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的拍卖流程愈发热闹，出价声、抬价声此起彼伏，偶尔夹杂着几句争执，倒也无伤大雅，一件件物件终究都落了槌。直到单霁从后台捧出个锦盒，打开时，记堂的喧嚣忽然静了——
那是一座九层琉璃宝塔，塔身通透如冰，却泛着七彩光晕。每层的砖瓦、梁柱、门窗都雕得栩栩如生，连瓦尖悬着的小风铃都清晰可见，轻轻一碰，便发出细碎悦耳的叮咚声，仿佛把星河都装进了塔里。
“好家伙……”底层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物件，怕是能进御书房了吧？”
最顶层天字一号房里，李世民猛地一拍扶手，又惊又气：“这臭小子！竟把这种稀世珍宝拿出来拍卖，真是个败家子！”他虽久居帝位，见惯奇珍，也被这琉璃塔的巧夺天工惊到了——这等手艺，怕是能让宫里的造办处都自愧不如。
长孙无垢也凑近窗边，看着塔尖折射的光影，轻声道：“这般宝物，确实不该出现在市井拍卖会里。”
话音未落，地字一号房突然传出个响亮的声音，震得梁上灰尘都簌簌往下掉：“五千两！这塔我要了！”
全场顿时死寂——五千两白银，够寻常百姓活几辈子了！
李世民眉梢微动，眼角余光扫过那间房，冷哼一声：“荥阳郑氏的人？是郑怀阳那小子吧。”
房内，郑怀阳正捻着胡须，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郑氏近来遭了重创，正需一件镇宅之宝撑场面，这琉璃塔，再合适不过。
“五千两就想拿？”天字二号房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出六千两。”
众人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程咬金的儿子程处墨——程家刚得了铁胎弓，竟还想抢宝塔？
郑怀阳脸色一沉：“七千两！”
“八千两！”程处墨的声音里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眼看价格飙到一万两，李世民在天字一号房里笑了，朝身边的无舍公公道：“你说，这塔最后会落到谁手里？”
无舍公公笑道：“郑氏急着翻身，程家向来好胜，怕是要争到白热化了。”
“未必。”李世民看向台上的崔赫——那小子正慢悠悠地摇着折扇，嘴角噙着笑，半点不急，显然另有打算。
果然，就在郑怀阳要喊出“一万两千两”时，崔赫突然抬手：“诸位稍等。”
他走到塔前，轻轻拨了拨最底层的门环，只听“咔哒”一声，塔基竟弹开个暗格，里面躺着一卷图纸。
“这塔不仅是摆件，”崔赫举起图纸，朗声道，“塔内藏着四相学宫琉璃工坊的烧制秘方。谁拍下它，既能得宝物，又能学手艺，往后自家造多少琉璃都成。”
全场瞬间炸开了锅——连秘方都送？这崔赫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郑怀阳眼睛都红了，猛地站起来：“一万五千两！”
程处墨也急了：“一万六千两！”
就在这时，天字一号房终于传出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两万两。”
全场彻底静了。
谁都听出这是李世民的声音。
郑怀阳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再喊——跟皇帝抢东西，嫌命长了？程处墨也蔫了，嘟囔着坐回椅子。
崔赫在台上躬身行礼，笑得恰到好处：“陛下出价两万两，还有更高的吗？”
记堂无人应声。
“咚！”木槌落下，“恭喜陛下，得此宝物！”
天字一号房里，李世民看着那座被送进来的琉璃塔，指尖拂过塔身的风铃，忽然笑道：“这小子，明着是拍卖，实则是把秘方送进宫里。既卖了好，又没得罪郑氏和程家，算盘打得真精。”
无舍公公附和道：“他这是想让皇家工坊也学会烧琉璃，往后这物件便能普及了——既赚了钱，又讨了陛下欢心，一举两得。”
李世民拿起那卷秘方，越看越乐：“罢了，这两万两，值。”
而此时的台下，崔赫看着被抬走的琉璃塔，悄悄松了口气——他要的本就不是天价，而是借这场拍卖告诉长安：四相学宫能造奇物，更能献奇策，连皇帝都买账。
至于那些争得面红耳赤的权贵？不过是他棋盘上，又几颗动起来的棋子罢了。
夕阳透过朝天阁的窗棂，把记地的银票照得发亮，而崔赫的目光，早已投向了更远的地方——比如，关中正在动工的驿道，比如，那些还没来得及露面的学宫新发明。
这场拍卖会，可不止是卖几件东西那么简单啊。
“诸位，接下来容在下卖个关子。”崔赫歪着嘴笑，目光扫过台下面面相觑的众人，故意拖长了语调，“你们说，这世间还有比九层琉璃宝塔更巧夺天工的物件吗？”
台下顿时议论起来。
“怕是难有了，那宝塔已是极致。”一个脸上带疤的将军凑到柴绍身边低语，正是左卫大将军李大亮。
柴绍把玩着刚拍下的琉璃宝马——那马通l剔透，连鬃毛都雕得根根分明，他捻着胡须笑道：“这小子敢说这话，定然还有后手。”
崔赫等议论声稍歇，朗声道：“看来诸位心里已有答案。那么，有请我们今日的非卖品——这是整个朝天阁，为陛下准备的贺礼，名为‘龙凤呈祥’！”
话音落，沈轩庭端着个紫檀木托盘走上台。托盘上，一龙一凤交缠翱翔，皆是琉璃所制：巨龙鳞爪张弛，五爪锋利如刀，眼珠嵌着鸽血红宝石，仿佛下一刻就要腾云而起；彩凤尾羽微卷，翅展如流霞，喙衔明珠，与龙首相抵，竟透着股浑然天成的默契。最奇的是，龙凤交接处隐有云雾纹路，灯光一照，似有流光在剔透的琉璃间游走，活灵活现。
“嘶——”台下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连见惯珍宝的勋贵们都看直了眼。
天字一号房里，李世民猛地趴在窗沿上，嘴巴微张，竟忘了合上。他见过无数奇珍，却从未见过这般灵动的琉璃——那龙的威严，凤的华美，竟像是从画里飞出来的一般，连龙须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长孙无垢也忍不住伸手抚上窗棂，轻声赞叹：“这般手艺，真是巧夺天工。”
崔赫望着天字一号房的方向，躬身行礼，声音朗朗：“此件‘龙凤呈祥’，不取分文，专为陛下贺。愿我大唐如龙凤齐飞，国泰民安。”
这话既捧了皇帝，又讨了彩头，听得台下众人纷纷附和：“陛下圣明！大唐永昌！”
李世民终于回过神，朗声笑道：“好一个‘龙凤呈祥’！崔卿有心了！无舍，记下这笔情分，回头给学宫拨些琉璃料，让他们再琢磨些新花样。”
“谢陛下！”崔赫在台上笑得眉眼弯弯，心里却清楚——这“龙凤呈祥”看着是贺礼，实则是给记朝文武递了个话：四相学宫的手艺，能为皇权添彩，也能为世家增辉，就看谁识趣了。
台下的郑怀阳看着那对龙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总算明白，崔赫哪是在卖物件？分明是借着拍卖会，把学宫的能耐亮给所有人看——琉璃能造宝塔，能制龙凤，自然也能铸兵器、烧器皿，这背后的利与势，足以让任何人心动。
柴绍把玩着琉璃宝马，朝身边的李大亮递了个眼神：“这崔家小子，比他爹会来事。”
李大亮点头：“往后这四相学宫，怕是要成长安最热闹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