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倔的脸瞬间惨白。
所有士兵的脸上都露出了恐惧。
只有沈清禾,看都没看那根断裂的木桩一眼,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在风中剧烈摇晃的穹顶,再一次对陆承屹吼道:“陆承屹!做决定!你的人只听你的!”
陆承屹的拳头,捏得死紧。他看着那个已经开始变形的穹顶,又看了看沈清禾那双固执得近乎疯狂的眼睛。
他妈的!
他猛地一咬牙,像是做出了一个赌上身家性命的决定,对着所有已经乱了阵脚的士兵,发出了他这辈子最没底气、也最疯狂的一道命令:
“都他妈的没听见沈技术员的话吗?!执行命令!”
这声嘶吼,像一道惊雷,瞬间给所有人注入了主心骨。
“一班二班,跟我挖沙,压油布!三班四班,去扛沙袋,顶住西北角!快!快!快!”陆承屹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第一个冲了出去,他一把抢过一个士兵手里的铁锹,疯了一样把沙子堆在油布边缘。
整个试验田,彻底变成了一个与天争命的战场。
一块新铺的油布角被狂风撕开了一个口子,像个嘲讽的狞笑,越裂越大。
“梯子!”陆承屹吼了一声,扛过一个木梯就架在了骨架上,自己像头猿猴一样,三两下就爬了上去。他整个人都暴露在狂风中,作训服被吹得猎猎作响,沙子劈头盖脸地打来,他眼睛都快睁不开。
“绳子!”他冲着下面吼。
沈清禾立刻将一捆备用的麻绳扔了过去,仰着头,用手挡着风沙,声音被吹得有些破碎,却异常清晰:“绑在第三和第四根主梁的连接处!那里是应力最集中的地方!用双重活结!”
陆承屹没有丝毫怀疑,或者说,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怀疑。他凭着本能和她的话,在剧烈摇晃的梯子上,用尽全身力气,将那片快要被撕裂的油布死死地捆绑在了骨架上。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风,渐渐小了。
那片遮天蔽日的昏黄,也慢慢散去,露出了后面灰白色的天空。
试验田里,一片狼藉。
所有人都像是从沙堆里刨出来的,满身满脸都是黄沙,只剩下两只眼睛还在。
但那座温室,那个用竹篾和油布搭建起来的穹顶,在经历了狂风的蹂躏后,虽然有些狼狈,却依然完整地、固执地,矗立在那里。
陆承屹从梯子上滑下来,脚一软,差点没站稳。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沙,吐出一口带血丝的唾沫,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被他们从风神手里抢下来的“怪物”。
他转过头,看向沈清禾。
她就站在他不远处,同样是满身尘土,几缕湿透的头发贴在脸颊上,那张总是清冷淡漠的脸上,也沾满了沙尘,显得有些狼狈。因为刚才的嘶吼和紧张,她的胸口正剧烈地起伏着,脸色苍白得吓人。
陆承屹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带着沙哑风声的话:
“你赢了。”
沈清禾看着他,看着他那双被风沙刮得通红、却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这一次,她没有再移开目光。
她微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我们赢了。”她纠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