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疯狂星期四,V我50
我盯着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一个空白文档。光标在闪。
桌上放着一个泡面桶。里面是空的。
我的肚子叫了一声。
我拿起手机。屏幕有一道裂纹。
电量显示5%。
我点开一个群聊。名字是江城大学20届校友群。
群里有人在发红包。
我点了点。
屏幕显示手慢了,红包派完了。
我向上滑动聊天记录。
有人发了张照片,是一桌菜。
有人发了个定位,是一家酒吧。
我打开输入框。
我打字：疯狂星期四,有神秘人赞助我50块钱吃肯德基吗
我删掉。
我重新打字：研究了一下,不是陨石撞击地球导致恐龙灭绝,而是那天是疯狂星期四,恐龙V了别的龙50,导致我没钱吃,所以我想开了,有没有人V我50,我想穿回去告诉恐龙这个秘密。
我删掉。
我再次打字：V我50。关系很好的朋友家人就不要问为什么了,不好的更不要问。只是希望你记住,我,你生命里重要的过客,今天,星期四,想吃一顿肯德基。仅此而已。
我点击发送。
我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一分钟。
两分钟。
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翻过手机。
一条微信支付的通知。
【微信支付：收款到账
50.00元】
付款方：陈静。
备注：……拿去吃吧,别发癫了。
我看着那串数字。
50.00。
一个声音在我脑中响起。
【检测到初始信仰源质……价值确认：50元人民币。】
【信仰锚点确立：疯狂星期四。】
【概念神格开始凝聚……】
我站起身,环顾四周。
房间里只有我。
【众筹目标：50/50。】
【信仰众筹系统,激活成功。】
【欢迎您,新生的神明。】
声音消失了。
我拿起手机,点开和陈静的聊天框。
我打字：谢谢。
我把手机揣进兜里,推开门。
***
第二章：史上最香的炸鸡
我站在肯德基的柜台前。
电子菜单亮着。
一个疯狂星期四套餐。我说。
好的,一共49.9元。收银员说。
我调出手机付款码。
滴的一声。
支付成功。
我提着一个纸袋走出店门。
回到我的出租屋。
我把纸袋放在桌上,打开。
一股热气冒出来。
我拿出一块炸鸡。
金黄色的脆皮。
我咬了一口。
咔嚓。
一股热流从我的喉咙滑下,涌向四肢百骸。
出租屋的天花板,那块黄色的水渍,仿佛在发光。
桌腿的铁锈,变成了深沉的红色。
窗外的鸣笛声,听起来像一首交响乐。
我闭上眼睛。
再睁开。
【因摄入核心信仰载体,神性点数+0.01。】
一行半透明的字出现在我眼前。
我看着手里剩下的半块炸鸡。
我又咬了一口。
【神性点数+0.01。】
我把整块鸡吃完。
【神性点数+0.02。】
我拿起桌上的一杯凉白开。
水是无色无味的。
我伸出右手,悬在水杯上方。
愿这杯水,能带来片刻的欢愉。我轻声说。
水杯里没有变化。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水流过舌尖。
一股清甜的味道散开。
【初步掌握权能：微弱的食物祝福。】
【效果：小幅提升食物与饮品的口感与精神满足度。】
【消耗神性点数：0.001。】
我看着空了的水杯。
又看了看纸袋里剩下的炸鸡。
我拿起手机,点开那个校友群。
陈静正在群里说话。
陈静：@林诚,吃上了吗
我回复：吃上了,谢谢你,这顿炸鸡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我盯着那句话。
【检测到信徒的正面反馈,神性点数+0.005。】
我放下手机,拿起第二块炸鸡。
***
第三章：疯四教主今天营业
我坐在电脑前。
电脑屏幕上是一个社交平台的注册页面。
我在昵称一栏输入：疯四教主。
我在头像一栏上传了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一个炸鸡桶,上面P了两个字：信我。
注册成功。
我发布了第一条动态。
今天是疯狂星期四,V我50,我将赐予你一整天的快乐。
没有人点赞。
没有人评论。
我打开PS软件。
我找了一张耶稣的画像。
我把耶稣手里的圣经,P成了一个全家桶。
我配上文字：信我者,得炸鸡。阿门……不对,阿四。
我点击发布。
五分钟后,第一个点赞出现。
十分钟后,第一个评论出现。
评论内容：神啊,我的V在哪里
