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贺宁心底某处仿佛被一只柔荑轻轻攥着一般,酥酥麻麻,有些难以言说。
他盯着沈南音的脸愣愣出神,脑中不禁浮现第一次见到沈南音时的场景,那时的她正跟丫鬟放风筝,面上也如眼下这般带着叫人恍惚的笑意。
彼时,他被沈南音明媚的笑容给吸引了视线,久久不曾回神。
他也曾想过将沈南音当做自己的妹妹来看,故而,沈长峰提出让他留在将军府当夫子时,他只犹豫了一瞬便答应下来。
起初一切都还算正常,沈南音每每见到他都会笑着唤一声“裴哥哥”,声音娇软,似一团蜂蜜般甜到人心里去了。
可不知何时,沈南音看向他的眼神就变了,眼底再也没了对一个夫子的敬重,唯有难以忽视的占有欲。
不知过了多久,裴贺宁附在膝上的大掌才微微卷起,眸中闪过一丝暗色,须臾,他又掩下眸底那不易察觉的异色。
他从来都知晓沈南音是何种天姿国色,只是她的性子着实叫人不喜。
正因如此,众人的目光也都只是放在她那些个出格的行径上,完全忽视了她的样貌。
沈南音这般娇蛮任性,倒像是歪打正着的保护了自己一番,正好躲开了京中纨绔的觊觎。
只是如今,她忽然性子大变,叫人有些捉摸不透,所作所为好像也没有从前那般惹人生厌了。
思及此,他眉眼渐渐舒展,声音也难得的温和了几分,“沈小姐可想好了?需要在下做什么?”
“并未,裴公子难得能应我一个要求,我甚是珍惜。”沈南音道:“这么难得的机会,定要放到最后再用,不是吗?”
“若现在随意提了,那日后需要裴公子相助的时候,岂不晚了?”
她顿了顿,遂又转移话题道:“裴公子日后可否放下成见,待我如普通学生那般?”
“也好叫裴公子看看,我有无变化,是否如我自己所言那般,再不会缠着你了。”
沈南音敛了眸光,长睫微颤,真真像是一个做了错事求原谅的孩子:
“人都会犯错,我自幼便被父兄捧在手心长大,经历的自然也少一些,从前种种,还望裴公子海涵,日后我定不会再叫裴公子难看了。”
“若是裴公子愿意,我也可将将军府名下的良田拨一部分放到裴公子名下,以聊表我的诚意。”
她字字肺腑,面上更是真诚无比,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她已改过自新了,裴贺宁也不例外。
可沈南音的这些话,却并未叫裴贺宁高兴,他眸中尽是叫人看不懂的情绪。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问道:“若沈小姐真的改过自新,在下也不会对您有何偏见,只是沈小姐想给在下的都是身外之物,也并不能代表什么。”
“况且,在下无亲无故,自己又随时要上战场,要将军府的良田做什么?”
“良田可以种粮食,亦可收租。”沈南音眨了眨眼,又道:“裴公子若是不要良田的话,那我从自己的私库里给你拨一些银钱,如何?”
“裴公子总归要与朝臣走动,日后也少不了用银子的地方,我将军府虽不及其他世家那般富裕,可也能拨出一些,以供裴公子上下打点。”
裴贺宁敛了眸光,没再接话,他轻轻摩挲着指尖尚且残留的点心碎屑,逐渐陷入了沉思。
屋中霎时寂静一片,相对而坐的两人心思各异。
沈南音隐于袖中的手慢慢卷起,眸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对面之人身上,可过了许久,裴贺宁都不曾言语,漫长的等待叫她不免有些心慌。
她如今对裴贺宁再无情谊,恨不能躲得远远的,可又不得不为了日后能保父兄一命而伏低做小,尽量讨好他。
这也是沈南音这么久以来深思熟虑过后,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朝堂之上波云诡谲,且她与朝中大臣并不相熟,唯与陆知行兄妹和宋相宜尚且有几分情谊,可这点人脉并不足以改变沈府日后的处境。
短时间内,她又无法与其他人拉近关系,寻求庇护,也只能先同裴贺宁周旋一二,叫他能在沈府得到重视,日后登上高位之时能念着几分她与父兄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