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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小满二手店的秘密
我叫林小满,开了家
小满二手店,坐标老城区巷尾那棵百年桂树下。门脸刷成奶黄色,墙根爬着青藤,风一吹就晃悠悠的,像块没化完的黄油搁在老巷子里。
别人收二手靠眼力辨真假、靠嘴皮子砍价,我靠的是手上那点见不得人的破毛病
——
摸旧东西能听见前任主人的碎碎念。不是恐怖片里的鬼哭狼嚎,更像老式收音机串台,净是些鸡毛蒜皮的情绪碎片,哭的笑的、遗憾的庆幸的,裹在物件的纹路里,一碰到我的手就往脑子里钻。
就说上周收的那本蓝皮笔记本吧,封面都磨得起毛了,内页写满娟秀的字,最后几页却空着。我指尖刚碰到封面,脑子里就飘来个小姑娘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委屈:妈,我这次月考肯定考不好,笔记本你别翻嘛!
紧接着是个温柔的女声,笑着叹气:傻丫头,考不好妈也不怪你。
后来才知道,卖笔记本的是个中年女人,说这是女儿高中时用的,女儿去年考上了外地的大学,临走前把笔记本落在了书柜里。她总怕我看她的小秘密,
女人摸着笔记本封面,眼睛软下来,其实我早就知道,她在里面写暗恋的男生,写想考的学校。
那天我没按市场价收,多给了五十块。女人走的时候,我听见笔记本里又飘来一句小姑娘的话:妈,我好想你啊。
还有上个月收的一块老怀表,黄铜壳子氧化得发暗,表针早停了。我一拿起来,脑子里就响着个老爷子的声音,慢悠悠的:老婆子,等我退休了,就带着你去北京看天安门。
卖怀表的是老爷子的儿子,说老爷子走了三年,怀表是当年跟老太太定情的物件,老太太最近总对着怀表哭,怕触景生情才想着卖掉。
我把怀表拿去修表铺,让老师傅把表针调到了老爷子退休那天的时间。后来给老太太送回去的时候,老太太摸着表壳,眼泪掉在上面,我听见怀表里的声音变温柔了:老婆子,咱们到天安门了。
这种事儿多了,我总结出三条规律:一是越旧的东西,记忆越清晰,就像埋在土里的酒,时间越长越有味道;二是越是贴身用的物件,情绪越浓,衣服、首饰、文具这些天天碰的,藏的碎碎念能堆成山;三是相机最特殊,本身就是装记忆的盒子,到我这儿算是
double
kill(双重暴击),不仅能听见声音,还能隐约看见画面碎片,跟放小电影似的。
所以我店里从不收大家电、大家具,专收这些巴掌大的小物件
——
手表、围巾、笔记本、钢笔,最多的就是相机。柜台上常年摆着三四台老相机,银色的、黑色的,有的镜头蒙着灰,有的还能正常拍照,像一排沉默的故事匣子。
我这店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收急用钱的人的东西。不是我心善,是急用钱的人卖东西时,情绪太冲,我怕受不住。有次一个小伙子急着给女朋友凑医药费,抱着台崭新的相机来卖。我一摸,满脑子都是他的焦虑:怎么办怎么办,钱不够怎么办
那天我没收他的相机,反而借了他五千块,让他先给女朋友治病,相机他想拿回去就拿回去。后来小伙子带着女朋友来还钱,还拎了一筐自家种的草莓,说相机救了他女朋友的命,也救了他们的感情。我看着小姑娘红扑扑的脸,心里琢磨:这破毛病虽然麻烦,有时候倒也能做件好事。
第二章:藏着晚霞的
Canon
AE-1
九月的老城区,风里都裹着桂花味儿,甜丝丝的,粘在衣服上能香一整天。
这天下午,我正趴在柜台上啃桂花糕,是巷口张奶奶送的,蒸得软乎乎的,咬一口满嘴都是桂花的香。柜台上的老式收音机放着评剧,咿咿呀呀的,跟窗外的蝉鸣凑成了交响乐。
突然,门帘
哗啦
一声被掀开,带进阵冷风,还卷进来几片桂花。
我抬头一看,进来个穿藏青色风衣的男人,个子很高,肩线直得像尺子,就是脸色白得吓人,跟刚从冰柜里捞出来似的。他头发梳得整齐,却有点乱,像是被风吹过很多次,手里攥着个黑色相机包,指节都泛白,手背上的青筋隐约能看见,一看就是攥了很久。
他站在门口,没立刻进来,眼睛扫了一圈店里的物件,最后落在我身上,声音有点哑,像砂纸磨过木头:老板,收相机吗
我把最后一口桂花糕咽下去,擦了擦嘴,指了指柜台:收啊,您先放这儿我看看。
顺手把收音机的声音调小了点,怕吵着他。他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进来,脚步很轻,像是怕踩坏了店里的地板。
走到柜台前,他把相机包放在柜台上,拉链拉得极慢,手指在拉链上顿了好几次,像在拆一个埋了十年的炸弹。
终于,拉链拉开了,里面是台
Canon
