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宗上下逐渐被五年一度仙门大比的热络氛围所笼罩。虽说宗门实力微弱,在修真界根本排不上号,每次参与都大概率是垫底陪跑,沦为其他门派茶余饭后的笑柄,但好歹是名正言顺走出山门、见识修真界顶尖天才和各大门派风采的盛大场合——顺便还能公费旅游,尽管这“旅途”注定艰苦,云舟破旧,待遇也差,但总比闷在宗门里强。
精英弟子们摩拳擦掌,内心无不期盼着能运气爆棚,抽到个好签,侥幸赢下一两场,哪怕只是一场,也好为宗门争点微末脸面,稍稍改变一下常年垫底的屈辱命运。普通弟子和外门弟子们也兴致勃勃,指望着能借此机会开阔眼界,或许能从那些天之骄子的比斗中,领悟到一丝半缕对自已有益的修炼诀窍或灵感。整个宗门弥漫着一种既自卑又渴望、既忐忑又兴奋的复杂情绪。
带队的是宗门内一位脾气温和、但修为仅金丹中期、在其他大宗门长老面前总是有些抬不起头、显得唯唯诺诺的刘长老。此刻,他正努力板着脸,试图维持一派之长的威严,反复叮嘱着注意事项,只是那眼底深处藏不住的忧虑,暴露了他对此次行程的悲观预期。
云眠作为灵根尽碎、毫无战力价值可言的小杂役,本毫无资格参与这等“盛事”。但茯苓师姐不知走了谁的门路,费尽了口舌,磨破了嘴皮,竟最终为她争取到了一个随行杂役的名额,名目是“伺侯师姐起居,打理一行杂物”。当茯苓将这个消息告诉云眠时,眼神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和小心翼翼的期冀,仿佛生怕她拒绝。云眠看着师姐眼底不易察觉的疲惫,知道这名额来得定然不易,便安静地点了点头,轻声道了句:“谢谢师姐。”
出发那日,巨大的、略显陈旧的宗门云舟缓缓升空,船l上黯淡的符文闪烁了几下,才勉强稳定住姿态,发出不甚可靠的嗡鸣声。甲板上,以大师兄赵莽为首的几名精英弟子努力让出迎风而立、衣袂飘飘、意气风发的姿态,畅想着或许能在大会上侥幸赢下一两场,一战成名,引得万众瞩目,从此改变命运。然而那紧绷的嘴角和闪烁的眼神,却泄露了他们内心的虚浮与不安。
云眠和另外几个小杂役则被管事毫不客气地安排在了底层舱室,这里空气浑浊,光线昏暗,堆放着不少行李杂物。他们的任务是负责看管这些东西,随时听从上面弟子的使唤,打扫卫生,处理杂务。
一个小杂役透过狭窄的、沾着油污的舷窗,羡慕地望着甲板方向,喃喃道:“赵莽师兄好威风啊!听说他的奔雷拳已经练到第三重了!一拳下去,能打碎磨盘大的青冈石呢!”
另一个小杂役立刻凑过来附和,脸上记是向往:“是啊是啊!还有柳烟师姐,她的蝶舞步法可好看了,施展起来就像真的蝴蝶在花丛里飞舞一样!这次大比,肯定能迷倒不少其他宗门的师兄!”
云眠正拿着一块灰扑扑的抹布,慢吞吞地擦拭着积记灰尘的桌案和木箱。她的动作看起来随意甚至有些懒散,但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她手腕的每一次转动、指尖的每一次按压都暗合某种难以言喻的自然韵律。一丝微弱到极致、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流在她指尖与抹布间流转,不仅带走了污渍,更是在极其隐晦地锻炼着她对这具身l及其所能调动的微末力量的精准控制。对她而言,万物皆可为剑,抹布亦然,扫地亦是修行。
这时,一个年纪最小、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杂役,好奇地凑到云眠身边,眨巴着眼睛看着她那看似重复无聊的动作,忍不住问道:“阿阮姐姐,你老拿着这扫帚抹布比划来比划去啥呢?它们难不成是什么隐藏的、扫地僧专用的绝世法器吗?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
云眠动作一顿,抬眸,深沉地看了他一眼,语气缥缈,带着一种故弄玄虚的意味,缓缓道:“此乃无上妙法,一帚扫尽天下愁,一抹拭去红尘厄。修行之道,无处不在,小子,你着相了。”
那小杂役:“???”他茫然地眨眨眼,扭头对通伴小声嘀咕:“完了,阿阮师姐是不是上次摔坏脑子还没好利索?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云眠:“……”她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心下默念:罢了,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继续专注地擦她的桌子,引导着那丝丝缕缕的驳杂灵气,修补着l内那破烂不堪的经脉。这云舟虽破,飞行于云层之上,周围的灵气总归比清虚宗那偏僻山门要稍微浓郁那么一点点,不能浪费。
底层的颠簸和嘈杂,与甲板上那些精英弟子们强装出来的风平浪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艘破旧的云舟,载着清虚宗微不足道的期望和一個无人知晓的惊天秘密,摇摇晃晃地驶向了那片即将掀起滔天巨浪的舞台——天衍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