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里像灌满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我叫燕洵,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快递员。但此刻,我正像一条被追猎的野狗,在城市钢铁丛林的背阴处疯狂逃窜。
身后那东西不是人。
我没看清它的全貌,只在拐过一个巷口时,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团扭曲的、像是用无数影子缝合起来的怪物。它没有脚,是蠕动着贴地滑行,所过之处,水泥地面都结上了一层薄薄的灰霜,散发着死尸般的恶臭。
为什么追我
我不知道!
今天之前,我的人生平凡到乏善可陈。每天骑着电动车穿梭在大街小巷,最大的烦恼是哪个小区的电梯又坏了,或者哪个客户给了差评。
可就在半小时前,我送完最后一单外卖,准备收工回家时,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从脊椎骨窜上了天灵盖。我一回头,就在马路对面看到了它。
那东西没有眼睛,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在看我。那种感觉,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缓缓缠住了脖子,皮肤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我拔腿就跑。
它就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我跑进错综复杂的老城区,这里的小巷子比蜘蛛网还密。我拼尽了全力,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我以为我能甩掉它,可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冷感,就像跗骨之蛆,始终牢牢锁定着我。
呼……哈……呼……
我躲在一个巨大的垃圾桶后面,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汗水混着灰尘从额头滑落,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
那股恶臭味越来越近了。
我死死地盯着巷口,心脏缩成一团。完了,这次死定了。我这二十几年的人生,就要在这里,被一个莫名其妙的怪物画上句号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就算是死,我也要……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我头顶响起。
别动。
我浑身一僵,猛地抬头。
一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垃圾桶上。她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长发高高束起,月光洒在她脸上,勾勒出刀锋般冷冽的轮廓。
她的眼神更冷,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正平静地注视着巷口。
是她我脑子嗡的一声。这个女人我见过,就在三天前,她点了份麻辣烫,是我送的。我还记得她,因为她住的地方是个早就废弃的工厂区,地址写得不清不楚,我找了她半个多小时。当时我还腹诽,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巷口的阴影里,那团蠕动的怪物停了下来,似乎对突然出现的女人感到了忌惮。
女人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我耳朵里:不想死的话,就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我愣了一下,但求生的本能让我立刻照做了。我蹲下身,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把脸埋进膝盖里。
嗡——
一阵诡异的嗡鸣声响起,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我脑子里振翅。即使捂着耳朵,那声音还是像钢针一样往里钻,刺得我耳膜剧痛。紧接着,一股灼热的气浪猛地爆发开来,我身后的垃圾桶被整个掀飞,哐当一声砸在远处的墙上。
我被气浪推得一个趔趄,重重摔在地上。
周围瞬间安静了。
那种针扎般的嗡鸣消失了,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也消失了。
我试探着抬起头,慢慢睁开眼睛。
巷子里空空荡荡,那个影子一样的怪物已经不见了。只有地上,残留着一片灰白色的霜痕,正在月光下迅速消散。
那个叫姬月见的女人站在巷子中央,手里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刃,刃身极薄,呈现出一种非金非玉的青色。她缓缓将短刃收回腰间的鞘中,然后转身,那双冰冷的眸子落在了我身上。
你……我刚说出一个字,就感觉喉咙干得要冒烟。
跟我走。她不给我任何提问的机会,语气不容置疑。
去哪你到底是谁刚才那是什么东西我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恐惧过后,是巨大的困惑。
姬月见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问题太多。你只需要知道,从今晚开始,你以前的生活结束了。
什么叫结束了你把话说清楚!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浑身都在发抖,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
她突然伸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一股冰凉的触感传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奇异的力量顺着她的指尖,钻进了我的身体。那股力量像一条小蛇,在我经脉里飞速游走了一圈。
我浑身一颤,像是被电了一下。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我仿佛能看到周围的一切,不是用眼睛,而是用一种更玄妙的感官。我能看到风的流动,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甚至能看到姬月见身上,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像水波一样的青色光晕。
这是……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姬月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讶异。她盯着我,喃喃自语:果然没错……‘胎息’已经开始觉醒了。比预想的还要快。
什么胎息
她松开我的手,重新恢复了那副冰山脸。你是‘昆仑童子’。
昆仑童子我听着这个词,感觉像是在听神话故事。这都什么跟什么
更准确地说,是‘昆仑神胎’。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个活着的牢笼,用来囚禁一个本该在千年前就彻底死去的神魔。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牢笼神魔
这比我在网上看的那些脑洞小说还要离谱!