AE-1,银色的机身磨得发亮,边角有点氧化,露出里面的黄铜色,镜头上有道浅浅的划痕,斜着划过镜头盖,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的老伙计,保养得却很好,机身没有一点锈迹。
我屏住呼吸,指尖轻轻碰到机身,刚一接触,脑子里

的一声,像是有台收音机突然调到了某个频道。先听见的是风的声音,呼呼的,带着点河边的潮气,然后是个姑娘的笑声,脆生生的,像咬了口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糖:陈默!你快点啊,晚霞都要没啦!再慢我就不等你了!
这声音太鲜活了,我手一顿,猛地抬眼看向男人。他刚好在看我,眼神里有点慌,像被人看穿了秘密,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攥着相机包的手更紧了。
我清了清嗓子,尽量装作正常,拿起相机翻了翻:您贵姓啊这相机用了不少年了吧
他舔了舔嘴唇,声音还是有点哑:我姓陈,叫陈默。这相机……
用了十年了。
得,对上了。我心里

了一声,感情是青春疼痛文学现场,还是十年珍藏版。
我拿着相机,装作检查功能的样子,其实是想多摸一会儿,听听后续的故事。相机功能没问题吧我得试试。
我说着,从柜台下拿出备用的老款胶卷
——
我店里总备着几卷,就怕遇到这种老相机,毕竟现在想买老胶卷可不容易。
陈默点点头,站在旁边,眼睛盯着我手里的相机,手指在柜台上轻轻敲着,节奏很乱,像是在紧张。
我装上胶卷,对着窗外的桂花树按了下快门,咔嚓
一声,声音很轻,却像个开关,脑子里的声音更清楚了。
还是那个姑娘的声音,这次带着点委屈,像被雨打湿的花瓣:陈默,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吗明天我就要去上海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然后是陈默的声音,比现在年轻,带着点少年人的不耐烦,还有点口是心非的别扭: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去读个书吗又不是不回来,至于这么矫情吗
我心里叹了口气,这小伙子年轻时可真不懂事,姑娘都要走了,还说这种话。
我把相机递给他,指了指镜头上的划痕:机子没问题,就是老了点,镜头有点划痕,不影响拍照。您想卖多少钱
他接过相机,指尖在镜头的划痕上轻轻摩挲,动作很温柔,像是在摸什么宝贝。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眼神有点放空:你看着给吧,多少钱都行,只要你能好好待它,别让它落灰。
这话听得我心里一软,合着他不是缺钱,是想给这相机找个靠谱的下家,怕自己拿着睹物思人,又怕别人糟蹋了。
我想了想,报了个比市场价高两百的数:八百块,行不这价格比收废品的高多了,您要是觉得少,咱们再商量。
陈默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给这么高的价,他点点头,声音有点发飘:行,八百就八百。
我拿出手机,给他转了钱,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转账记录,看了半天,像是在确认这不是梦。收了钱,他没立刻走,还是站在柜台前,盯着相机看,眼神里全是不舍,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问我:老板,你……
是不是能感觉到点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被看出来了我面上还得装淡定,挠了挠头,笑着说:啊感觉到什么我就是觉得这相机挺有故事的,毕竟用了十年,肯定陪您经历了不少事儿。
他眼神暗了暗,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拉开门帘要走。风又吹进来,卷着桂花落在他的风衣上,他脚步顿了顿,像是在犹豫。
我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姑娘最后一句话,带着哭腔,声音里全是绝望:陈默,我明天在车站等你,你一定要来啊,我等你跟我道歉,等你跟我说再见。
这句话太戳人了,我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声:陈先生!他停下脚步,慢慢回头看我,眼里带着点疑惑。我指了指柜台上的相机,心脏跳得有点快:这相机里,是不是还藏着一卷没洗出来的胶卷
陈默的脸

