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
李老三脸上那副油盐不进的滚刀肉表情,第一次出现了龟裂。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嚣张和嘲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惊疑和慌乱。
西街老王记的牛腩面,双份辣子,双份香菜。
这是他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是他每次干完“脏活”,独自一人躲在城市角落里,犒劳自己、也麻痹自己的仪式。这个习惯,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哈哈哈”李老三忽然爆发出一阵干笑,声音却像是破风箱,尖锐又刺耳。“警官,你可真会开玩笑。什么王记李记的,我怎么听不懂啊?”
他想用大笑来掩饰,但撑在桌沿上的手,那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节和无法控制的轻微颤抖,却把他彻底出卖了。
小刘没有理会他的笑声,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语气,继续说道:“那老板是个独眼龙,人称王瞎子。摊子就支在第三棉纺厂的后巷,巷口有棵歪脖子槐树。他家的桌子,左边那条腿是用红砖垫着的。你每次去,都坐最角落背对巷口的位置。还需要我继续说吗?”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老三的心上。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监控室里,一名负责监控生命体征的年轻技术员,看着屏幕上那条瞬间从平稳变得如同山峦般起伏的心率曲线,忍不住低呼出声:“他的心率超过一百四了!”
陆承屹冰冷的视线扫了过去,声音不大,却带着绝对的威压:“安静。”
技术员立刻闭上了嘴,但看向屏幕的眼神里充满了惊骇。
陆承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向角落里的沈清禾。
她还是那样安静地坐着,戴着耳机,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可陆承屹知道,眼前这惊心动魄的心理交锋,每一步,都在她的计算之中。这个女人,甚至没踏进审讯室半步,就用几句看似无关紧要的闲聊,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开了这个老狐狸最坚硬的外壳。
审讯室里,李老三的呼吸已经变得粗重,他死死地盯着小刘,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探究。
“你你们到底是谁?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小刘遵从耳机里传来的指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像是没听见一样,身体往后一靠,换了个更放松的姿态,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
“行了,看来你确实是饿了,都出现幻觉了。”小刘笑了笑,语气又变得懒洋洋的,“不说这个了,我们聊点别的。”
他拿起桌上一份封存的卷宗,随意地翻了翻。
“我记得三年前,南城那边的旧仓库,半夜起了一场大火,烧得可真干净,连带着两个看仓库的都给烧没了。”
小刘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陈年旧事。
“后来查明是线路老化,意外。不过我记得,当时的卷宗里提了一句,有人在火灾发生前,看到你在那附近转悠。李老三,你那天运气可真好啊。”他顿了顿,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地刺向对方,“哦,对了,还有个细节,当时内部勘测报告说,现场残留了一种特殊的助燃剂,气味和成分,跟你以前修渔船用的那种清舱油,很像啊。”
“你胡说!”李老三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奈何手脚都被束缚着。“那案子早就结了!跟我没关系!你少在这儿含血喷人!”
监控室里,心率监测仪上的曲线,再一次剧烈地向上蹿升,形成一个比刚才更加陡峭、更加骇人的山峰。警报灯无声地闪烁了一下,红光映在陆承屹轮廓分明的下颌上。
南城仓库案,是他们一直怀疑李老三的另一个案子,但始终找不到直接证据。而助燃剂这个细节,是从未对外公布的绝密信息。
沈清禾究竟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