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维修间的灯，一连亮了三天三夜。
整个营区的技术骨干，几乎都住在了这里。机器的轰鸣声，金属的敲击声，还有刘老倔那骂骂咧咧的吼声，昼夜不息。
第四天中午，食堂。
陆承屹端着一个装得冒尖的饭缸子，大步流星地走到最角落的一张桌子前，“哐当”一声放下。
桌边，沈清禾正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她的饭量很小，餐盘里只有半个馒头和一勺土豆炖白菜。
她对面，坐着的是被陆承屹硬从维修间里拖出来的刘老倔和电工老王。这两个平时能喝半斤白酒的老兵油子，此刻却像两个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端着饭碗，眼观鼻，鼻观心，连菜都不敢夹。
陆承屹坐下，整个桌子的气氛顿时更加凝固了。
他把自己饭缸子里唯一的一勺炒肉末，不由分说地用筷子扒拉到沈清禾的餐盘里，动作粗暴，不带半点商量的余地。
“吃。”他言简意赅，像是在下达命令。
沈清禾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餐盘里那堆可怜的肉末，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肉末拨到了一边。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被陆承屹尽收眼底。
“怎么？嫌弃？”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火药味。
刘老倔和老王立刻把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他们可不想掺和进这两尊大神的神仙打架里。
“我对肉末没有偏好。”沈清禾放下筷子，平静地回答，“我只是在思考，为什么我们的午餐，连续四天都是土豆和白菜。从营养学的角度来看，这种单一的碳水化合物摄入，并不足以支撑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
她的话，是对着陆承屹说的，但桌上的另外两个人，却感觉膝盖莫名其妙地中了一箭。
“嘿，我说沈技术员，”刘老倔实在没忍住，抬起头，一脸的憋屈，“这这不管饱，咱们下午哪有力气干活啊？”
“我说的不是‘饱’，是‘营养’。”沈清禾纠正道，“饱腹感和营养摄入，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比如，我们现在极度缺乏维生素b族和叶酸的摄入，这会导致”
“行了行了！”陆承屹烦躁地打断了她，他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些他听不懂的词，“有的吃就不错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给你挑三拣四的！”
“我不是挑剔。”沈清禾的语气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水，“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直接影响到我们项目进度的客观事实。”
“什么意思？”陆承屹的眉头拧了起来。
“刘师傅和王师傅他们，连续三天高强度作业，夜间视力已经开始下降，注意力也难以长时间集中。这是典型的维生素a和b族缺乏症状。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三天之内，我们的项目就会因为操作失误，出现第一个工伤事故。”
她不是在预测，而是在下一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