地一下就白了,比刚才更白,像是被雷劈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瞪得很大,盯着我手里的相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走回来,脚步有点虚,声音发颤,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你……
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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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未寄出的车站约定
猜的,
我瞎扯,拿起相机晃了晃,老相机都这样,爱藏胶卷,我以前收过好几台,里面都有没洗的胶卷。
其实是我摸相机的时候,感觉到胶卷里裹着股沉甸甸的情绪,像下雨天闷在心里的委屈,压得人喘不过气,那是比刚才更浓的遗憾,浓得化不开。
陈默盯着我看了半天,眼神里从疑惑变成了信任,又变成了绝望。
突然,他蹲在柜台前,双手撑着头,肩膀微微发抖,声音闷闷的,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那卷胶卷,是她最后拍的,拍的是我们常去的那条河的晚霞。
我赶紧从柜台后走出来,搬了个凳子给他,又倒了杯热水,递到他手里:您先喝点水,慢慢说,不急。
窗外的桂花还在飘,风里的香味好像淡了点,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陈默接过水杯,双手捧着,热水的温度好像让他稍微平静了点。他喝了口热水,慢慢抬起头,眼睛红了,却没掉眼泪,开始慢慢把故事铺开,像展开一幅藏了十年的旧画卷
——
我和苏晓是高中同学,她高二转来我们班的。第一次来的时候,穿了件白色连衣裙,扎着高马尾,发梢有点卷,是天生的。班主任把她领进教室,让她选座位,她一眼就看中了我旁边的空位,走过来,笑着跟我说:同学,我能坐这儿吗
她笑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嘴角还有个小梨涡,我当时就傻了,半天没说话,还是她推了我一下,我才点点头。
那时候我是个愣头青,不知道怎么跟女生相处,总觉得跟女生说话会脸红,所以只好天天故意惹她生气,想让她注意我。
比如藏她的笔记本,让她上课找不到;在她的课本上画小人,画个戴眼镜的小老头,旁边写着
陈默是笨蛋;她上课睡觉,我就用铅笔戳她的胳膊,等她醒了,又装作看黑板的样子。
苏晓也不恼,每次都笑着追着我打,粉笔头扔得又准又狠,总能砸中我的后脑勺。她还会把我的作业本藏起来,让我交不上作业,被老师罚站;会在我抽屉里放小零食,是她妈妈做的饼干,甜得发腻,我却天天盼着她放。
后来有一次,学校组织去河边春游,那天天气特别好,傍晚的时候,晚霞特别美,橘红色的云彩铺在天上,像打翻了的颜料盘。
苏晓拉着我去河边看晚霞,她指着晚霞说:陈默,你看,晚霞是老天爷写给人间的情书,每一朵云都是一句情话。我看着她的侧脸,夕阳落在她的头发上,像镀了层金,突然就说了句:苏晓,我喜欢你。
她愣了一下,脸一下子就红了,比晚霞还红,然后点点头,小声说:我也是。
从那以后,我们就偷偷在一起了。晚自习后,我们会牵手走操场,绕着操场走一圈又一圈,直到保安大叔催我们回家;周末的时候,我们会去河边看晚霞,她坐在草地上,我坐在她旁边,听她讲班里的趣事,讲她想考的大学
——
她想去上海,说上海有外滩,有东方明珠,有很多很多书店。
我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在旧货市场买了这台
Canon
AE-1,是个老爷爷卖的,说这是他年轻时候给老伴儿拍照用的。我把相机送给苏晓,她特别开心,抱着相机跟我说:陈默,以后我要天天用它给你拍照,把我们的每一个晚霞都拍下来。
可其实,大多时候都是我给她拍。她喜欢晚霞,每天放学都拉着我去河边等,我就举着相机,从夏天拍到冬天,胶卷攒了一大堆,都藏在书桌抽屉里,每一卷都写着日期,写着
今天的晚霞很好看苏晓今天穿了红色的外套。
高考结束后,苏晓考上了上海的大学,我没考好,留在了本地。查完成绩那天,我们又去了河边,晚霞还是很美,可我们都没说话。
最后,苏晓先开口,声音有点抖:陈默,我明天去上海,你能来车站送我吗我有话跟你说。我点点头,说:我一定去,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其实我想说,我会努力考去上海的研究生,会跟她一起在上海看晚霞。
