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皇上用来制衡皇后的棋子,一杯毒酒赐死便是她的价值。
重生回冷宫第一夜,魏璎珞留下的织机图犹在枕下。
这一世,郦兰汐不争恩宠,只织风云。
当昔日弃妃的锦缎名动京城,当龙袍意外破裂唯独她妙手可补……
皇上发现,这冷宫妇人竟是他再也掌控不住的人间惊鸿。
第一章:冷夜重生
冷。
刺骨的冷意钻进四肢百骸,仿佛要将血液都冻凝固。
郦兰汐猛地睁开眼,吸入一口混杂着霉味和尘土的冰冷空气,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喉咙火烧火燎地痛,正是那杯鸩酒留下的灼烧感。
不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弘历……皇上,为了平息前朝关于皇后善妒的流言,为了显示他对后宫妃嫔的一视同仁,竟选了她这个无宠无家世、几乎被遗忘的答应,赐下毒酒,只为做给皇后看——看,朕也会庇护其他女人。
多可笑。她的死,竟成了一出帝后博弈中,最为微不足道的注脚。
视线逐渐适应了昏暗。月光透过破败窗棂的缝隙,洒下惨白的光晕。她躺在一张硬得硌人的板床上,身上是散发着潮味的薄被。四周墙壁斑驳,角落里结着蛛网。
这里是……冷宫西侧最偏僻的那处荒殿。她被打入冷宫后的住所。
她挣扎着坐起身,浑身虚软无力。借着月光,她看到不远处小几上放着一个粗糙的陶碗,碗底残留着些许漆黑的药渣。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是了,入冷宫不久,她就病倒了,病得奄奄一息。无人问津,只有小宫女云雀偷偷去求了药,却也是最劣等的药材。就是在这一晚,她病得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然后呢然后她并没有死,而是拖着病体在这冷宫里又煎熬了两年,直到被皇上想起,选作了那颗棋子,一杯毒酒了结性命。
可现在……她回来了回到了刚入冷宫、病重垂危的这一夜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冲击着郦兰汐的心神,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中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才确信这不是梦。
她重生了!重生在了悲剧尚未无可挽回之时!
就在这时,枕下似乎硌着什么东西。她伸手摸索,触到一卷粗糙的纸。抽出来,就着月光展开——那是一张略显潦草的织机图样,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注解。
魏璎珞!
她想起来了!前世,还是绣坊宫女的魏璎珞曾因冲撞了贵人被罚,短暂地在她住处附近做过杂役。那时她尚未失势,偶见魏璎珞手巧,便多问了几句。魏璎珞感激她一丝善意,临别前偷偷塞给了她这张图,说是自己琢磨出的改良织机图,能织出更繁复精美的花纹,或许将来对娘娘有用。
前世她失宠得快,这张图随她落入冷宫,被她遗落在枕下,从未在意。病愈后整理物件,也不知丢到了哪个角落,彻底遗忘。
可现在……
郦兰汐的手指颤抖地抚过那张图。图中结构精巧,与她见过的所有织机都不同。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混沌的脑海。
恩宠帝王心不过是镜花水月,转头成空。争来争去,最终不过是一杯毒酒的下场。
这一世,她再也不要做任何人的棋子!再也不要把命运系于那个薄情男人的一念之间!
她要靠自己活下去,活得好好地,活得自由自在!
