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贤妃忽然放慢了脚步,她深深的看了沈家姐妹一眼,遂又望向身旁的裴文宣。
见裴文宣轻轻点头,她视线再次落到沈家姐妹身上,只是在看到那一身武将打扮的沈长峰父子时,她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
纵使沈长峰年轻时长得还算俊逸,可历经多年风沙之后,他的面上早已不复当年姿容,唯有粗犷。
说到底,她还是看不上武将家的女儿,若非沈长峰父子手握重兵,纵使沈家女儿再怎么风华绝貌,也配不上她的皇儿分毫。
且历朝历代以来,武将之女一旦入宫,那母家势力必会在短时间内发展壮大,即便他们再怎么忠心耿耿,也不可不防。
忠心难得,却也易变,凡是手握重兵者,且族中又有女子入宫为妃的,最终皆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以往为沈长峰践行的宫宴皆是礼部负责,如今皇上将此次宫宴全权交由她负责,她能欣然应下也算是给了沈长峰极大了颜面。
若沈长峰还是如从前那般古板木讷,不知好赖的话,那她与宣儿也不必再给沈家什么颜面了,待她的宣儿登上皇位之时,便是收回沈家兵权之际。
越过沈家众人之时,贤妃收回了视线望向前方,面上丝毫不显异样,可藏在袖中的手却缓缓卷了起来。
高座之上,贤妃端坐在桌前,眸光扫过下方众人,随即朝身侧的内侍微微颔首。
紧接着便得内侍再次高唱出声:“平身——”
一众朝臣谢恩过后,才又携家眷依次落座。
贤妃唇角含笑,居高临下的看向众人。
裴文宣端起桌上的酒杯,朝沈长峰父子的方向抬了抬手,“本皇子先敬沈将军一杯,望你击退蛮子,早日凯旋!”
沈长峰一家忙起身回敬,“臣必不负皇上和二皇子所望。”
裴文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遂又倒了一杯对众人道:“今日是父皇特意为沈将军践行而举办的宫宴,诸位都随意一些,不必太过拘谨。”
朝臣起身回敬,齐声道:“臣等遵命。”
裴文宣仰头饮下杯中酒,朝下方众人颔首过后,便被贤妃拉着坐在了她下方。
离得最近的夏家姐妹频频向裴文宣投去目光,可裴文宣只是刚落座时朝她们颔首示意了下,便再未看她们一眼,从始至终都微微侧头听着贤妃的低语。
一众朝臣推杯换盏,随着一阵琴音响起,殿中的气氛也逐渐活跃起来。
过了许久都不曾得到裴文宣的一个眼神恩,夏清婉终是敛了眸光不再看他,微垂的眼眸中难掩失落,她藏在桌下的手用力绞着帕子,在无声的宣泄着心中的烦闷。
下一瞬,一只手忽然附在了她手背,紧接着,夏永禾凑到她耳畔轻声道:“姐姐不必担忧,二皇子定要顾及全局,断不能为了儿女情长失了体面。”
闻言,夏清婉勉强弯了弯唇,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她偷偷瞥了一眼相邻桌的父亲。
好在父亲一直在同邻桌的朝臣攀谈,不曾注意到她的异样,若不然待她回府后定少不了一顿罚。
思及此,夏清婉不禁暗自松了口气,面上也已恢复了素日那般端庄得体的模样。
坐在稍稍落后几桌的沈南音慢条斯理的用着吃食,不曾抬头去看高座上的那对母子,方才轻抿的那一小口酒像是火球一般,从她的舌尖一路燃烧到腹部。
她虽不至于一杯就倒,可这么多年都不曾饮酒,加之眼下的身子不过十四而已,断然忍受不了这般烈的酒。
好在她方才饮的不多,才不至于在宫宴上失态,只是,她握着玉箸的手有些发颤。
相隔几人而坐的裴贺宁好似察觉出了她的异样,看了看她杯中不曾明显下落的酒,随即招来宫人吩咐了几句。
片刻后,沈南音看着自己手边突然多出的一杯水,有些疑惑的扫过殿中众人,想要问问是谁命人为她换的。
良久,她的视线才与对面的陆知行隔空相撞。
见陆知行偷偷朝她眨了眨眼,沈南音不禁敛了眸光,抿唇轻笑了下。
恰逢此时,裴贺宁眼角余光扫向了这边,见她酡红着双颊微笑的模样,随即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浅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