可第二天早上,我妈突然犯了心脏病,倒在地上,脸色惨白。我吓坏了,赶紧打
120,把我妈送到医院,忙前忙后,忘了带手机,也忘了跟苏晓说一声。等我妈脱离危险,医生说没事了,我才想起苏晓,赶紧打车去车站。
到了车站,火车早就开了,站台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清洁工在打扫卫生。我在候车椅上找了半天,只看见一条米白色的围巾,上面绣着朵小雏菊,是苏晓的,她昨天还戴着。
我拿起围巾,上面还留着她的香味,是她常用的桂花味护手霜的味道。后来我回家,找到手机,上面有十几个苏晓的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是她早上发的:陈默,我在候车厅等你,你要是不来,我就不等了。
我给她回电话,没人接;发信息,没人回。我去上海找过她,她的大学我去了好几次,都没找到她,她的室友说她开学没多久就搬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没留下联系方式。
我问遍了所有同学,没人知道她的下落,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这十年,我一直在找她,微博、微信、同学群,只要有一点她的消息,我就会去核实,可每次都是空欢喜。
我把这相机收在抽屉里,不敢碰,也不敢洗里面的胶卷,我怕洗出来,看到她的脸,看到那些晚霞,更怕自己承受不住这份遗憾。我总觉得,她是在等我道歉,等我跟她说对不起,等我跟她解释那天的事,
陈默喝了口热水,声音哽咽了,可我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我甚至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忘记我。
我看着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像吃了没加糖的桂花糕,又苦又涩。
我摸了摸柜台上的相机,指尖刚碰到机身,脑子里又响起苏晓的声音,这次很轻,像在耳边说话,带着点期待:陈默,这卷胶卷我不洗,等你来找我的时候,我们一起洗好不好我想跟你一起看我们拍的晚霞。
原来不是不想洗,是在等一个人,等一个一起看晚霞的人。
我心里一动,看着陈默通红的眼睛,说:陈先生,要不我帮你把胶卷洗出来我认识个老照片馆,老板手艺特别好,说不定能洗出来,万一里面有苏晓的线索呢
陈默猛地抬头,眼睛亮了,像黑夜里突然亮起的灯,他抓着我的手,力气很大,有点疼:真的可以吗那胶卷放了十年了,还能洗出来吗
试试呗,
我笑了笑,把他的手掰开,不试怎么知道就算洗不出来,也没什么损失,至少你努力过了,以后也不会后悔。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那胶卷放了快十年,感光层可能早就坏了,可看着陈默那期待的眼神,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就算是骗骗他,也想让他多一点希望。
第四章:胶卷里的十年等待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我就揣着胶卷去了老城区的
时光照相馆。这家照相馆开了四十多年,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姓王,头发花白,戴副老花镜,修相机洗照片的手艺是祖传的,在老城区很有名。
我到的时候,照相馆刚开门,王老爷子正拿着块布擦柜台,柜台上摆着很多老照片,有黑白的,有彩色的,都是些老顾客的合影。
小满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
王老爷子看见我,笑着打招呼,声音很洪亮。
王爷爷,我找您帮忙,
我把胶卷递给他,您看这卷胶卷,放了十年了,还能洗出来吗
王老爷子接过胶卷,眯着眼睛看了看,又对着光照了照,眉头皱了起来:这胶卷放太久了,感光层可能都坏了,而且保存得也不好,里面有点受潮,洗出来的可能性不大啊。
我心里一沉,可还是抱着希望:王爷爷,您再试试呗,这对我朋友很重要,关系到他十年的遗憾,您就当行行好,帮个忙。
王老爷子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就是心善。行,我试试,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我尽量修,明天早上你再来拿。
谢谢王爷爷!
