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野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指尖沾着老吴温热的血,大脑一片空白,世界在他眼前嗡嗡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塌。他看着那片还在缓慢扩大的暗红血迹,看着老吴那张失去意识、灰败的脸,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口鼻,让他窒息。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亲手…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灭顶的绝望吞噬时,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悄无声息地浸润了他几乎冻结的感知。
这暖流并非涌向他,而是径直流向了他身后血泊中的老吴。
紧接着,一个他以为再也听不到的、带着一丝无奈却异常冷静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清晰得如同耳语:
“啧…麻烦。”是阿满的声音,带着点熟悉的嫌弃,却又奇异地让人安心,“放心,他原本要碎成八瓣的后脑勺,被我摁回去了。现在顶多算磕了个超级大包,晕菜了。死不了。”
沈照野猛地抬头,循着那暖流和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阿满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作坊门口,依旧蹲在那里,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正静静地看着老吴的方向。它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柔和光晕,那暖意正源自于此。
“剩下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阿满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淡,却像一根牢固的绳索,将沈照野从崩溃的边缘猛地拽回现实,“叫救护车。别发呆。”
话音落下,阿满身上的微光迅速敛去。它最后瞥了沈照野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灵巧地跃上矮墙,身影再次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没有一丝留恋。
来得突然,去得干脆。
但那短暂的声音和暖流,如同强心针,瞬间击碎了沈照野的僵直。他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好不容易才拨通了急救电话,语无伦次地报出了地址。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了夜晚的宁静。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混合着一种冰冷的、属于疾病和死亡的气息。头顶的荧光灯管发出惨白的光,照得人脸色发青。
沈照野像个木头人一样,僵硬地坐在抢救室外的塑料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上面还残留着没洗干净的血渍。长椅冰冷坚硬,硌得他生疼,但他毫无所觉。耳边是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声,每一次抢救室门的开合,都让他的心猛地揪紧。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表情严肃但不算绝望:“脑震荡,颅骨有轻微骨裂,大量失血,但生命体征稳定了。幸好送来得还算及时,撞击力度和角度要是再偏一点…”医生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沈照野悬着的心落回一半,却又沉甸甸地坠着。及时?是阿满…是阿满那不可思议的力量…
老吴被推出来,转入普通病房观察。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如纸,还在昏迷中。
又过了难熬的几个小时,老吴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他浑浊的眼睛费力地睁开,迷茫地转动,最后定格在守在床边、脸色同样惨白的沈照野脸上。
瞬间,那迷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痛苦、难以置信的失望和…刻骨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