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父兄知晓沈南音是一个如此孟浪的女子,他们还会像从前那般,待沈南音如珠似宝吗?
如果沈南音死去的娘亲知晓,自己拼了命生下的女儿会是这副模样,会不会变成恶鬼,日夜不休的去缠着父兄。
身侧的两个丫鬟额角冷汗淋淋,可她们也只是偷偷侧眸对视了一眼,便又垂下头去,强忍着臂弯处传来的痛意,扶着沈玉容继续往院子走去。
好在,沈玉容的院子并不算太远,她们也只需再忍上一刻钟,便能逃脱这将军府二小姐的魔爪了。
沈玉容被人扶着坐回美人榻中,她眸光扫过被安置在榻边的夏蝉,遂又望向方屋中的另外几人,随即弯了弯唇,道:
“你们先下去吧,此处不必你二人伺候。”
方才扶她的两个丫鬟闻言,似是得到了大赦一样,忙不迭行礼退下,离开时的脚步略显慌乱,不慎将桌前的椅子绊倒。
一阵巨响过后,两个丫鬟忙跪倒在地,连连朝坐上之人磕头,“奴,奴婢不是故意的,求二小姐恕罪。”
沈玉容心情极佳,对于被两个丫鬟碰倒的椅子,她也只是轻轻抬眸看了一眼,便又示意两人赶紧离开,丝毫没有要处罚两人的意思。
直至屋中再次恢复宁静,她面上的笑都不曾减少过半分,涂了蔻丹的指甲,在沾染了鲜血过后,似是又妖艳了些许。
她垂眸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眼底随之浮现一丝满意之色。
被她屏退的两个小丫鬟刚出房门便小跑了起来,似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一般。
她们同福伯禀告假后,又悄声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看着原本还算莹白的臂弯上留下的几处血痕,其中一个丫鬟边上药边小声埋怨道:
“从前都只听说大小姐性子怪异,动辄就打骂下人,如今看来,这二小姐也不全然是个好伺候的主。”
“嘶”小丫鬟吃痛的拧紧了眉心,“这京城高门大户家的主子,真如翠微姐姐你所言那般,皆是一个样。”
唤作翠微的丫鬟忙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疾步到房门处四处张望了一番,见院中并无旁人,才一把关上房门,小声道:
“这话你最好烂在肚子里,若是叫旁人知晓你对主子不敬,只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活计又得泡汤了。”
“不过只是一点掐伤而已,若二小姐方才真要怪罪的话,你不慎碰倒的那把椅子,便能叫咱们再挨一顿板子。”
闻言,那小丫鬟有些不服的撇了撇嘴,随即专心给伤处撒药。
不多时,她手中的药瓶便被翠微随手接了过去,翠微一边给她上药一边轻叹:
“咱们身为丫鬟,只管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就好,只要主子按时发放月例,就谢天谢地了。”
“再说了,从前咱们在其他高门大户府里当丫鬟时,受过的气、吃过的苦可比这多多了,将军府已经是很好的了。”
翠微摇了摇手中的药瓶,遂又道:“以前当丫鬟时,哪有主子会关心咱们是否受伤,更遑论按时分发伤药。”
“也是。”那丫鬟轻叹一声,随即将头靠在了她肩上,“只要能与翠微姐姐在一处,再怎么辛苦桃枝都不怕。”
——
远在城外的沈南音丝毫不知府中发生的一切,她立在寒风中,远远望着那一行逐渐远去的身影,最后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视线中。
萧萧寒风拂过,将她垂落在身后的发丝带起一瞬,肩上的披风更是被吹得呼呼作响,与陆知行的衣袍在空中纠缠良久,才又依依不舍的分开。
陆知行一直在旁陪着,直至夜幕降临,他才轻声开口:“南音,咱们该回城了,若是再晚一些,城门就该关了。”
沈南音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眸,极力克制住泪意,随即将手放进陆知行的大掌中,任由其将她拉上马背。
与出城时不同,此刻他们并不着急回府,陆知行也有意放慢的速度,似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哒哒’的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打破了寂静的夜色,也将沈南音混乱的思绪唤回了些许。
她盯着逐渐悬上枝头的明月,低声催促道:“陆哥哥,若再不快些,恐怕咱们便只能夜宿城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