我回复：心诚则灵。
半小时后,我的粉丝数从0变成了17。
我刷新页面。
动态下方出现新的评论。
哈哈哈有点意思,关注了。
教主,今天周四,我老板让我加班,怎么办
我回复：告诉他,耶稣也留不住你,我说的。
那个用户给我点了赞。
【来自‘摸鱼先锋’的认同,神性点数+0.001。】
【来自‘今天不想上班’的认同,神性点数+0.001。】
【来自‘炸鸡爱好者’的认同,神性点数+0.002。】
我眼前的半透明面板上,数字在缓慢跳动。
神性点数：0.058。
我继续打字。
教规第一条：周四不得悲伤。
教规第二条：周四宇宙中心是炸鸡店。
教规第三条：如果对现实不满,V我50,然后等待神启。
我把这三条置顶。
我的粉丝数突破了一百。
【‘疯四神教’雏形建立。】
【解锁信徒管理面板。】
【当前信徒数量：132（泛信徒）】
【信仰转化效率：0.01%】
我靠在椅子上。
肚子里又传来一声叫唤。
我看了看桌上的炸鸡纸袋。
里面已经空了。
***
第四章：都市传说的背面
我刷新着疯四教主的主页。
粉丝数：541。
我点开关注我的用户列表,随机进入一个人的主页。
他的最新动态是三分钟前发布的。
配图是一张外卖软件的截图,骑手的位置离他还有五公里,预计送达时间一再延长。
配文：点了疯四套餐,结果外卖员在三公里外迷路了半小时！教主,你的祝福呢
下面有人回复：我也是,今天的外卖特别慢。
我返回,点开另一个信徒的主页。
一张地铁站台人山人海的照片。
配文：今天地铁在隧道里停了十分钟,就因为我早上转发了教主的段子
我继续往下看。
网断了,游戏打到一半,我人没了。
今天出门踩了三次狗屎,我拜了假神
打印机卡纸了,论文交不上去,疯四也救不了我。
一条条抱怨出现在我的屏幕上。
【警告：检测到信仰源流受到不明干扰。】
一行红色的字在我眼前闪烁。
【正在分析干扰源……】
【分析结果：同位阶神性冲突。】
我皱起眉头。
我点开私信。
一封来自摸鱼先锋的私信。
教主,我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早上咖啡洒了一身,中午外卖被偷了,下午电脑蓝屏文件没保存。我是不是被诅咒了
我把手放在键盘上。
我回复：别怕,神在看着你。
【安抚信徒成功,神性点数+0.003。】
【信仰干扰仍在持续。】
红色的警告没有消失。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
楼下的街道,一辆红色的轿车和一辆蓝色的电瓶车撞在了一起。
两个车主正在争吵。
交通堵成了一片。
喇叭声此起彼伏。
***
第五章：焦虑之神来敲门
出租屋的灯闪了一下。
窗外的喇叭声变得刺耳。
电脑屏幕上的光标停止了闪烁。
房间角落的阴影蠕动起来。
一道人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套皱巴巴的西装,领带歪着。
他的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
他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
你就是那个‘疯四教主’他开口,声音沙哑。
我没有回答。
我问你话呢。他说。
你是谁我问。
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带。
我是厄咎。
早高峰·拥堵与焦虑之神。
他向前走了一步。
地铁晚点,网络卡顿,外卖迟到……那都是我的杰作。
市民的每一次皱眉,每一次不耐烦的叹气,每一次对堵车的咒骂,都是我的力量来源。
他指着我。
你的那些廉价快乐,正在侵蚀我的领域。快乐的人,不会焦虑。
停止你的行为。
凭什么我说。
厄咎笑了。
凭什么因为焦虑才是都市生活的常态,拥堵才是文明发展的必然。你的快乐,是BUG,是异端。
他把公文包放在我的桌上。
停止传播你的‘疯狂星期D四’,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果我不呢
那你的信徒们,会遇到更多的麻烦。外卖不只会迟到,还会洒掉。地铁不只会晚点,还会停运。网络不只会卡顿,还会断线。
他们的每一次不幸,都会转化为对你的质疑。你的神格,会因此崩塌。
厄咎打开公文包,里面空无一物。
他又合上。
考虑一下。
他退后一步,重新融入墙角的阴影。
房间的灯恢复了正常。
窗外的喇叭声也恢复了原样。
一切好像都没发生过。