而这织机,或许就是她的第一步。
主子您醒了一个带着哭腔的细小声音在门口响起。瘦小的云雀端着一盆冷水,惊喜地看着坐起来的郦兰汐,谢天谢地!您昏睡了一天一夜,奴婢、奴婢都快吓死了……
郦兰汐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焦急、眼睛红肿的小宫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酸楚。前世,只有云雀对她不离不弃,最后甚至想替她求情,却被乱棍打死……
云雀,郦兰汐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我没事了。从今天起,我们不会再任人欺辱。
云雀愣了一下,似乎觉得主子有哪里不一样了,但那眼神中的光亮让她莫名安心:主子,您饿不饿奴婢……奴婢再去求求赵公公,看能不能给点吃的……
不必求他。郦兰汐冷冷道。她记得那个势利眼的太监赵德顺,没少克扣她们的用度。把那个陶碗扔了。以后,我们靠自己。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织机图叠好,藏入怀中。仿佛揣着的不是一张纸,而是通往新生的路引。
冷宫寂寂,长夜漫漫。但郦兰汐的心,却前所未有的炽热和清明。
第二章:织机初成
病去如抽丝。郦兰汐深知身体是本钱,强迫自己咽下云雀千方百计找来的粗糙食物,即使味同嚼蜡。她让云雀偷偷摘了些院子里具有消炎镇痛效果的野草,煎水服用。或许是重活一世心气不同,她的身体竟一天天好了起来。
期间,赵德顺来过一次,见郦兰汐没死,撇撇嘴,扔下几句不咸不淡的安心静养的官话,连像样的炭火和棉被都没给。
云雀气得偷偷抹泪,郦兰汐却只是冷笑。捧高踩低,是这深宫最真实的法则,她早已看清。
身体稍有力气,郦兰汐便开始研究那张织机图。她母家早年曾经营过绸缎庄,她自幼耳濡目染,对织绣并非一无所知。越是研究,她越是惊叹于魏璎珞的天才。这改良织机若能制成,效率和质量都将远超当下宫廷织造局的水平。
但难题随之而来。材料从哪里来工具从哪里来如何避人耳目
冷宫并非完全与世隔绝,但也有其便利——废弃之物极多。郦兰汐带着云雀,假借散步收拾之名,在冷宫各个荒废的殿宇角落寻找可用的物件。
断掉的梨木椅腿、散架的门闩、生锈但还能磨利的铁片……甚至从前朝废妃屋里找出了几束被虫蛀了一半但芯子尚好的彩线。
云雀虽不解,但对主子言听计从。两人偷偷将垃圾搬回住处。
没有工具,就找边缘锋利的碎瓷片打磨;没有钉子,就用削尖的木楔代替;没有丝线,就将那些旧线小心梳理,再接续使用。
过程缓慢而艰辛。郦兰汐的手很快磨出了水泡,又变成厚茧。云雀也跟着忙前忙后,小脸沾满了灰尘。
偶尔有巡查的太监或附近被贬的废妃看见,无不嗤笑:郦答应这是疯了开始捡破烂了病了一场,脑子果然不清醒了。
郦兰汐充耳不闻。她心中有一团火,支撑着她忽略所有的艰辛和嘲笑。
一个月后,一架虽然简陋粗糙、但结构已然成型的改良织机,竟然真的在这冷宫荒殿中矗立起来!
当郦兰汐坐上织机,脚踏板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梭子穿过经线的瞬间,她的心跳得飞快。
她选取了那些颜色最暗淡、最不起眼的旧线,按照记忆中的一种简单花纹,开始尝试。
最初的几天,织出来的布帛稀疏不均,甚至频繁断线。但郦兰汐不急不躁,一次次调整,一次次改进织机细节。
云雀看着那逐渐成型的、带着独特凹凸纹路的布匹,眼睛亮晶晶的:主子……这、这布好像不一样……
何止不一样。郦兰汐知道,这只是开始。她织出的是一种名为回纹锦的底子,这种纹路看似简单,却极富韧性,且为后续叠加更复杂的花纹打下了绝佳的基础。这是她家中秘而不传的技法之一,结合魏璎珞的织机,才能实现。
又过了半月,郦兰汐已经能用那些颜色晦暗的杂线,织出质地紧密、纹路独特、在光线下会呈现微妙光泽的布匹了。虽然颜色不显,但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其织工非凡。
云雀,郦兰汐抚摸着新织出的一小段布,目光沉静,我们需要换些东西了。
第三章:初试锋芒
冷宫里的日子清苦,但并非毫无流通。有些地位的太监宫女,会偷偷拿些宫外的物品进来,与失势的妃嫔交换她们仅剩的首饰或值钱物件。
赵德顺就是其中一个中间商。
这日,赵德顺又来晃悠,假意关心:郦答应近日气色见好,真是可喜可贺。只是这吃穿用度……唉,内务府那帮杀才,惯会看人下菜碟儿。
郦兰汐让云雀拿出几段她织好的布,颜色多是灰蓝、暗褐,并不起眼。
赵公公,郦兰汐语气平淡,我闲着无事,胡乱织了些布料,粗糙得很,也不知能否入眼。想着或许能缝补个鞋垫、做个抹布什么的,放在这里也是无用,可否劳烦公公帮忙处理掉,换些针线或是吃食
赵德顺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起初并没在意。冷宫女人做些针线换东西,常见。但他毕竟是宫里混老的人,眼光还是有些的。这布……手感厚实坚韧,细看那纹路,竟从未见过,隐隐还有种别致的光泽。拿来当抹布未免可惜。
他接过布,仔细摸了摸,又对着光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这织工,绝非胡乱能织出来的!比织造局好些老师傅的手艺都不差了!一个冷宫弃妃,哪来的这等本事
他压下心中疑惑,脸上堆起笑:哎呦,答应您太自谦了。这布看着就结实耐用。成,包在奴才身上,定给您换个好价钱!