我赶紧道谢,心里松了口气,不管能不能洗出来,至少王老爷子愿意帮忙。
从照相馆出来,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老城区的街上开始热闹起来,张奶奶的早点摊前排起了长队,卖豆浆的吆喝声、骑自行车的铃铛声,混在一起,特别有生活气息。
我买了杯豆浆,边走边喝,想着陈默现在肯定在店里等我,就加快了脚步。
回到店里,果然,陈默已经在门口等了,手里提着两袋早点,一袋是豆浆油条,一袋是桂花糕,都是我爱吃的。
他看见我,赶紧迎上来,声音有点急:小满老板,胶卷怎么样了王爷爷说能洗出来吗
王爷爷说尽量修,明天早上才能拿,
我接过他手里的早点,放在柜台上,您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昨天看你啃桂花糕,猜你喜欢,就从张奶奶那儿买了点,豆浆也是热的,你赶紧喝。
我心里暖暖的,这陈默看着木讷,倒是挺细心的。我喝着豆浆,看着他坐立不安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您这么急啊才过了一晚上,就等不及了
这事儿搁在我心里十年了,天天想,夜夜想,总想着有个结果,
他叹了口气,有时候我做梦,都梦见苏晓跟我一起洗胶卷,一起看晚霞,可醒了之后,才发现是梦,心里更难受。
接下来的一天,陈默来了店里三次。
第一次是上午十点,他说路过,顺便来问问,其实我知道,他是特意来的;第二次是中午,他拎着盒饭来,说是给我带的,其实是想看看胶卷有没有消息;第三次是下午五点,快天黑了,他站在门口,没进来,就看着店里的相机,看了半天,才走。
我看着他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也跟着紧张,毕竟这事儿要是成不了,他怕是又要失望一次,这十年的遗憾,可能就永远成了遗憾。
晚上关店的时候,我又去了趟照相馆,王老爷子说还在修,让我别催,我只好回来,心里七上八下的。
第三天早上,天还没亮,我就被电话吵醒了,是王老爷子打来的,声音里带着点兴奋:小满!快来!胶卷洗出来了!虽然有点模糊,但能看清!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照相馆跑,连牙都没刷。
路过巷口的时候,看见陈默正站在桂树下,手里还提着豆浆和桂花糕,跟昨天一样。
他看见我,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跑过来问:成了是不是成了
不知道,王爷爷让我过去,说是洗出来了,
我拉着他的手就跑,去了就知道了,别着急。
他的手很凉,还在发抖,我拉着他跑,风吹在脸上,有点疼,可我却觉得很兴奋,好像马上就要见证一个奇迹。
第五章:晚霞照片里的重逢密码
到了照相馆,王老爷子正拿着几张照片在看,见我们来了,赶紧把照片递过来:你们看,虽然有点模糊,颜色也有点淡,但还能看清人,看清晚霞。我接过照片,手有点抖,第一张就是晚霞,橘红色的云彩铺在天上,下面是条河,河水泛着光,跟陈默说的一样,是他们常去的那条河。
第二张是苏晓的侧脸,她站在河边,风吹着她的头发,头发飘起来,嘴角带着笑,眼睛看着远方,好像在等什么人。第三张是苏晓的手,手里拿着相机,正在拍照,手腕上戴着个银色的手链,是很简单的款式。
第四张……
第四张是苏晓举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清晰可见,旁边用马克笔写着一行小字,虽然有点模糊,但能看清:陈默,我在上海等你,这个号码我会用十年,你一定要找我。
陈默凑过来看,当他看到第四张照片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得很大,盯着照片上的号码,手在发抖,连呼吸都忘了。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那张照片,手指轻轻摸着上面的号码,突然就哭了,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掉在照片上,把字迹晕开了一点。