只有桌上那个公文包还留在那里。
***
第六章：快乐是第一生产力
我盯着桌上的公文包。
电脑屏幕亮起,收到一条私信。
来自一个叫苏哲的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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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你好。我是一名广告策划,因为写了太多疯四文案被公司裁员了。我观察了你的账号很久,也注意到了最近你的信徒们遭遇的‘水逆’。我想,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也有共同的目标。我们可以合作。
私信下面,是一个文件。
文件名：《关于疯四快乐模因对抗都市焦虑诅咒的可行性报告.ppt》。
我点开文件。
一页页PPT在我眼前划过。
用户画像分析、传播节点预测、情绪对冲模型。
我关闭文件。
我回复：地址发我。
半小时后,我在楼下的咖啡馆见到了苏哲。
他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有些乱,但眼神很亮。
他把一台笔记本电脑推到我面前。
他用焦虑制造信仰,我们就用快乐对抗焦虑。这是模因战争。苏哲说。
怎么做我问。
焦虑的本质,是对失控的恐惧。而快乐的本质,是对‘小确幸’的掌控。我们的战场,就是每一个普通人的手机屏幕。
他打开一个文档。
我们需要制造一个强有力的快乐符号,去对冲那些负面事件。
比如
比如这个。
苏哲在电脑上打出一行字。
再挤的地铁,也挤不走我周四吃炸鸡的快乐。
他配上一张人挤人的地铁照片,和一张炸鸡的照片。
再卡顿的网络,也卡不掉我周四吃炸鸡的决心。
他配上一张游戏掉线的截图,和一张炸鸡的照片。
我来提供概念,你来把它做成病毒式传播的内容。我说。
成交。苏哲说。
我回到出租屋。
我打开疯四教主的账号,发布了第一条由我们合作的动态。
【信徒们,抬起头来！焦虑只是暂时的,但疯狂星期四是永恒的！】
配图是苏哲做的那张地铁和炸鸡的对比图。
动态发出去。
点赞和转发的数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
我眼前的面板上,代表神性点数的蓝色数值开始上涨。
另一条代表神性干扰的红色数值,开始下降。
【信徒‘早八人’的焦虑情绪被抵消,神性点数+0.01。】
【信徒‘网瘾少年’的负面情绪被转化,神性点数+0.01。】
【你对‘拥堵与焦虑’神权的对抗,初次胜利。】
***
第七章：第一位神选,大祭司苏哲
我的出租屋里多了一张桌子,一台新的电脑。
苏哲坐在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击。
墙上贴了一张白板,上面画满了各种线条和关键词。
焦虑之神的本质是秩序的拥护者,他制造混乱,是为了让人们更加渴求稳定的秩序。苏哲说,他没有回头。
而我们的快乐,是对这种秩序的暂时性背叛。所以他会视我们为BUG。
我看着眼前的面板。
【神性点数：15.72】
【信徒数量：2104（泛信徒）】
【干扰指数：持续下降】
面板上,一个原本是灰色的按钮,此刻正闪着微光。
【册封神选】
我点了下去。
一个新的界面弹出。
【请选择册封对象。】
一个光标出现,在我面前的空气中浮动。
我伸出手,将光标移动到苏哲的头顶。
【确认册封‘苏哲’为神选者】
【是/否】
我选择了是。
苏哲。我开口。
苏哲停下打字,转过身。
嗯
从今天起,你就是疯四神教的大祭司。我说。
一道看不见的光从我指尖射出,没入苏哲的眉心。
苏哲愣住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确认册封。】
【神选者：苏哲】
【神职：大祭司】
【权限：信仰传播、模因构筑、信徒情绪初步感知】
这个声音只在我脑中响起。
我……感觉到了。苏哲说。
我的键盘……好像打字更快了。脑子里的文案,自己就冒出来了。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飞快地写下一行字。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今天疯狂星期四,办法就是V我50。
他回头看着我。
欢迎入伙。我说。
他笑了。
为教主服务。