他所谓的好价钱,不过是几把新鲜的蔬菜、一小袋米和些许劣质针线。但这对目前的郦兰汐来说,已是雪中送炭。她不动声色地收下,仿佛真的只是处理了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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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德顺却留了心。他偷偷将一小块布拿给相熟的织造局太监看。那太监一看之下,大为惊讶,追问来历。赵德顺只推说是宫外亲戚捎来的旧物。
几次三番下来,郦兰汐用那些灰暗的布换来了更好的食物、温暖的炭火,甚至一些质量尚可的丝线。她和云雀的生活得到了切实的改善,脸色也红润起来。
她开始尝试用更好的线织布。色彩依旧低调,但花纹逐渐复杂精巧。一种名为冰裂纹的暗纹,一种名为星云锦的渐变效果,开始出现在她的织机上。这些花样,都是外界从未见过的。
赵德顺换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好,他开始意识到,这位冷宫弃妃恐怕是个深藏不露的宝藏。他变得殷勤了些,送东西时试探道:答应这手艺真是绝了!若是有些好丝线,怕是能织出比进上的缎子还好的东西呢!
郦兰汐只是淡淡一笑:公公说笑了,不过是消磨时光的玩意儿,登不得大雅之堂。
她越是低调,赵德顺越是觉得她神秘。这些质地奇特、花纹新颖的布料通过赵德顺的手,零星地流散出去,有的被其他宫的宫女得了去做荷包,有的被小太监拿去做了腰带……因其独特,竟也在小范围内引起了一点窃窃私语的好奇。
第四章:风波乍起
这日,御花园举办小宴。皇后青瑜为了显示中宫气度,也邀了些位份不高的妃嫔陪同赏花。宠妃高晞月自然在列,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新贡的云霞锦制成的宫装,光彩照人,艳压群芳,得意非凡。
席间,一个伺候的小宫女低头斟茶时,腰间一个靛蓝色底、织着银色冰裂纹暗纹的荷包格外别致,与高晞月那身华丽相比,另有一种清冷含蓄的美,竟吸引了不少目光。
一位宗室夫人好奇问道:这小宫女身上的荷包倒别致,这花纹从未见过。
小宫女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回话:回夫人,这、这是奴婢用旧布料改的,不知是哪里的料子……
高晞月正觉风头被抢,不悦地扫了一眼,冷哼一声:粗鄙之物,也值得大惊小怪。她目光一转,看到坐在末位、一向与她不太对付的金玉妍正掩嘴轻笑,似乎在看她的笑话。
高晞月顿时迁怒:金妹妹笑什么莫非这荷包是你的赏赐倒是符合你的品位。
金玉妍性子也傲,当即反唇相讥:高姐姐说笑了,妹妹我可没这般稀奇料子。不过说来也怪,近日似乎见了好几个下人身上都有类似花纹的物件,针线粗糙,料子却别致,也不知是哪个主子流出去的手笔。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皇后,莫非是宫中用度紧张,连下人都开始用些来路不明的东西了
这话看似针对高晞月,实则把火引向了掌管后宫的皇后。
皇后青瑜脸色沉了下来。宫中最忌私相授受,更忌来路不明之物。她吩咐身边嬷嬷:去查查,这料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嬷嬷领命而去。很快,线索便查到了赵德顺头上。赵德顺被带来一问,吓得魂飞魄散,哪敢隐瞒,只得磕磕巴巴地交代是冷宫郦答应所织,用来换些微末用度。
郦兰汐皇后蹙眉思索片刻,才想起似乎是几年前因一点小错被打入冷宫的一个小答应,早已无人记得。她竟有这等手艺
高晞月一听是个冷宫弃妃,更是鄙夷:原来是冷宫流出来的东西!也不知干不干净,就到处流传!皇后娘娘,此事断不能轻纵,否则宫规何在
金玉妍则添油加醋:哟,一个冷宫弃妃,哪来的好丝线织布别是偷了宫中的用料吧或是私通了外人
皇后被她们吵得头痛,又关乎宫规,便下令:去冷宫,将郦氏带来,再将那些织机布料一并查抄!