找到了……
终于找到了……
他嘴里念叨着,声音哽咽,苏晓,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王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背,叹了口气:年轻人,别太激动,找到就好,别等了,该找的赶紧找,别再错过了。
我给陈默递了纸巾,他擦了擦眼泪,慢慢站起来,拿着照片,声音还有点哽咽:谢谢你们,谢谢王爷爷,谢谢小满老板,要是没有你们,我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苏晓。
他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按着号码,手指一直在抖,按错了好几次,才把号码输对。
电话拨出去的那一刻,他的手还在抖,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屏住了呼吸。
嘟……
嘟……
嘟……
电话响了三声,每一声都像敲在我的心上,陈默的脸越来越白,眼神里的期待慢慢变成了绝望。
就在我以为没人接的时候,电话突然接通了,那边传来个温柔的女声,有点沙哑,却很熟悉,像是从十年前传来的:喂,您好
陈默一下子就愣住了,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话来,眼泪又掉了下来,他捂着嘴,怕自己哭出声。
我在旁边急得不行,推了他一把:说话啊!跟她说你是谁!
他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哭腔,还有点不敢相信:苏晓我是陈默……
你还记得我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了抽泣声,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压抑了十年的情绪终于爆发了:陈默真的是你吗你……
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我等了你十年,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找我了……
对不起,苏晓,对不起,
陈默哭着说,那年我妈犯了心脏病,我没去车站,不是故意的,我找了你十年,一直在找你,可我找不到你……
我知道,
苏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后来我听同学说,你妈生病了,我不怪你,我就是生气,生气你不找我,生气你不给我打电话……
我在上海等了你十年,这个号码我用了十年,就是怕你找不到我……
那天下午,陈默在我店里坐了很久,拿着手机跟苏晓聊了很多,从高中的趣事聊到这些年的经历。
苏晓说,她去上海后,一直在等陈默的电话,等了半年都没等到,后来她换了住处,却一直没换手机号,就是怕陈默找不到她。她还说,她每年都会回老城区,去那条河边看晚霞,希望能遇到陈默,可每次都失望而归。
陈默跟她说,他这些年一直在努力,考上了上海的研究生,现在在上海工作,就是想离她近一点,说不定能遇到她。他还说,他一直把那条米白色的围巾带在身边,每天都看一眼,提醒自己不要放弃。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心里暖暖的,像喝了热乎的豆浆,甜到了心里。原来有些遗憾,只要不放弃,总能弥补;原来有些等待,只要坚持,总能等到结果。
第六章:被修复的时光与新招牌
一周后,陈默来店里,给我带了喜糖,是上海的大白兔奶糖,装在红色的盒子里,很喜庆。
他穿着件新的风衣,脸色也红润了,跟上次来的时候判若两人,眼睛里全是笑意。
小满老板,谢谢你,
他把喜糖递给我,我下周去上海找苏晓,我们打算明年结婚,到时候请你喝喜酒。
恭喜啊!