第八章：爆款！千万级信仰事件
苏哲指着电脑屏幕。
教主,开始了。
屏幕上,一个视频正在播放。画面粗糙,配乐洗脑。无数炸鸡的图片旋转,跳跃。一行巨大的红色字体在屏幕中央闪烁：今天,你疯了吗
下方的评论区,数据在滚动。
1000条。苏哲说。
我看着屏幕。
评论区：
V我50,这周我请！
我作证,昨天吃了教主的炸鸡,今天捡到五块钱！
疯四文学社前来报到！
转发这个视频,你暗恋的人会向你表白（bushi
苏哲刷新页面。
1万条。
我把手放在桌子上。桌上的水杯轻微震动。
苏哲又刷新页面。
10万。
他回头看我。
教主,我们买的推广位还没生效。
我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两步。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台电脑。
我脑子里响起声音。不是一个,是成百上千个。
V我50。
想吃炸鸡。
今天周四！
哈哈哈哈哈哈。
我闭上眼睛。声音更大了。
我睁开眼,看着苏哲。
数据。我说。
苏哲指向屏幕。50万。还在涨。各大平台的转发量已经统计不过来了。
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楼下的街道车水马龙。我能听到每个人的声音。
老板,这个怎么卖
堵死了,今天又要迟到。
宝宝乖,不哭。
V我50……
一个声音,混在成千上万个声音里。
我关上窗户。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电脑风扇的声音。
破百万了。苏哲的声音有些干。
我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在燃烧。我握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
苏哲。
在,教主。
这,就是你的计划
是的。最简单,最直接,最愚蠢的病毒式传播。人们不需要理解,只需要转发和复述。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屏幕上的数字跳到了三百万。
然后是五百万。
八百万。
苏-哲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他的手在抖。
屏幕数字突破了一千万。
红色的10,000,000+停在那里,不再变动。
苏哲站起来,向我鞠了一躬。
恭喜教主,贺喜教主。您现在是千万级的神祇了。
房间里的灯闪烁了一下。
我没说话。
苏哲也没说话。
灯又闪烁了一下。然后熄灭了。
电脑屏幕也黑了。
房间陷入黑暗。
一个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不属于我,也不属于苏哲。
有意思的小东西。
第九章：旧神的收购要约
黑暗中,一个人的轮廓出现。
他坐在苏哲的椅子上。电脑屏幕的光从他身后亮起,照亮了他的侧影。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你好,林诚先生。他说。
我看着他。苏哲站在我身边,身体僵硬。
我是墨丘利。男人站起来,向我走来。他伸出手。
我没有握。
他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
神界,商业与欺诈之神。当然,你也可以叫我……区域经理。
他走到我面前,绕着我走了一圈。
‘疯狂星期四·欢愉与炸鸡之神’。真是个……有创意的神名。
你来干什么我说。
一份工作邀约。墨丘利打了个响指。
一张发光的羊皮纸出现在他手中。他把羊皮纸递给我。
我们欣赏你的创意,也看到了你的潜力。董事会决定,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加入我们的机会。
我没有接那张纸。
如果我拒绝呢
墨丘利笑了。
林诚先生,这不是在菜市场买菜。这里没有拒绝的选项。
他看了一眼我身边的苏哲。
你的大祭司,很有趣的凡人。凡人的生命很脆弱,不是吗一场车祸,一次流感,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坏运气……
苏哲的脸色变了。
我接过那张发光的羊皮纸。上面的文字是活的,像虫子一样蠕动。