第五章:帝心微澜
郦兰汐被带到皇后宫中时,神色平静,并无惊慌。她跪在地上,听着高晞月和金玉妍的指控。
皇后沉声问道:郦氏,赵德顺所言是否属实那些布料是否为你所织丝线从何而来
郦兰汐叩首,声音清晰沉稳:回皇后娘娘,布料确是奴婢所织。所用丝线,皆是昔日旧衣拆解、或是捡拾他人弃置的残线,再接续使用,并非偷盗宫中所用。织机亦是奴婢用废弃木料自行制成。奴婢身处冷宫,无以谋生,唯借此技换取些许衣食,求娘娘明鉴。
她语气不卑不亢,条理清晰。
皇后让人呈上查抄来的织机和布料。那织机简陋奇特,一看便是手工拼凑。而那些布料,虽然颜色暗淡,但摸上去质地非凡,花纹更是精巧独特,远胜眼前高晞月身上那华贵却流于俗套的云霞锦。
皇后眼中闪过惊异。她是识货之人。
高晞月却尖声道:巧言令色!废弃丝线怎能织出这等东西定是偷了……
够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皇上弘历迈步走了进来。他本是路过,听到里面争执,涉及冷宫、私通等字眼,便进来看看。
众人慌忙行礼。
弘历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郦兰汐。这个女人……他依稀有点印象,似乎是多年前一个安静怯懦的答应,何时变得如此……沉静如水面对指控,竟无丝毫惧色。
他的目光继而落在那些布料和那架奇怪的织机上:这就是那惹事的东西
皇后连忙将事情简述一遍。
弘历拿起一段星云锦,那布料在指尖流淌,颜色由深至浅过渡自然,宛如夜空。他又看了看那结构精巧的织机,眼中兴味渐浓。
你说是用废弃丝线所织他问郦兰汐。
是。奴婢不敢妄言。若皇上皇后不信,可派人去冷宫查验,绝无宫中新料。郦兰汐低头回答。
弘历默然片刻。他看了眼咄咄逼人的高晞月和煽风点火的金玉妍,又看了眼沉静的郦兰汐。一个冷宫弃妃,能用废弃之物达到如此技艺,这份心性和巧思,倒是罕见。
朕看来,此事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弘历缓缓开口,殿内众人皆是一愣。
身处逆境,不自怨自艾,反能凭借技艺自力更生,且技艺精湛,创新不凡,实属难得。皇后,他转向青瑜,后宫之中,当鼓励此等勤俭巧慧之风,而非苛责。
高晞月和金玉妍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皇后连忙称是:皇上圣明。是臣妾失察了。
弘历又看向郦兰汐:郦氏,你既有此技艺,留在冷宫也是埋没。即日起,迁回延禧宫偏殿居住。朕准你继续钻研织艺,若有所成,朕另有赏赐。
这并非复宠,更像是一种对技术人才的安置和鼓励。但足以让郦兰汐脱离冷宫苦海。
郦兰汐心中并无波澜,只是再次叩首:谢皇上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皇帝的兴趣已经被勾起,但离她想要的自由,还很远。
第六章:延禧宫·暗流涌动
迁回延禧宫偏殿,待遇比冷宫好了不止百倍。至少有了充足的炭火、温暖的被褥、像样的饭菜。内务府的人也闻风而动,送来了些基础的丝线和工具,虽非上品,但也够用。
郦兰汐谢恩收下,依旧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她都沉浸在自己的织造世界中。她改良了织机,尝试用更好的丝线,复原甚至创新更多失传或前所未有的织锦技法。
