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的余威还在耳膜里嗡嗡作响，混合着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声，几乎要炸开我的头颅。
时间仿佛被粘稠的雨水泥泞住了，流速变得极其缓慢，每一秒都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她依旧靠在我身侧，湿冷的头发贴着我的手臂，细微的颤抖透过薄薄的衣料，一下下敲击着我的神经。那冰冷的温度，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湿头发、她身上那缕极淡的香气，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一触即发的暧昧。收音机滋滋的电流声成了这诡异寂静里唯一的背景音。
我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我手臂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她的脆弱是如此赤裸，如此不加掩饰，与平时那种带着距离感的安静或酒吧门外的职业性笑容截然不同。那声受惊的短促叫声，那个本能寻求庇护的动作，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她一直紧闭的某扇门，也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理智的防线。
强子的警告？林静的影子？现实的鸿沟？
在这一刻，全都失去了重量。它们像被暴雨冲垮的沙堡，在这个密闭的、与世隔绝的铁皮盒子里，显得那么遥远和不真实。
我心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在叫嚣：抱住她！温暖她！别让她再发抖！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疯狂蔓延，再也无法抑制。
我的手臂，那只原本只是下意识挡了一下的手臂，肌肉绷紧，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迟疑和不容置疑的力量，揽住了她冰凉而单薄的肩膀。
她身体猛地一僵！
但没有推开我。
也没有动。
只是僵在那里，任由我的手臂环住她，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她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然后变得更加急促和湿热，喷在我的颈侧。
我的手掌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肩胛骨的形状，那么瘦，那么脆弱，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掉。她全身的重量，似乎都微微倚靠了过来。
这个默许的姿态，像是一针最强烈的兴奋剂，瞬间点燃了我血液里所有压抑已久的冲动和渴望。
我低下头，下巴几乎要触碰到她湿漉漉的头顶。她的发香混合着雨水的味道，更加清晰地钻入我的鼻腔，像某种致命的诱惑。
“江巧……”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像砂纸摩擦过铁皮。
她没有回应，但我感觉到她在我臂弯里，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窗外是狂暴的、淹没一切的世界。车内，却是一个被雨声封闭的、只剩下我们两人急促呼吸和心跳的孤岛。
理智那根弦，终于在这一刻，崩断了。
我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有些颤抖地，抚上她冰凉光滑的脸颊，迫使她抬起头来。
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眼神里充满了惊慌、茫然、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哀伤。那种哀伤，像是一潭冰冷的湖水，瞬间浇灭了我一部分炽热的冲动，却让另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汹涌的情绪翻腾上来。
我没有给她任何思考或拒绝的时间——也或许，我是在害怕听到任何拒绝的词语。
我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她冰冷的、带着雨水咸味的嘴唇。
“唔……”
她发出一声模糊的、被堵回去的呜咽，身体剧烈地一颤，手下意识地抵住了我的胸膛，似乎想要推开。
但那力道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的嘴唇起初是冰凉的、紧闭的，带着明显的抗拒。但只是短短几秒，在那近乎野蛮的、毫无章法的亲吻下，那点抗拒就像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了。
抵在我胸膛的手，慢慢失去了力量，最终软软地垂了下去。
她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开始微微发烫，甚至开始生涩地、试探性地回应我。虽然依旧带着颤抖，但那细微的回应，却像火星溅入了油库，瞬间在我体内引爆了滔天巨焰！
我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箍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亲吻变得更深，更贪婪，更像是一种绝望的汲取和占有。汲取她身上的温暖和气息，占有这片刻的、不真实的亲密。
所有的思考都停止了。
什么酒吧，什么网吧，什么货车司机，什么现实未来……全都模糊了，消散了。
世界里只剩下怀里这个冰冷又逐渐滚烫的身体，只剩下唇齿间交织的、带着泪水和雨水味道的咸涩，只剩下车外永不停歇的、震耳欲聋的暴雨声。
我们像两个在冰冷海水中即将溺毙的人，拼命抓住对方，以此证明自己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们都因为缺氧而呼吸困难，才猛地分开。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神迷离而涣散，嘴唇因为亲吻而变得红肿，泛着水光。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不知所措，仿佛刚刚从一个不可思议的梦境中惊醒。
我也剧烈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看着她这副样子，一种强烈的、混合着满足感和巨大恐慌的情绪攫住了我。
我……我做了什么？
我们做了什么？
车外的雨，似乎小了一些，但依旧密集地敲打着车顶。
车厢内，激情退潮后的寂静，变得更加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刚才那个吻留下的滚烫而尴尬的气息。
她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我，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那件湿透的、皱巴巴的针织衫，身体又开始了细微的颤抖，比之前更甚。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道歉？解释？还是继续下去？
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我看着她脆弱的样子，那股刚刚压下去的冲动再次抬头。我伸出手，想再次碰碰她。
她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向后缩了一下，避开了我的触碰。
这个动作，像一盆冰水，瞬间从头顶浇下，让我彻底清醒过来。
刚刚发生的一切，那失控的激情，对她而言，或许只是一种情绪崩溃下的意外，或许……什么都不是。
冰冷的现实感，伴随着车外减弱的雨声，一点点重新渗了进来。
我僵硬地收回手，颓然地靠在驾驶座上，点燃了一支烟。手抖得厉害，打火机按了好几次才点着。
辛辣的烟雾吸入肺里，却压不住心里的翻江倒海。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坐着。
她蜷缩在副驾驶的角落里，低着头，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我一口接一口地抽烟，看着车窗外的雨幕，心里一片混乱的废墟。
那个吻，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某些东西，又瞬间将其焚毁。
它越过了那条模糊而危险的界线。
之后呢？
之后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的青春，或许从这一刻起，才真正意义上，彻底断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