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夫人的身影一直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很确定,在这之前,她从未见过她。
可是这股莫名其妙的亲近和熟悉感从何而来?
门外响起敲门声。
沈知意囫囵穿好亵衣。
“请进。”
门被人从外推开,尼姑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捧一件荷绿色掐腰襦裙。
裙子款式繁复,沈知意犯了难。
尼姑看穿她的窘迫。
“贫尼帮您。”
她帮她穿上,还为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襦裙虽然款式复杂,但做工和用料都没的说,一上身,将她衬得窈窕修长,气色都好了不少。
沈知意正感叹这衣服合身呢,回头却发现那尼姑眼里闪着泪花,正失神地盯着她。
她顿觉茫然,手足无措。
“可是在下哪里冒犯了?”
尼姑缩缩鼻子,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
边说,边转过身,扯起衣袖抹眼泪。
再转过来时,眼眶红红的,嘴角却带着笑。
“这衣服您穿着正合适。”
沈知意看着她含着泪的笑容,心中怪异,又不好多问。
尼姑带路,引她离开禅房,路过大殿,只让她稍候,尼姑依旧一人进殿禀告。
百无聊赖,沈知意看着庭中矮松出了神。
雨后初霁,水洗如碧,松针香味混着淡淡檀香在鼻尖游荡。
这庵堂的确适合清修,竟能让她这样的俗人,感受到一丝平静禅意。
一阵布料摩挲声自身后传来,沈知意回头。
身后,香烟袅袅,素衣妇人在彩衣观音慈目注视下,抬步缓缓跨过门槛。
沈知意屈身见礼,听尼姑介绍她是李夫人,忙道:
“晚辈见过李夫人,多谢夫人慷慨借衣,晚辈定会爱惜,待洗好会亲自送回。”
李夫人的声音温柔慈怜,只是她身体好像不太好,多说两句,便呼吸急促起来。
“不用咳咳你肯穿它,已已是全了我的心愿。”
李夫人咳得厉害,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朝她伸出手。
沈知意忙上前扶住她,不承想,下一秒,一只翠绿,沉甸甸的玉镯落在手腕上。
“夫人这使不得!晚辈叨扰您清修,已属不敬,如何能受您大礼。”
沈知意想脱下,被李夫人摁住了。
她的手很瘦很白,皮肤下血管清晰可见,轻轻一折就能折断似的。
沈知意不敢用力,恐伤了她,气氛一时僵持。
“我与姑娘投缘,这镯子,就当是我送姑娘的见面礼。”
长辈赐,不敢辞,再推就不识好歹了。
她只得拱手道谢。
李夫人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三下,像是下定某种艰难的决心,将她推向尼姑,语气不舍又坚定。
“走,走吧。”
她跟着尼姑转身,走了两步回头,发现那夫人还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眼神忧郁专注,好像透过她,在看某个人。
对上她视线的那一瞬间,李夫人立马将视线收回,折身走回观音殿内,脚步匆匆。
殿内,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传来。
她追上尼姑。
“夫人这病,没看大夫吗?”
“唉,夫人这是心病。夫人自女儿过后,一直郁郁寡欢。她今日肯出殿来见您,是真喜欢姑娘。”
难怪那夫人眼神那般悲伤,难怪一见面就送她厚礼,只怕是从她身上看到了女儿的影子。
沈知意低头,看向那只玉镯。
镯子戴在手腕上,随着行走颠簸,晃来晃去。
她不是多愁善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