我接过喜糖,心里替他高兴,终于得偿所愿了,以后可要好好对苏晓,别再让她等了。
我会的,
他笑着说,对了,我想把那台
Canon
AE-1
赎回去,我想带着它,再给苏晓拍很多很多晚霞,就像我们高中的时候一样。
我把相机拿出来,递给她:不用赎,这相机送你了,就当是我给你们的新婚礼物。祝你们以后的日子,像晚霞一样美。
陈默愣了一下,接过相机,眼眶又红了:谢谢你,小满老板,你真是个好人。
他想给我钱,我没要,我说: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能幸福,这比什么都强。
临走前,他突然问我:小满老板,你是不是能感知到旧物的记忆上次你说猜的,我不信,你肯定能感觉到。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个,我笑着点头:是,我能感觉到,能听见旧物里的声音,能看见一点画面。这是个秘密,你可别告诉别人。
我不会说的,
他也笑了,谢谢你,小满老板,你不是在收二手物品,你是在帮人找丢失的时光,帮人弥补遗憾。
陈默走后,我坐在柜台前,摸了摸手边的一条米白色围巾,上面绣着朵小雏菊
——
那是陈默上次来的时候,从家里带来的,说苏晓的围巾,也该物归原主了,让我帮他寄给苏晓。
我捏着围巾,指尖刚碰到布料,脑子里就响起苏晓的声音,带着点害羞,还有点甜蜜:陈默,你看我绣的小雏菊,好看吗这是我跟我妈学的,绣了好久呢。
窗外的桂花还在飘,风里都是甜丝丝的味道,比平时更甜。
我突然觉得,我这手上的破毛病,也不是那么讨厌了,甚至有点庆幸有这个毛病,能帮别人找到丢失的时光,能帮别人弥补遗憾。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帮别人把错过的时光,一点点找回来。
后来,我的
小满二手店
多了个新招牌,是我请王老爷子写的,黑色的字,写在木牌上,挂在门帘旁边,上面写着:收旧物,也收故事,帮你修复那些被遗忘的时光。
来店里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来卖奶奶的旧银镯,说奶奶走了,想找个地方好好保存;有人来卖爸爸的旧手表,说爸爸以前戴着它上班,现在爸爸老了,手表也走不动了;有人来卖恋人的旧笔记本,说虽然分手了,但还是想留下点回忆。
每一件旧物背后,都藏着一个故事,有笑有泪,有遗憾有圆满。
我还是每天坐在柜台前,啃着张奶奶送的桂花糕,听着旧物里的碎碎念,帮人们梳理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情绪。
有次,一个小姑娘来卖一台旧相机,说这是她爷爷的,爷爷以前是摄影师,走了之后,相机就没人用了。
我摸了摸相机,听见里面有个老爷爷的声音:丫头,爷爷教你拍照,以后你要当一个好摄影师,把美好的东西都拍下来。
我把这个告诉小姑娘,她哭了,说爷爷以前确实教过她拍照,她现在是个摄影师,就是为了完成爷爷的心愿。
还有次,一个老奶奶来卖一条旧围巾,说这是她老伴儿给她织的,老伴儿走了,她戴着围巾总想起他,怕自己伤心,想找个靠谱的人保管。
我摸了摸围巾,听见里面有个老爷爷的声音:老婆子,天凉了,我给你织了条围巾,你戴着暖和。
我把这个告诉老奶奶,老奶奶笑了,说老伴儿以前就是这么说的,她决定把围巾留下来,戴着它,就像老伴儿还在身边一样。看着这些人带着希望来,带着圆满走,我心里越来越觉得,这个二手店不仅仅是个做生意的地方,更是一个储存时光、修复遗憾的地方。
有时候我会想,等我老了,也要把我的故事,藏在一件旧物里,比如那台老式收音机,或者那本蓝皮笔记本,留给下一个,愿意倾听时光的人,让他们知道,有些时光,永远不会被遗忘;有些故事,永远值得被珍藏。
窗外的桂花还在飘,风里的香味越来越浓,我拿起柜台上的相机,对着窗外的桂花树按了下快门,咔嚓
一声。
脑子里响起苏晓的笑声,还有陈默的承诺,以及很多很多人的故事。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歌,唱着那些被修复的时光,唱着那些圆满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