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玉公公身后的沈家父子,丝毫不知自己方才躲过了一劫,脑中此刻全是梁文帝刚刚的话。
镇守边关,攻打蛮子,是他们父子二人多年以来的期望。
蛮子狡诈,隔三差五便骚扰北境的百姓,即便有人镇守,也总有那么几个落网之余会潜入大梁境内,对此,百姓们苦不堪言。
若不是梁文帝及时下令让他们停战,只怕他二人早已趁机将蛮子撵到更远的边陲,让其永远都不敢再踏足大梁的土地。
只是这般的话,大梁须得举全国之力,将这么多年以来所收税赋如数奉给军队。
如此一来,大梁必伤元气。
周边其他小国也未必会被他们此举震慑到,说不定还会借机招兵买马,趁大梁尚未恢复时便送上致命一击。
若真如此,皇上先前所说的休养生息,其实并不是不战,而是等待时机。
没有十足的把握,断不能拿大梁守护了多年的百姓性命去搏蛮子那弹丸之地。
思及此,沈长峰脚步微顿一瞬,唇角不禁微微弯起,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只是碍于玉公公在此,他也不好失态大笑。
他们前脚刚出宫门,玉公公后脚就去了长春宫。
长春宫乃二皇子的母妃苏贤妃所住的地方,后宫无首,她便是权力最大的一位后妃,吃穿用度虽不及皇后,却也是后宫里规格最高的了。
这么多年,也只有她深受梁文帝宠爱,入宫不久便得了梁文帝的允许,诞下梁文帝登基以来唯一的子嗣,且还是一位皇子。
其余后妃,日日都喝着梁文帝赏赐的坐胎药。
贤妃知道,那一碗碗坐胎药下腹,早已将后宫众嫔妃的身子都毁了。
如今,只要梁文帝不再扩充后宫,那二皇子的地位便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因此,她也尽心侍奉着皇上,恨不能哄着他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
只是皇上心思深沉,即便她有此想法,也断不敢直言,只能通过自己的母家与朝臣联系,让他们多为裴文宣进言几句。
高座之上,是身着华贵服饰的妇人,她正低眉看向下方的玉公公,指尖随意拨弄着手上的蔻丹,听着玉公公的禀报。
良久,贤妃才轻启红唇,道:“本宫知晓了,有劳玉公公同皇上知会一声,本宫等会就携宣儿一道去看他。”
玉公公深知坐上之人极受皇上宠爱,后宫中人无人敢对她不敬,但凡有后妃胆敢背后说过她一句不是,不出半月,那人必定会被贬至冷宫住上一段时间。
美其名曰:深宫中人,心性不易浮躁,冷宫苦寒,能叫人静心养神。
实则是为了打压后妃。
就连那些个抨击她善妒,不准其他妃嫔诞下子嗣的朝臣,也皆被皇上惩治,轻则克扣俸禄,重则贬去偏远地方。
正因如此,玉公公每每替皇上来传话时,都甚是小心,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惹恼了这位主子。
玉公公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眼坐上之人,继续恭敬回道:“皇上有令,让奴才回御书房时务必将二皇子一道带过去,还请娘娘体恤。”
闻言,贤妃手上的动作倏然顿住,她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偏殿,“可宣儿此刻正在午休,本宫也不好打搅。”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若玉公公现在宫门处等会,待本宫命人去唤他,如何?”
贤妃声音轻柔,可落到玉公公耳中却像是警告,宛若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叫人心生惧意。
他捏着拂尘的手紧了紧,随即俯身应下,“那奴才先出去等着娘娘与二皇子殿下。”
语罢,玉公公后退了几步,缓缓转身离去。
殿门阖上之际,一道人影急匆匆的绕出屏风,直奔坐上的妇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