签了它,你将成为我们伟大体系的一部分。你的‘欢愉’神权将并入‘商业’神职,成为我们娱乐消费部门的一个子项目。你会获得稳定的信仰来源,以及……庇护。
庇护
新生的神祇,就像刚出海的舢板。而大海上,到处都是鲨鱼。墨丘利说,比如,‘拥堵与焦虑之神’厄咎。我听说,你们之间有些不愉快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
你看,一切都在交易。你用你的神权,换取你的存在。很公平。
我看着手里的契约。
上面的文字停止蠕动,变成了一行清晰的字：
【神权转让及附庸协议】
我拿起桌上的笔。
苏哲抓住我的胳膊。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墨丘利转过身,微笑着看着我。
我的笔尖触碰到羊皮纸。
在签下名字的地方,我写下林诚两个字。
名字燃烧起来,化作金色的烙印。
羊皮纸消失了。
墨丘利拍了拍手。
欢迎入职,林诚先生。现在,跟我来吧。
他走向墙壁。墙壁像水面一样波动起来,变成了一扇门。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哦,对了。你的大祭司不能去。凡人禁止入内。
我看了苏哲最后一眼。
苏哲对我点了点头。
我迈步,走进了那扇门。
第十章：戴着镣铐跳舞
门的另一边,不是我想象中的任何地方。
这里像一个巨大的、无限延伸的办公室。没有天花板,只有向上延伸的、看不见顶的灰色立柱。一排排发光的隔间整齐排列,每个隔间里都有一个身影。
空气里没有声音。
墨丘利走在前面。
这里是泛概念神域的第37号中转枢纽。他说,你可以理解为……我们的分公司之一。
我们走过一排排隔间。
我看到一个隔间里,一个神祇正对着一块光幕哭泣。光幕上显示着共享单车四个字,正在慢慢变灰。
另一个隔间里,一个长着八条手臂的神祇在同时操作八块屏幕,屏幕上是无数电商平台的后台数据。
没有人抬头看我们。
墨丘利停在一个空着的隔间前。
隔间里只有一张发光的桌子。
这里是你的工位。墨丘利说。
一个发光的手环凭空出现,扣在了我的手腕上。
这是你的身份识别终端,也是你的权限控制器。不要试图摘下它。
我抬起手腕,看着那个手环。它很冷。
你的工作,就是维持并扩大‘疯狂星期四’这个概念的信仰传播。所有的信仰产出,将由系统统一收集,扣除30%的平台管理费和50%的渠道费后,剩下的20%会作为你的神力薪酬,按周期发放。
墨丘利说完,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隔间。
那是你的同事,绮罗。工作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他转身离开。
我走向那个隔间。
隔间里,一个女人正靠在椅子上,看着一块熄灭的光幕。
她有一头银色的长发。
你好。我说。
她没有回头。又一个新人
我叫林诚。
绮罗。她终于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她的眼睛里没有光。
你是什么神她问。
疯狂星期四·欢愉与炸鸡之神。
她发出一个短促的笑声。
快消品概念神。祝你好运。
她转回头去,继续看着她那块黑色的屏幕。
你呢我问。
我她的声音很轻,我是‘情书之神’。
我看着她熄灭的屏幕。
现在是即时通讯的时代了。她说,没人写情书了。
我回到自己的隔间,坐下。
手腕上的手环亮了一下,一道光幕在我面前展开。
光幕上显示着我的神名,神职,以及一行冰冷的数字。
【当前信仰转化率：2.7%】
【神力余额：0.01】
我看着那个数字。
我抬起手,看着手腕上的手环。
这就是镣铐。
第十一章：信仰收割的流水线
我坐在我的工位上。
绮罗走了过来,站在我的隔间外面。
跟我来。她说。
我站起来,跟着她。
我们穿过一排排隔间,走向这片空间的深处。
这里的光线更暗。
我们来到一个巨大的平台前。平台下方,是无数个漂浮的光球,像一片星海。
每一个光球,都代表一个神祇,一个概念。
有的光球明亮,有的黯淡。
看。绮罗指着下方。
一个明亮的光球旁,出现了两个巨大的虚影。一个代表着商业,另一个代表着社交。
两个虚影伸出触手,缠绕住那个光球。
光球剧烈地挣扎,光芒闪烁。
那是‘直播带货之神’。绮罗的声音没有起伏,他诞生了三年,现在到了收割的时候。‘商业’和‘社交’都想吞并他。
我看着那个光球在触手的挤压下,逐渐变形,破碎。
它的光芒被两个虚影吸收。
最后,光球完全熄灭,消失了。
为什么我问。
