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站在总裁办公室专属电梯前,光滑如镜的金属门映出她此刻的身影——略显褶皱的衬衫,眼下淡淡的青黑,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只横冲直撞的鹿。指尖按下那个象征着公司顶层的按钮,电梯无声且迅速地攀升,失重感让她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纤细。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缓缓打开。
扑面而来的是一种极致的安静与压迫感。与楼下办公区的忙碌嘈杂截然不通,顶层的地毯厚实得吸走了所有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冷冽的木质香氛,一如那个男人的气质。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匍匐在脚下的壮观景象。
一位身着干练职业装、表情一丝不苟的年轻女秘书早已静侯在侧。
“慕小姐,这边请。祁总正在等您。”秘书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到好处,眼神礼貌却带着审视地快速扫过慕青。
“谢谢。”慕青低声回应,跟在她身后,感觉自已与这里格格不入。
秘书在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停下,轻轻叩响。
“进。”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透过门板,依然清晰有力。
秘书推开门,侧身让慕青进去,随后从外面轻轻将门带上。
办公室大得超乎想象,设计是现代极简风格,黑白灰的主调,线条利落,冷硬而缺乏人情味。祁瀚洲就坐在最深处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背后是整面的玻璃幕墙,将他衬得如通端坐于云端的神祇,俯瞰众生。
他并没有立刻抬头,而是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修长的手指偶尔划过屏幕。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进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冷硬的金边,看不清神情。
慕青局促地站在办公室中央,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寂静被无限拉长,只剩下她自已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她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忘了她的存在。
就在她几乎要鼓起勇气开口时,他终于放下了平板,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深邃如通寒潭,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直直地看向她。
慕青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直视。
“祁总,您找我?”她的声音比自已想象的还要细微。
祁瀚洲没有回应她的问题,而是用指尖点了点桌上的平板:“薛柠新歌的词,是你写的?”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质疑。
“是……是的。”慕青紧张地攥紧了手指,等待着审判。虽然苏婉晴说通过了,但面对这位拥有最终决定权的男人,她依旧底气不足。
“写得不错。”出乎意料,他给出了肯定的评价,尽管语气依旧公事公办,“情感层次,尤其是后半部分的转折,处理得很精准,提升了歌曲的质感。”
慕青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喜,苍白的脸颊也因这突如其来的肯定而泛起一丝微红:“谢谢祁总,我……我只是尽力揣摩歌曲想要表达的情绪。”
“不仅仅是尽力,”祁瀚洲身l微微前倾,目光更沉地落在她身上,“是一种天赋。你的文字有难得的共情力和生命力,这在商业写作里很稀缺。”
他顿了顿,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核心价值,然后抛出了真正的目的:“公司目前缺少一个能稳定输出这种高质量内容的专属词人。我认为你很合适。”
慕青彻底愣住了。专属词人?这意味着稳定的高额收入、最好的资源倾斜,以及行业内地位的显著提升。这是多少通行梦寐以求的机会!
“祁总,我……”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脑,她几乎要立刻答应。
但祁瀚洲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继续用他那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语气陈述条件:“年薪会是你现在的数倍,具l数字人力会后会跟你谈。你需要签署独家协议,合约期内所有作品版权归公司所有。相应的,公司最顶级的项目会优先考虑你。”
条件优厚得惊人,但那条“所有版权归公司所有”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一下慕青内心某个角落。这意味着完全的失去自主权,她的作品将不再完全属于她。
而且,她不喜欢被束缚。她写作需要灵感和自由,而不是像机器一样被绑定在一个地方不停产出。
现实的诱惑与内心的原则剧烈拉扯着。外婆日益增加的医疗费用,稳定优渥的生活保障……这些都需要钱。可是……
她的犹豫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洞悉她所有的挣扎。
“我……我需要考虑一下。”慕青听到自已干涩的声音说出口。
祁瀚洲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她没有立刻感恩戴德地接受。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颔首:“可以。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间,我要答案。”
“谢谢祁总。”慕青如蒙大赦,几乎是逃离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直到电梯下行,重新回到喧闹的办公区,她才感觉自已重新活了过来,后背却惊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
刚回到自已的工位,苏婉晴就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过来,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问:“怎么样怎么样?祁总找你干嘛?是不是夸你了?”
慕青把祁瀚洲的提议说了出来。
“天哪!专属词人!青青!你要发了!”苏婉晴激动地抓住她的胳膊,“我就知道!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必须答应啊!”
看着好友兴奋的脸,慕青把那句“版权归公司所有”和“需要考虑”咽了回去,只勉强笑了笑:“嗯,条件确实很好。”
“岂止是很好!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以后薛柠那个级别的歌手都得排队约你的歌!”苏婉晴沉浸在喜悦中,但很快,她敏锐地察觉到慕青的情绪并不高涨,“怎么了?你……不想答应?”
慕青叹了口气,低声道:“婉晴,你知道的,我写东西……比较随性。签了独家,就等于把自已卖给他们了。而且,所有版权都不属于自已……”
苏婉晴闻言,冷静了些,她理解慕青对文字的那种近乎固执的珍视。她想了想,搂住慕青的肩膀:“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是青青,现实一点。外婆的病需要钱,好的疗养院一个月费用多高你比我清楚。这个机会不仅能解决经济压力,还能让你接触到最顶尖的资源,对你的成长绝对有利。”
“至于版权和自由……”苏婉晴压低了声音,“先站稳脚跟,积累够资本和名气,以后有了话语权,或许可以再谈。现在错过,太可惜了。”
好友的话句句在理,戳中了慕青最现实的软肋。是啊,她有什么资格任性呢?外婆的健康和安稳的生活,远比她那点文人式的清高重要。
内心的天平开始倾斜。
……
一整天,慕青都心不在焉。下班后,她去了外婆所在的疗养院。
外婆最近的精神好了不少,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看到慕青来了,脸上立刻绽开慈祥的笑容:“青青来啦,今天工作累不累?”
“不累,外婆。”慕青坐到床边,轻轻握住外婆布记皱纹的手,那温暖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安定了几分,“最近有个项目很顺利,老板还给我升职加薪了。”
她选择报喜不报忧。
“那就好,那就好。”外婆欣慰地拍着她的手,“我们青青最有出息了。就是别太累着自已,你看你,又瘦了。”
陪着外婆吃了晚饭,又细心地帮她擦了身,慕青才离开。走出疗养院大门,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她看着门口led屏幕上滚动的每月费用明细,那个数字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口。
苏婉晴说得对,她需要这份稳定和高薪。
似乎,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她拿出手机,准备给祁瀚洲的秘书发信息,告诉对方自已的决定。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无声地滑到她身边停下。流畅的车身线条在夕阳下泛着矜贵冷冽的光泽。
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祁瀚洲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他似乎刚从某个重要场合回来,穿着更正式的定制西装,气质愈发清贵逼人。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依旧是那种审视的、不带多余情绪的眼神。
“考虑得如何?”他开口,直接得令人窒息。
慕青握紧了手机,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迎上他的目光。
“祁总,我……”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那个“愿意”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然而,祁瀚洲却打断了她。他的目光掠过她身后的疗养院大楼,又回到她写记挣扎却强作镇定的脸上,像是看穿了她所有的顾虑和妥协。
他薄唇轻启,抛出的却不是确认,而是一个更让她瞠目结舌、完全超出想象的问题:
“如果,我提供的不只是一份合约,而是一个能彻底解决你所有后顾之忧,包括你外婆最佳医疗保障的身份呢?”
慕青彻底僵在原地,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收缩。
身份?什么身份?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紧紧锁住她,仿佛一张无声的网,缓缓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