云雀成了她得力的助手,主仆二人关起门来,仿佛一个小小的织造作坊。
皇上偶尔会派人来问询几句进展,赏些东西,但从未亲自来过。郦兰汐乐得清静。
然而,后宫的平静从来都是表面。
高晞月和金玉妍那次在皇上面前吃了瘪,尤其是高晞月,觉得被一个冷宫弃妃比了下去,心中嫉恨难平。她们不敢明着违背皇上的意思,但暗地里的小动作却不断。
先是内务府送来的丝线质量开始变差,以次充好,甚至故意掺入易断的劣线。
郦兰汐不动声色,依旧照单全收。她用精湛的技术处理了那些劣质丝线,竟然也织出了别具风味的斑驳锦,反而因祸得福,开创了一种新风格。
高晞月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买通延禧宫的一个小太监,试图在夜里偷偷破坏郦兰汐的织机。
岂料郦兰汐早有防备。她前世死过一回,深知人心险恶。她和云雀轮流守夜,那晚正好撞见那小太监鬼鬼祟祟。云雀一声尖叫,引来巡逻侍卫,人赃并获。
事情闹到皇后那里。小太监咬死是自己手脚不干净想偷东西,并未供出高晞月。
皇后心知肚明,但碍于高晞月的宠爱和高家的势力,只能将小太监重责打死,申饬了延禧宫管事太监看守不力,并安抚郦兰汐,赏了些东西了事。
郦兰汐再次谢恩,毫无怨言。她知道,现在还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经此一事,她更加谨慎。同时也意识到,仅仅有技术还不够,必须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她开始用织出的精美锦缎,结交一些地位不高但关键位置的人。比如皇后身边那位颇得信任的掌事嬷嬷,她送上一个用独特双面异色绣技法做的抹额,老太太爱不释手;比如御前伺候的某个大太监,她送上一条织着暗福纹的腰带……
这些小恩小惠,不显山不露水,却逐渐为她织就了一张小小的信息网和安全网。
第七章:龙袍破裂·契机降临
半年后,万寿节将至。
宫内上下忙碌准备。弘历的一件新龙袍由江南织造紧急进献而来,华丽无比,缀满珍珠宝石,以示隆重。
然而,就在万寿节前三天,意外发生。负责保管龙袍的太监不小心让烛台倾倒,虽及时扑灭,但龙袍袖口处竟被烧灼出一小片焦痕,连带镶嵌的珠宝也脱落了!
重新制作一件根本来不及!织补如此繁复的织金缀宝龙袍,织造局最好的绣工看了都摇头,声称无法复原到天衣无缝!若万寿节皇上穿一件有瑕疵的龙袍,整个内务府和相关人员都要倒大霉!
内务府总管吓得魂飞魄散,皇后也焦急万分。
就在这时,那位收了郦兰汐腰带的御前大太监,小心翼翼地向皇上提了一句:皇上,奴才听闻延禧宫那位郦主子,手艺精绝,尤擅修复古旧织品,或许……可让她一试
病急乱投医。弘历此刻也无更好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即刻下旨:传郦氏!速往织造局!
郦兰汐被匆匆带来。她仔细查看了龙袍的损毁处,又研究了原料的织法和纹样,沉思良久。
如何可能修复弘历语气急切。
郦兰汐福身一礼,语气依旧平静:回皇上,奴婢需三样东西:江宁织造初贡此缎时留下的同批金线线样、内务库珍藏的东海小珍珠二十颗、以及……请准奴婢拆卸另一只完好的袖口内里边缘一丝线用以分析经纬。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拆卸龙袍这可是大不敬!