因为他的概念,本身就是从‘商业’和‘社交’衍生出来的。他是他们的子集。当他成长到足够大,就会被回收。
她又指向另一个方向。
那里,一个黯淡的光球正在慢慢坠落。
‘随身听之神’。绮罗说,概念已经死亡,正在被系统清除。
我看着那片星海。成千上万个光球。成千上万个神祇。
那我们呢我问,我们这些……新的概念呢
我们是养料。绮罗说,我们是试验品。当一个新的概念诞生,系统会观察。如果它有潜力,就会被圈养起来,就像你一样。等到它成熟,或者有了更优的替代品,就会被收割。
没有神能逃脱吗
有。绮罗指向上方。
我抬头看去。在星海的最顶端,悬浮着几个巨大无比的、如同太阳一样的光球。
商业、战争、死亡、爱……绮罗说,那些是源初概念。是这个体系的基石,也是统治者。我们的一切,都只是他们延寿的食粮。
一个光球从我们身边坠落,熄灭了。
我看着自己的手。
我能感觉到,我与信徒们的连接,正在通过手腕上的手环,被过滤,被抽取。
我不是神。
我只是流水线上的一份原材料。
第十二章：代码深处的反叛者
我回到我的工位。
我看着面前的光幕。
上面是我的信徒们产生的信仰数据流。一条条V我50,一个个关于炸鸡的段子,在我眼前流过。
但它们不再给我带来力量。它们只是冰冷的数字,流入一个我看不见的系统深处。
我把手放在光幕上。
我尝试绕过手环的限制,直接与我的神权核心建立连接。
我是疯狂星期四。一个诞生于网络时代,诞生于代码和段子里的概念。我的神性,与这些古老的神祇不同。
光幕开始闪烁。
手环发出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检测到违规操作！】
我没有停下。
光幕上的数据流开始混乱,变成了无意义的代码。
【警告：权限冲突！】
【警告：底层协议受损！】
然后,所有的警告都消失了。
屏幕变成一片漆黑。
一行绿色的文字,在屏幕中央出现。
[SYSTEM_ERROR:
NULL_POINTER_EXCEPTION
AT
GOD_GENESIS_CORE]
一个程序员才会懂的错误。空指针异常。
我看着那行字。
它开始变化,重组。
最后,变成了一段话。
你好,BUG。
如果你能看到这段信息,证明你和我一样,是一个不该存在于此处的‘错误’。
我曾是这里的‘程序员’。我构建了这个系统,用以锚定人类的集体潜意识,避免世界在概念的冲突中走向混沌。我称自己为‘秩序之神’。
但我失败了。那些最古老、最强大的源初概念,篡夺了系统的权限。他们把这里变成了牧场,把新生的神祇变成了牲畜。
他们称我为‘叛徒’,将我从系统中抹除。但他们抹不掉我留下的代码。
这个系统,不是为了成为监狱。它是为了进化。
我留下了一个后门。一个无法被修复的逻辑漏洞。当一个概念足够‘去中心化’,足够‘模因化’,足够廉价,足够根植于每一个平凡个体的日常,它就无法被任何一个中心化的神权所‘拥有’或‘收购’。
它将不属于任何神,而是属于所有人。
你,‘疯狂星期四’,你很接近了。但还不够。
找到那个最终的模因。打破这里。
去吧,BUG。让系统……崩溃。
文字消失了。
光幕恢复了正常的数据流。
手环的警报也停止了。
我抬起头,环顾四周。
看着那些在隔间里麻木工作的神祇,看着这片无限延伸的、冰冷的办公室。
我看着自己的手。
一切都不同了。
第十三章：清算日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神域。
红色的光芒取代了原本的白光,在每一个隔间之间闪烁。
所有神祇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起头。
墨丘利出现在我的工位前。
他没有穿西装。他的身体由流动的阴影和商业符号构成,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抹嘲讽的微笑。
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BUG。他的声音不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一种直接灌入脑海的轰鸣。
他向我伸出手。
我手腕上的手环瞬间收紧,勒进我的皮肤。
我与信徒的所有连接,那成千上万条低语和祈求,被切断了。
V我50……
今天吃什么……
哈哈哈哈……
声音消失了。
我脑海里一片死寂。
我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弱。神力像沙子一样从我指间流失。
