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委李卫国披着军大衣站在操场边,看着反常的陆承屹,直摇头。昨晚庆功宴后头发生的事,他多少听说了点风声。这头倔驴,八成是又把事情搞砸了。
就在这时,营部的通讯兵小李,像被狼撵了似的,连滚带爬地从远处冲过来,跑到李卫国跟前,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煞白。
“政政委!不不好了!”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李卫国瞪了他一眼。
“比天塌下来还还严重!”小李指着营部方向,话都说不利索了,“军军区军区周周将军他他老人家亲自来了!车都到门口了!”
“什么?!”李卫国手里的搪瓷缸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洒了一裤腿,他都顾不上了。
周将军?主管全军区装备和科研的那位老首长?他怎么会亲自跑到他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操场上,陆承屹的吼声戛然而止。他像被点了穴,僵在原地,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骄傲、狂喜,像潮水般涌上来,但紧随其后的,是一股更深、更陌生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怕,怕自己昨晚才刚刚用一个笨拙的吻,一个蛮横的宣告,试图在那片属于他的土地上插上一面小小的旗。可今天,代表着整个国家的将军就来了。
他怕自己刚找到钥匙的那扇门,还没等捂热,就要被一道他无力抗拒的命令,调往一个他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集合!全体都有!回营区!快!”他回过神,用尽全身力气吼道,转身就朝营部大步流星地跑去,那背影,竟带了几分仓惶的悲壮。
营部办公室里,气氛肃杀得能拧出冰来。
周将军已经坐在了陆承屹的位置上,他五十多岁,身板笔直,脸上是常年风吹日晒留下的沟壑,眼神锐利如鹰。他没喝李卫国泡的茶,只是用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
沈清禾被叫进来时,陆承屹和李卫国像两个犯了错的小兵,垂手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周将军锐利的目光将沈清禾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从她洗得发白的衬衫,到她清瘦但挺直的脊梁,最后落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上。
“你就是沈清禾?”他开口,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久经沙场的威压。
“是。”沈清禾平静地回应。
周将军不再废话,直接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厚厚的、页脚都卷了边的地质勘探报告,“啪”的一声,扔在桌上。
“看看这个。半个小时,给我个说法。”
报告很厚,是关于军区另一处老大难的“贫矿”,数据庞杂,图表密密麻麻。
沈清禾拿起报告,专注地翻阅起来。她的阅读速度极快,手指划过纸页,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滴答、滴答”,每一下,都像是敲在陆承屹和李卫国的心上。
十分钟。
十五分钟。
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