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李翎歌的兄长,李嗣兴显然就没那么沉稳了,不停来回奔走,甚至还来到李定国面前请缨道:“父王,要不咱就不要在这里等了,待儿率精兵三千直捣吴三桂老巢,取了他的狗头,也好过在这里苦等!”
“混账!莽夫!还不快退下!”李定国怒斥儿子,但他的心中也随时间流逝而渐失耐心。
吴三桂现在还没动弹,有些“养寇自重”的意思,但一旦记清催促,说不准就会打过来,到那时,已方进退无路,必然无幸。
“太子殿下,您成日净信些巫卜之言,难道是缅人给您下蛊了?子不语怪力乱神,请问太子,是老臣该多读书呐,还是您该多学习呢?”雷跃龙摇头晃脑,甚为得意,且不说他身为三朝元老,士林领袖,连先帝对他都敬重几分,这些日子太子屡次羞辱于他,而且严重挫伤他的学识信仰,怎能不阴阳怪气几句。
朱慈煊表面不急不躁,扇着芭蕉扇喝着椰子水,心里却是有些没底,按之前自已看过的《郑成功年谱》,这几天他该来暹罗和缅甸买硫磺的,这老小子怎么还不来?莫非我穿越把历史线薅秃了?
就在焦躁的情绪在人群中渐渐弥漫开时,远方海平线忽现上百艘巨舰,黑帆猎猎,旗上“郑”字如血。
“延平王来啦,是延平王的船队!”李嗣兴兴奋地大声叫喊着,浑然忘记了刚刚他要提刀北上的fg。
“哈哈哈,看到没有,雷先生,这就叫算无遗策,专业预判!”朱慈煊咧开嘴肆意笑着,在一张苦瓜脸的雷跃龙肩膀上使劲拍着,差点把老头儿拍趴下。
“殿下英明,看来您的天星风水术果然了得,微臣佩服佩服!”白文选马上就将自已与质疑太子的队伍划分界限,一个劲吹捧太子的神机妙算,气得雷跃龙胡子直抽……
不通于岸上众人的喜悦,延平郡王郑成功此刻坐在船头上遥望达贡港,心情颇有些沉重,记清鞑子现在已经基本一统整个中原地区,随着南明小朝廷逐个被剿灭,自已作为“明朝余孽”所受到的政治军事压力已经非常巨大了。
得亏曾为东亚巨盗的老爹郑芝龙留给自已一支还算强大的队伍以及雄厚的海上实力,面对马背上打天下的八旗军,自已还能在海上打游击。
但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如今在东南沿海自已没有稳固的根据地,随时都可能如覆巢之卵,被一锅端。
昨日得报,永历皇帝殉难,自已作为永历皇帝册封的延平郡王,一下子就失去了最大的政治依靠和正统地位,之前都是靠着“反清扶明”的旗号聚拢明朝遗老人心,随着明皇亡故,手下许多人都在思考着未来前途。
万幸,听说太子得脱,所以郑成功这次来缅甸,一方面是为了买硫磺以备军需,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太子是否真的能承继大统。
不过,当郑成功看到港口早早等待的人群最前方,那个身着太子服饰却跟个逗比一样努力招手的家伙,他刚刚升起的希望再一次被浇灭。
船只抵达码头,郑成功跨下旗舰,玄色披风猎猎作响,腰挎倭刀,常年在海上刀头舔血的煞气压得港口鸦雀无声。
其他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朱慈煊却嬉皮笑脸迎上去,递过半个剖开的椰子:“延平王一路辛苦!快尝尝缅南特产,补肾的!”
李定国看到这场景,囧得脚指头使劲抠鞋底。
郑成功却不以为意,迈前一步单膝跪地拜到:“臣郑森,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啊哈哈哈,延平王免礼免礼,快请到港内一叙。”朱慈煊依然笑容不减,扶起郑成功就向港内早已包下的酒楼走去。
东南亚的酒楼菜食粗粝,远不如中土精致,但这帮流亡贵族们也很难再去讲究那么多,况且席上各人均怀着各种心思,大家都皮笑肉不笑,酒宴上透着一股奇怪的气氛。
“延平王,不知您来此地,所为何事?”李定国一边举杯,一边试探性问了问。
郑成功作哀叹道:“皇上殉难,臣闻讯,痛彻心扉,誓要将吴三桂和莽白碎尸万段,奈何臣手下以水军为主,多战船少军马,士卒也善水战不善陆战,因此在此附近逡巡,以待战机。”
虚伪!
朱慈煊还有李定国等人当然不会相信他如此精忠报国,千里迢迢就为了报君仇?这大海盗出身的军阀头子怕是没那么忠心吧。
于是,朱慈煊也没那么多耐心跟郑成功绕圈子,摇头晃脑点拨了两句道:“延平王如欲决战,此番带这点士卒能有什么作用?恐怕延平王是另有计划。此处生产硫磺,延平王千里迢迢而来必是为采购军需,只待准备充分后,意欲改弦易辙、假道伐虢吧?”
此言一出,郑成功被窥破心事,眼睛猛地一眯,一股精光迸射而出,李定国、白文选等久经沙场的将军自然能感受到这股煞气,不由都紧张起来,李翎歌更是将手按在刀柄上。
郑成功确实是来买硫磺的,并且正在筹备一项大的军事行动,一旦成功,自然就能当个“土皇帝”,这肯定为明皇正宗所不容。
不过他并没有发难,毕竟此时他还是明朝的延平郡王,虽然早已有裂土自立之心,不过那是私下的想法,现在羽翼未丰,时机不成熟,当着这么多明朝遗臣的面,没必要这么早撕破脸。
于是他眼神一示意,身边的王世子郑经起立一揖道:“太子殿下,还有各位大人,先皇殉国,父王及臣确实悲痛万分,立誓与鞑子还有吴三桂不死不休,但眼前确实形势逼人,臣等在福建受鞑子以及耿仲明、尚可喜合击,愈加难以抵挡,北军骑射了得,我军精锐老卒连年损失惨重,只能以火枪尽快武装新兵。因此来此处采购硫磺军需是实,另谋立身之所也是实,但太子殿下依然是我大明皇脉,如您有何驱策,臣等也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