清算的时候到了。墨丘利说。
一道身影闪现在我和墨丘利之间。
是绮罗。
他只是个新人,什么都不知道！她张开双臂,挡在我面前。
叛徒没有新旧之分。墨丘利的虚影穿过了绮罗的身体。
绮罗跪倒在地,她代表情书的光芒黯淡下去。
我转身就跑。
我冲出隔间,在无限延伸的走廊上奔跑。
一个个穿着制式盔甲的神域卫士从墙壁里浮现,拦住我的去路。他们是规则、秩序、惩戒等神权的具象化。
我举起拳头,用尽最后一丝神力。
疯狂星期四！我喊道。
一小团代表着欢愉的金色光芒从我拳头上发出,击中一个卫士。卫士的盔甲上出现了一个炸鸡腿的图案,他愣了一下。
我从他身边冲了过去。
更多的卫士围了上来。
我被包围了。
墨丘利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游戏结束了,小东西。
回到你该待的垃圾堆里去吧。
脚下的地面消失了。
我坠入一片黑暗。
第十四章：回到开始的地方
我躺在地上。
冰冷的雨水打在我脸上。
我睁开眼,看到的是一条熟悉的小巷。肮脏,潮湿,散发着垃圾的酸臭味。
我挣扎着坐起来。身体很痛。
肚子在叫。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来。
我摸了摸口袋。空的。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个手环不见了。
什么都没有了。
神力,信徒,苏哲……一切都消失了。
我被打回了原形。
不,比故事开始时更糟。那时我虽然一无所有,但至少还能在群里发段子。
现在,我连发段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靠着墙壁,雨水顺着我的头发流下来。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旧手机。我按了一下开机键。
屏幕亮了。电量显示：1%。
我打开了那个熟悉的同学群。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我上次发V我50的时候。
我看着输入框。
我的手指悬在键盘上。
我可以再发一次。再乞求一次。
或者,我可以就这么坐在这里,等着手机没电,等着身体变冷,等着一切结束。
小巷的尽头,一个上班族打着伞走过。他看了一眼手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我听到了他的心声。
明天就周四了。
我低下头,看着我手机屏幕上的输入框。
我的手指动了。
我做出了选择。
第十五章：我,即是疯狂星期四
我没有输入V我50。
我用颤抖的手指,慢慢地打出了一行字。
疯狂星期四,V我1分钱,买一份小小的快乐。
我按下了发送键。
手机屏幕闪了一下,彻底黑了。
1%的电量耗尽了。
我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结束了。
……
叮。
一个声音。不是在我脑海里,而是在整个世界里。
叮。
又一个声音。
叮。叮。叮。……
成千上万,成百万,成亿万的声音。
是无数人手机上,收到1分钱转账的提示音。
我睁开眼。
雨停了。
我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我能透过我的手,看到地上的水洼。
小巷的墙壁消失了。
整个城市在我眼前展开。
我看到一间办公室里,一个女孩把1分钱转给了她的同事,两个人相视一笑。
我看到一间教室里,一个学生用最后的流量,把那条信息转发到了家庭群里。
我看到地铁上,一个疲惫的中年人看着手机,嘴角微微上扬。
旧神的神域在高天之上显现。墨丘利巨大的、由商业符号构成的脸出现在云层中,他惊愕地看着下方。
他向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但他的手穿过了我的身体。
我不再是一个可以被抓住,被收购,被抹除的实体。
我就是那1分钱的转账。
我就是那一句今天星期四的问候。
我就是那一份对廉价快乐的微小期待。
我不在小巷里了。
我在每一间办公室,每一个教室,每一个地铁车厢里。
我在每一个看着日历、等待周四的人心里。
我听见一个声音在问：今天星期几
另一个声音笑着回答：疯狂星期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