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了件浅灰色的风衣,身形依旧单薄,但站姿里多了些力量。脸色虽然还是偏白,却不再那么透明易碎,眼底的哀伤沉静了许多,像深潭的水,不再剧烈翻涌,只是静静存在着。她看着那邮筒,眼神复杂,却没有了之前那种快要被吸进去的绝望感。
她也看见了沈照野,微微颔首,嘴角牵起一个很淡的、却真实的弧度。
沈照野走了过去。
“来看它?”他问,目光也落在那个墨绿色的、锈迹斑斑的筒身上。
林晚轻轻嗯了一声:“路过,顺道看看。”她顿了顿,转过头,目光里带上一丝询问,“那杯‘琥珀时光’,你自己试调了吗?”
“试过。味道总不对。”沈照野回答得很直接。那酒的平衡太微妙,远非看几次就能掌握。
林晚眼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神采,那是触及熟悉领域时的自然反应:“基酒和利口酒的比例是骨架,15盎司对05盎司是基础,但柠檬汁的酸度是关键,它是用来融合和提亮,不是抢戏。冰块的质量和摇和的时间更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她说得清晰笃定,带着曾经作为调酒师的自信影子。
沈照野认真听着,点了点头。
两人在渐沉的暮色里又安静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夕阳最后的余晖从邮筒上褪去。
“最近…还好吗?”林晚轻声问,像是不经意,又像是酝酿了很久。
沈照野看着吧台内侧那盆长势喜人的千叶兰,叶尖幽蓝微光在夕照下不太明显。“还行。”他回答,然后顿了顿,也问,“你呢?”
林晚笑了笑,那笑容很浅,带着未散的哀愁,却不再那么勉强。“就那样。”她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一天天过。”
“走了。”林晚最后看了一眼邮筒,对沈照野说,“下次来店里,我教你。”
“好。”
夜色浓重,像化不开的墨。万象城西区,待拆迁的老仓库群沉默地匍匐在黑暗里,几盏残存的路灯投下昏黄模糊的光圈,非但没能驱散黑暗,反而衬得阴影更加深邃。
一阵冷风突兀地卷过空荡的街道,吹起地上的碎屑,发出令人不适的窸窣声。风里似乎裹挟着一种极细微的、非自然的声响——像是高频的震颤,又像是某种坚硬的东西在粗糙表面刮擦,断断续续,钻进耳朵里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深处,某个没有窗框的黑洞洞的豁口内,似乎有某种苍白的东西极快地晃动了一下,不成形,更像是一段扭曲的视觉残留。
附近一盏路灯的灯泡猛地开始剧烈频闪,滋滋的电流声变得异常刺耳,昏黄的光线疯狂明灭,将周围废弃车辆的影子拉扯成狂乱舞动的怪异形状。
空气里铁锈和尘土的味道似乎加重了,隐隐混入了一丝冰冷的、令人作呕的腥气。
一直安静蹲在沈照野肩头的阿满,毫无征兆地全身毛发倒竖!它猛地抬起头,不再是那只慵懒的肥猫,整个身体绷成了一张弓,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充满威胁的嘶吼,金色瞳孔缩成两道冰冷的细线,死死钉向仓库的黑暗深处!
“——冰冷!死掉的东西在动!”它的意念尖锐而清晰,充满了极度厌恶和警告,“滚开!”
沈照野脚步骤停,一股寒意猝不及防地窜上脊背。他猛地转向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视觉拼命调整焦距,却什么具体形状也捕捉不到,只能感受到那股弥漫过来的、无形的阴冷恶意,以及阿满前所未有的激烈反应。
那令人极度不适的冰冷感,如同无形的潮汐,从废弃仓库的方向涌来又迅速退去,却在空气中留下了清晰的、战栗的余波。
沈照野站在原地,眉头紧锁,手掌下意识地按在阿满炸毛的背上。这一次,任何关于野猫或错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万象城的夜色下,显然潜藏着比无聊传闻更具体、更令人不安的东西。而他的猫,正是最敏锐的警报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