弘历盯着她:你有几成把握
若材料齐全,奴婢有七成把握可复原至九成以上,若不细看,难以察觉。郦兰汐目光沉静,透着强大的自信。
弘历看着她笃定的眼神,一拍桌案:准!所需之物,即刻去取!所有人听郦氏调配!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郦兰汐几乎不眠不休。她带领织造局的绣工,先是分析原样,然后亲手调配金线颜色,仿照原有织法,一寸寸地填补织补。她甚至用了一种独特的隐经藏纬之法,将修补处的痕迹降到最低。最后,再将一颗颗大小色泽完全匹配的珍珠重新镶嵌上去。
当龙袍最终完成时,所有织造局的老师傅都围上来,拿着放大镜仔细查看,无不惊叹:神乎其技!简直天衣无缝!这郦主子的手艺,真是鬼斧神工!
弘历看着完好如初、甚至因为新珍珠的光泽而更显华贵的龙袍,龙颜大悦!
万寿节上,龙袍光彩夺目,无人能看出丝毫瑕疵。
第八章:名动宫闱·帝心难测
经此一事,郦兰汐可谓一战成名。不再是那个靠着奇巧淫技引起皇帝一时兴趣的弃妃,而是真正拥有绝世技艺、甚至解决了一场宫廷危机的能人。
赏赐如流水般送入延禧宫偏殿。弘历甚至亲自来看她。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依旧素净打扮,不施粉黛,眼神清澈而平静,完全没有因他的赏赐和青睐而表现出丝毫激动或谄媚。与她相比,后宫那些争奇斗艳的妃嫔,反而显得俗不可耐。
你想要什么赏赐弘历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探究和欣赏。他甚至动了心思,或许可以恢复她的位份,甚至给予恩宠。
郦兰汐却深深一福:皇上,奴婢别无他求。唯愿能有一处安静之所,专心织造。此次修复龙袍,奴婢于织金技法上略有心得,若能将其记录整理,或可惠及江宁、苏州织造,于国于民,亦算微末贡献。
她求的不是恩宠,不是地位,而是——事业和自由
弘历愣住了。他从未在后宫女子口中听到过这样的请求。她们求的都是他的雨露恩泽,求的是子嗣荣华。而她,求的是织布
一种莫名的失落和被冒犯感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惊奇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意。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女人。
准了。他听见自己说,朕便将如意馆旁的那处僻静院落赐予你,专做织所。一应用料,直接向内务府支取。朕准你自由出入宫闱织造局,查阅古籍,切磋技艺。
这是一个极大的恩典和特权,几乎相当于给了她一个宫廷技术总监的身份,且有了相对的自由活动空间。
高晞月、金玉妍等人得知,嫉妒得几乎发狂,却无可奈何。皇上金口玉言,且郦兰汐立下大功,她们再也无法明着打压。
皇后青瑜对此心情复杂。郦兰汐的存在,分走了皇上的一些注意力,但似乎又对帝宠毫无兴趣,反而缓解了部分来自高晞月的压力。且郦兰汐恪守本分,从未借越,对她这个皇后也始终恭敬。她只能暂且观望。
第九章:宫外天地·织锦之名
有了皇帝的特许和独立的织所,郦兰汐如鱼得水。她频繁出入织造局,与顶尖的绣娘工匠交流,查阅大量失传的织锦图谱。她的技艺越发纯熟,融合古今,自成一家。
她设计出的新式纹样,如瀚海星河锦、万里江山缎,不仅精美绝伦,更气韵磅礴,连弘历看了都赞叹不已,下令作为宫廷专用,赏赐重臣藩王。
渐渐地,郦娘子的织锦之名,不再局限于宫墙之内。通过赏赐出去的缎匹,通过织造局流传出去的图样(经皇帝同意后),她的名声传到了京城,传到了江南。
王公贵族、巨贾富商,都以能拥有一匹郦锦为荣。她的织品,往往有价无市。
郦兰汐甚至得以假借考察织艺之名,偶尔出宫,去看看宫外的织坊,看看真实的人间烟火。她站在热闹的街市,看着熙攘的人群,感受着那份鲜活的生命力,那是冰冷的宫廷永远无法给予她的。
一次出宫,她偶遇一位年迈的织坊主人,因其固守传统、技艺落后而濒临破产。郦兰汐心生怜悯,悄悄指点了他几种改良的织法和新颖花式。老匠人感激涕零。
这件事不知怎的传回了宫里。弘历闻听,非但没有责怪她技艺外传,反而觉得她心地善良,不忘根本,对她更是高看一眼。他甚至开玩笑般对她说:看来朕的郦娘子,是要做天下织工的宗师了。
