾激动地抓住林野的手,声音都有些发颤。
林野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也能看到雾气里那团温暖的光。他知道,这不仅是信被收到了,更是母亲和父亲、和阿雾的思念,终于在雾里相遇了。
等光缕慢慢消散,信封也跟着消失在雾气里,阿雾才松开手,眼里还带着泪光,却笑得格外开心。“我们完成约定了。”她看着林野,语气里满是释然,“爸爸和妈妈的约定,我和妈妈的约定,都完成了。”
林野点点头,看着远处依旧亮着的灯塔,突然觉得,自己来雾岛的意义,不只是找到一份宁静的工作,更是帮母亲找到失散的家人,帮这些被时光困住的思念找到归宿。
那天晚上,林野和阿雾在灯塔里煮了一碗面条,加了阿雾自己晒的干菜。橘色的灯光落在碗里,热气袅袅,和窗外的雾气缠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画。阿雾说起小时候和父亲在灯塔里的趣事,林野说起母亲晚年捡枫叶的习惯,两人聊着聊着,就像已经认识了很久的家人。
窗外的雾又慢慢变浓了,可灯塔的光却比往常更亮,照在木桌上的旧登记本和空信封上,像是在为这些跨越时光的牵挂,画上一个温暖的句号。林野知道,以后的雾岛,还会有新的“待寄信”,还会有新的思念需要守护,但他和阿雾会一直在这里,等着每一次雾软时,让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能找到想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