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音得知裴贺宁要随自己一道前往书院之时只觉天都要塌了,她去书院本就是想避开裴贺宁,与其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如今居然要带他一起,那自己求了父亲这么久还有什么用?
她瘫坐在椅中,双目无神的盯着前方,饶是红鲤命人端来她最喜欢的吃食,也不见她提起丝毫兴趣。
素锦见状,将一碗吃食捧到她手心,笑道:“将军应下小姐去书院一事,小姐还这般不开心,莫不是又不愿去了?”
沈南音好似失了魂般,木讷的收回视线看向素锦,“若有了裴贺宁一道前往,那与我在府中又有何区别?”
她欲哭无泪,有些呆愣的看着忙前忙后的两个丫鬟,碗里的吃食被她搅了个稀碎,却丝毫不曾入口。
沈南音眼底再没了前些时候的清明,她垂眸看了眼捧在手心的碗,随即放回桌上,整个人都往后靠了些许,“都收下去吧,我没有胃口。”
本还布着菜的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红鲤笑着说道:“如今将军可是遂了小姐愿了,若小姐依旧这般兴致缺缺,只怕明日去书院的时候就无心应付了。”
沈南音懒懒的看向红鲤,须臾后又敛了眸光,上一世从未有过这一遭,她不知裴贺宁为何会应下父亲这般无礼的要求。
即便是他才高八斗,也断然当不得京城书院的夫子,更何况她要去的书院还是京城各位大人筹资所建,专供各位大人子女求学所用的地方,她实在想不出裴贺宁会去做什么。
一股烦躁瞬间充斥在胸腔,她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
不过片刻,她便再也没了自怨自艾的心思,忙吩咐着红鲤二人收拾前往书院要用的物什,只待明日出发。
这一忙碌便是大半日,她院中的事情更是被人一字不差的传到了曲氏院中。
“砰——”
一只茶盏瞬间碎裂在地面,吓得那通风报信的丫鬟忙跪倒在地,“请小姐息怒。”
沈玉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眼底压着难以消灭的怒火,“这倒是好了,阴差阳错间有遂了她的意,她入书院那些大人家的小姐们定为追捧她。”
曲氏朝跪在地上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你回去伺候着,有任何消息立即来报。”
待那丫鬟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外,她才转身安慰出声,“你在担心什么?即便是她能入书院又如何?你这一年多不是在里面待的挺好么?”
“再者,她一个被书院劝退过的,即便是再次回去,旁人还会看得起她么?”
沈玉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着声音道:“可她才是将军府的嫡女,父亲又对她百般疼爱,我如何能斗得过她?再说了,那些世家小姐本就看不起女儿的出身,若再让她出现在世人眼前,那我花了这么久的心思岂不白费了么?”
“女儿昨日也是一时脑热,想着在父亲跟前表现一下,才劝父亲让她回书院的,谁知父亲竟真的会点头应下?”
“我费尽心思想要讨父亲欢心,可他却从不正眼瞧我,昨日更是为了沈南音呵斥我。”
沈玉容哭着扑进了曲氏怀中,委屈至极,“为何父亲就不能将母亲您抬为正妻,这样女儿也不必如眼下这般过的如履薄冰。”
曲氏轻抚着她的头发,眼底难得的流露出几分心疼,“是我不好,才叫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她轻轻推开怀中之人,抬手为沈玉容拭去面上的泪水,柔声道:“从前你是如何将她赶出书院的,日后也可用相同的手段,这京城中人最是势利,待沈南音彻底退出众人的视线后,她们便只会记住将军府的女儿是你。”
“嫡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她们只记住你,即便她身份压你一头又如何,可若大家都不喜欢她的话,那你便是唯一能为将军府带来荣光之人。”
“即便你父亲再怎么心疼她,也断不会为了她毁了整个将军府的未来。”
她也曾想过为沈长峰再生一子,这样的话她们母女也能有个依仗,可沈长峰却像是不喜女色一般,对她明里暗里的示意丝毫不做理会。
若她能有如沈时安那般可随父亲上阵杀敌的儿子,她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棘手,对付沈南音不成,又难以在沈长峰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不过好在沈长峰也不是那寻花问柳之人,府中除了她之外便再没有其他妾氏,这才让她这些年稍有心安,也不至于为了讨沈长峰的欢心去与人争斗。
沈玉容眼底的湿意尚未散去,却已然浮现一抹厉色,她抿了抿唇,一把抹去面上的泪珠,压低声音道:“女儿明白。”
她默了默,遂又抬眸看向曲氏,“只是母亲操劳多年都未能得父亲正眼相看,您还要任劳任怨继续为将军府操持下去么?”
曲氏满眼心疼的捧起她的脸,指腹划过她的眼角,将那摇摇欲坠的泪珠尽数抹去,随即落坐在她身旁,将她的手拢在自己掌心,“母亲知道你心性高,也想为了你一步步爬上将军夫人的位置。”
她声音倏然冷了几分,带着连沈玉容都有些生惧的寒意,“只不过近来瞧着沈南音那小蹄子好似变了个人般,一点都不受我的控制。”
一想到自己盘算了许久想让沈南音下嫁给裴贺宁的计划毁于一旦,曲氏便再难咽下心中那口怨气。
可她尚且还有几分清醒,知道不该让沈玉容过多掺和她的所作所为,故而从未将自己的心思说与沈玉容听过。
沈玉容轻靠在她肩上,颇有些打抱不平道:“母亲教导我可以对沈南音使用相同的手段,那您这么多年为何不对对父亲再次下手?嫡母都逝去十余年了,如今是您一直操持着将军府的中馈。”
“难不成父亲还要让外人笑话将军府是由姨娘执掌中馈的么?”
说到激动处,沈玉容立即直起身子,抓着曲氏的手臂摇晃起来,“母亲,女儿会为了您对付沈南音,可父亲那您也须得花些心思啊!”
曲氏眸中闪过一丝冷意,继而又温柔的看向沈玉容,“如今我虽能分得少许掌家权,可那也只是将军府的凤毛麟角。”
“若不是沈南音蠢笨,经我多番周旋才舍得放手的话,只怕时至今日我母女二人还须得看她的脸色过活。”
妾氏身份本就低微,更何况她还是因下药爬上主子床后怀了身孕才被抬为姨娘的,若不是将军夫人早已身亡,恐怕她此生都不可能近身沈长峰。
从前伺候夫人时,她便羡慕夫人能嫁得如此贴心的丈夫,虽是常年征战在外,可待夫人却千好万好,恨不能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夫人。
这般让人挂心的男子,每回凯旋而归之际都只一心扑在夫人身上,即便夫人怀有身孕,为了他买了几位容貌娇媚的女子,他也依旧不曾给过那几人一个眼神。
正因如此,在夫人死后沈长峰再次出征之际,她一人照顾着沈南音时,才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一杯带了药的酒水借着尚且年幼的沈南音的手端到了沈长峰手中,也多亏了沈长峰对自己的女儿从不设防,曲氏才能钻了空子。
她贪念沈长峰的身子,更贪念沈长峰的权势与银钱,她想要的断不会只是一个暖床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