郦兰汐只是微笑不语。她想要的,从来不是宗师之名。
第十章:抉择·离宫
时光荏苒,又是三年过去。
郦兰汐的织所已成为宫廷一景,甚至外国使臣来朝,都希望能一观神织技艺。她成了弘历一件值得炫耀的珍宝,但他却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真正靠近她。
她对他,始终保持着恭敬而疏远的距离。欣赏有之,感激有之,却唯独没有男女之情,没有寻常妃嫔对帝王的仰望和渴慕。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神明亮而坚定,那是一个他完全无法掌控的世界。
他给她升了位份,从答应一路升至嫔,封号锦。但她似乎毫不在意,依旧住在那个织所院子里,终日与织机丝线为伴。
弘历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和失落。他拥有天下,却似乎永远得不到这个女子的心。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是否不该给她那片自由的天地。
而此时,郦兰汐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她的名声已足够响亮,她的技艺已足够安身立命,她暗中通过那位老织坊主人,已在宫外置办了一处小小的产业。
她写了一封长长的奏折。在奏折中,她恳请皇上准她离宫,前往江南织造局交流技艺,并将毕生所学整理著书,惠泽天下织户,光大织锦文化。字字句句,为国为民,冠冕堂皇。
弘历看到奏折,勃然大怒!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想离开朕!她终究还是想走!
他冲到织所,将奏折摔在她面前:郦兰汐!朕待你不薄!给你荣华,给你地位,给你特权,你就是如此回报朕的想要离宫休想!
郦兰汐早已料到他的反应。她平静地跪下:皇上息怒。皇上对奴婢的恩德,奴婢没齿难忘。正因感念皇恩,奴婢才更觉应将此身技艺,贡献于天下,而非困于宫闱一隅,独享其成。此非离去,乃是另一种形式的报答。且……她顿了顿,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勇敢地看着他,皇上,奴婢从未求过恩宠。宫中佳丽三千,不少奴婢一人。而天下织工,或许正需要奴婢这微末之光。求皇上成全。
弘历看着她那双眼睛,里面的光芒是他从未见过的璀璨和自由。他所有的怒火,在这目光下,竟一点点消散,化为无力的颓然。
他明白了。她从来就不是一只可以圈养的金丝雀。她是鸿鹄,注定要飞向更广阔的天空。他可以用强权留下她,但留下的,只会是一个失去灵魂的躯壳。
就像当年无法真正掌控如懿一样,他同样无法掌控郦兰汐。
沉默了许久许久,弘历缓缓转身,声音疲惫而沙哑:……准奏。但……每年需回京述职,将所著书稿呈阅。
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和……挽留。
郦兰汐深深叩首:谢皇上隆恩!
结局:锦行天下
一个月后,一辆朴素的马车驶出紫禁城。
郦兰汐只带了云雀和简单的行囊,还有她最重要的织机图稿和几件亲手织就的锦缎。
她没有回头。
宫墙在她身后渐渐远去。
江南水乡,她如鱼得水。她深入民间织坊,传授技艺,改进织机,收集整理各地织法。她撰写的《织锦谱》成为后世织工的经典。她创建的锦心绣坊出的织物,成为天下第一的名品,甚至远销海外。
她实现了前世的梦想,不再是谁的棋子,只做自己的主人。凭着一双手,织出了属于自己的锦绣乾坤。
偶尔,她会回京述职,与皇帝探讨织艺。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而奇特的关系,似君臣,似故人,又似知己,却再无男女之情。弘历看着她眉宇间愈发舒展的自信风采,终于明白,或许这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深宫如茧,困不住真正渴望自由的灵魂。而她郦兰汐,终是破茧而出,化蝶而去,飞向了更广阔的天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