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音气鼓鼓的回了屋子,将手中的本子全都扔回到桌上,声音里透着几分委屈,“爹爹真偏心,兄长求了他那么久都未能得到的东西,别人只是几句话便可轻而易举的夺得。”
身后的两个丫鬟忙对视一眼,遂又急匆匆的将门阖上。
红鲤适时出口劝道:“若是小姐真想要那柄宝剑,不若直接同裴公子说一声,想必他也不会不给。”
她虽并未直言,可沈南音却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裴贺宁或许只是一个暂住将军府的客人,只要自己开口索要,但凡他有点眼力见都不会驳了自己的面子。
可沈南音却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她攥着的手倏然松开,随即轻叹道:“罢了,待兄长归京之后,我去寻一件旁的礼物赠他。”
掌心隐约传来丝丝痛意,她眸光扫过,上边早已被指甲掐出了几道痕迹。
她拂开正为她捏着颈间的手,随即轻揉着额角,颇有些烦躁的开口问道:“怎的姨娘都跑我院子几趟了都未见庶妹一道跟来过?”
“这个奴婢未特意打听过,只是前几日奴婢送陆公子离开的时候,倒是曾听闻二小姐院中的婢女们埋怨。”红鲤顿了顿,继续说道:“好似是姨娘又请了什么人来教二小姐学舞剑来着。”
沈南音手上动作微顿,眸光流转一瞬,倏地勾起了唇角,曲姨娘竟是将她前几日所言的胡话当了真去。
两个丫鬟莫名的对视了一眼,视线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
过了良久,沈南音才敛了笑意,“你二人时刻注意着陆哥哥,若他再来沈府便将人请到我院中来。”
如今兄长不在京城,她能相信的也只有陆知行了,若能在秋猎之时查到些许消息更好,若是查不到,那也只能借陆知行的职务之便,多加打探一番。
思及此,沈南音只觉头痛欲裂,心情也逐渐烦躁起来,她屏退了屋中红鲤和素锦,独坐在窗前。
秋风席卷而过,几片微黄的树叶打着旋儿的落在沈南音手边,她垂眸几息,遂又看向外边,眸光幽深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
须臾,她收回视线,阖眸靠坐在美人榻上,指尖轻揉着眉心,渐渐地陷入了沉睡。
梦中好似又回到了那个冷彻骨髓的寒冬,身上早已被洗得泛白的夏衣根本不足以抵抗大雪纷飞的冬季,她用力抱着自己,好像这样就能取暖一般。
她身子止不住的轻颤着,口中喃喃低语:“别这样对我”
“冷”
这一夜,好似很长,她无论如何都没能从噩梦中醒来。
总感觉身边有人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口中也时常弥漫着一股叫人作呕的酸苦。
沈南音强撑着睁开眸子,入眼的便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不等她回过神来,便听得那老者起身朝一旁拱手,“将军请放心,令千金高热已退,只需静养个一两日便可痊愈。”
待沈长峰将人送出房门再返回时,沈南音才艰难开口,“爹爹,我这是怎么了?”
她声音嘶哑,宛若年久未修的木门发出的声音般,刺耳难听。
沈长峰轻叹一声,大掌随即附在她额头上,掌心的厚茧硌得沈南音额头生疼,她不禁蹙了蹙眉。
“南音既是想要兵器,那日后为父再寻一件更好的来给你可好?”沈长峰说着,在床边的椅中落了坐,随即轻叹道:“时安擅长枪,那柄宝剑给他也只不过是暴殄天物,而你也根本提不起那宝剑。”
沈南音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唇瓣翕动良久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沈长峰附在膝头的大掌卷了卷,“兵器本就是须得适合的人用方可发挥它最大的作用,南音不必为此耿耿于怀。”
话音刚落,沈南音眼角便落下一滴泪来,这回他也再没了责怪的心思,忙安慰道:“别哭,别哭,你想要,为父这就去讨要回来。”
他说着便要起身出门,可转身的瞬间他倏然顿住,垂眸看去,衣摆已被人紧紧攥住。
沈南音任由红鲤为她将泪水拭去,沙哑着声音说道:“谁同父亲说我是因那宝剑才如此的?”
不等沈长峰开口,便听得曲姨娘道:“自幼你便这般,但凡有一点不如意便会大病一场,若不是昨日老爷拒了你的要求,你怎会病得这般重。”
她暗自扯了扯想要开口辩解的红鲤的衣袖,视线缓缓移至曲姨娘手腕处的翡翠玉镯上。
上一世,曲姨娘便时常在父亲跟前说自己性格顽劣,想要什么东西便立即要得到,若不然就会哭闹不止,更甚至会将自己气病。
每回她一脸莫名的看着父亲甩袖离去后,曲姨娘都只是说要去找父亲为自己讨个说法,隔日便会有许多精致的小玩意儿送到自己院中。
那时的她真的以为曲姨娘是真心待自己好的,就连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翡翠玉镯,她都不顾父亲的反对献宝似的捧到曲姨娘跟前。
连曲姨娘为自己“争取”来的赏赐,她也都会因着同情庶妹,分给了她大半。
见曲姨娘忙拉下衣袖遮住了那抹翠绿,沈南音微不可查的扯了扯唇角,遂又示意红鲤扶自己坐起身子,“姨娘怎知我是因父亲拒了我的要求而病重的?”
原本得知她病重消息想来探望的裴贺宁此刻正立在院中,这话无疑将他心底的那一点愧疚再次击得粉碎,他墨眸看了眼屋中,隐约能穿过众人看到沈南音那苍白的面容,他用力闭了闭眼,似负气一般转身疾步离开。
沈南音此刻只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曲姨娘身上,不曾注意到院中的异常,她眸子死死地盯着曲姨娘,唇角的讥讽却不加掩饰。
沈长峰只当她是高热刚退,脑袋还有些不清醒,并未注意到她眼底流露出来的对曲姨娘的怨念,“曲氏也只是担心你的身子,南音,切莫再这般没大没小。”
他话音刚落,沈南音便觉有些委屈。
“我昨夜只不过是在窗前打了个盹才着了凉的,在姨娘眼中,我便是这般小肚鸡肠之人么?”沈南音说着,眼角再次红了些许,“我何时会因为一点儿不如意便大病一场了?”
“我能有这般神通广大么?竟能控制自己生病?”
“亦或者说,你便是这般同爹爹说我的?想要离间我和爹爹的关系?”
即便沈长峰再怎么木讷,也多少察觉了其中的猫腻。
沈南音每说一句,曲姨娘面色便苍白一分,对上沈长峰幽深的眸光后,她更是惊慌,忙摆手道:“我,妾没有,将军。”
沈长峰只定定的看了她良久,终是挥手让丫鬟将她扶了出去。
继而又看向床上病恹恹的少女,眼底温柔似要溢出来般,“南音长大了,叫为父甚是欣慰。”
“待来日为父为你寻一件更好的兵器。”他笑的慈祥,是沈南音两世以来最想看到的模样。
上一世,若不是她自己折腾,沈府也必不会是那般结局,父兄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