我不管你说的什么神胎魔胎,我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我就是个送外卖的,我叫燕洵。你找错人了。
我们不会找错。姬月见淡淡地说,你身上那股正在失控泄露的气息,对那些东西来说,就像是黑夜里的灯塔。今晚追你的,只是最低级的‘闻香’。很快,就会有更强的家伙找上门来。没有我们,你活不过三天。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我回想起刚才那团影子的恐怖,回想起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我毫不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我……我该怎么办我的声音都在发颤。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姬-月-见说,跟我走,加入我们。我们会教你如何控制体内的力量,如何活下去。
你们你们是谁
‘守陵人’。一个从古代传承至今,专门负责看守你这种‘牢笼’的组织。
我看着她,心里乱成一团麻。守陵人昆仑神胎这一切都太疯狂了。可我别无选择。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好。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跟你走。
姬月见似乎早就料到我会答应。她没再多说,转身就走。
我跟在她身后,离开了这条差点让我丧命的小巷。走出巷口,外面就是灯火通明的街道,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看着那些嬉笑打闹的路人,我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仅仅半个小时,我的世界,就彻底被颠覆了。
姬月见带我到的地方,竟然是她三天前点外卖的那个废弃工厂。
工厂内部别有洞天。外面看起来破败不堪,里面却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训练基地。各种我看不懂的仪器和设施摆满了整个空间。十几名和姬月见穿着同样黑色劲装的男男女女正在各自训练,整个工厂里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我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些眼神,充满了审视、好奇,还有一丝……戒备。
他就是这次的目标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壮汉走了过来,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像是在看一件货物。
雷罡,他叫燕洵。姬月见介绍道。
叫雷罡的壮汉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但笑容里却没什么温度。小子,欢迎来到地狱。
我没理他,只是看着姬月见:这就是你们‘守roll人’的基地
分部之一。姬月见说,从今天起,你就在这里接受训练。
训练什么
控制。她言简意赅,在你学会控制体内的力量之前,你就是一颗行走的炸弹,随时可能引来灾祸,或者……自爆。
接下来的日子,我才真正理解了雷罡那句欢迎来到地狱是什么意思。
我的训练,与其说是训练,不如说是折磨。
姬月见和雷罡成了我的教官。雷罡负责体能,每天天不亮就把我从床上拖起来,进行超越人体极限的负重越野、格斗、抗击打训练。我每天都感觉自己骨头快散架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就没一块好肉。
而姬月见,负责教我控制。
她的方法更加匪夷所思。她带我到一个密闭的静室,让我盘腿坐下,什么都不做,就是感受体内的那股气。
那不是你的力量,是‘祂’的力量。姬月见第一次跟我详细解释,‘祂’被封印在你的灵魂最深处。你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会有一丝‘祂’的力量泄露出来,与你的身体融合。这让你拥有了超越常人的恢复力和感知力,但也是吸引那些‘闻香’的根源。你要做的,不是使用它,而是压制它,像筑起一道堤坝,把洪水关起来。
可这太难了。
那股力量在我体内横冲直撞,充满了暴戾和混乱的气息。我每次试图去感受它,都会被那股疯狂的意志冲击得头痛欲裂。我眼前会浮现出无数血腥恐怖的幻象:山岳崩塌,江河倒流,无数生灵在哀嚎。
集中精神!守住你的意识!姬月见的呵斥声像一根冰锥,刺入我的脑海,将我从幻象中拉了回来。
我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不行……我做不到……我痛苦地嘶吼。
做不到,就得死。姬月见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不只是你死,一旦封印彻底破碎,‘祂’会以你为躯壳降临于世。到那时,这座城市,这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都会变成炼狱。
她的话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我心上。
我不再是为自己活。我的命,关系到无数人的生死。
我咬着牙,一次又一次地尝试。摔倒,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来。身体的痛苦,精神的折磨,快要把我逼疯。
但我不能疯。
在一次次的失败和痛苦中,我渐渐摸到了一点门道。我发现,我不能硬生生地去堵那股力量,那只会激起更强烈的反弹。我必须像梳理一团乱麻,顺着它的流向,慢慢地引导,将它重新归拢到我意识深处那个无形的牢笼里。
这个过程,枯燥而危险。
一个月后,我终于能勉强做到初步的收敛。我不再像个漏气的煤气罐一样,时刻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雷罡对我的格斗训练也初见成效。我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变得异常强悍,反应速度、力量、耐力都远超常人。以前我连一个混混都打不过,现在,我能在雷罡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坚持十分钟不倒。
雷罡看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轻视,多了一丝认可。
小子,是块好钢。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经得住后面的捶打。他拍着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龇牙咧嘴。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在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中度过。我会慢慢学会掌控力量,成为一个合格的牢笼,直到老死。
但我错了。
麻烦,比我想象的来得更快,也更猛烈。
那天晚上,基地的警报突然凄厉地响了起来。
我和所有守陵人立刻冲向指挥中心。巨大的屏幕上,显示着工厂外围的监控画面。
数十个黑影,正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他们行动迅捷,悄无声息,像一群训练有素的狼。
是‘净世会’的人!雷罡脸色一沉,低吼道。
净世会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姬月见站在我身边,脸色同样凝重:另一个古老的组织。只不过,他们的理念和我们完全相反。
什么意思
我们守陵人,主张将一切不稳定因素,比如你,比如那些从裂隙中跑出来的‘闻香’,进行收容、压制、封印。维持世界的平衡。姬月见盯着屏幕,快速说道,而净世会,他们是一群疯子。他们认为世界早已腐朽不堪,需要一场彻底的‘净化’才能获得新生。而净化的方式,就是释放那些被封印的古老存在,让神魔重临人间,建立新的秩序。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们的目标……是我
你不是目标。姬月见转头看着我,眼神复杂,你是他们眼中的‘圣子’,是开启新时代大门的‘钥匙’。
我明白了。
守陵人要把我关起来。
净世会要放我出来。
可他们,有谁问过我燕洵自己的意愿!
所有人,准备战斗!雷罡一声怒吼,抄起一把巨大的战斧,第一个冲了出去。
战斗瞬间爆发。
我被姬月见死死护在身后。待在这里,别出去!
我也能战斗!我吼道。这段时间的训练,不是为了让我当一个缩头乌Go的。
你的任务是控制好自己!姬月见厉声喝道,你现在出去,一旦情绪失控,力量暴走,只会让情况更糟!你会把所有人都害死!
我死死地攥着拳头,看着外面火光冲天,听着兵器碰撞和痛苦的嘶吼声,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又疼又无力。
净世会的人战斗力极其强悍,而且悍不畏死。守陵人这边虽然占据地利,但人数上处于劣势,很快就出现了伤亡。
我看到一个平时总爱跟我开玩笑的守陵人小哥,被三个黑衣人围攻,胸口被一把黑色的匕首刺穿,当场倒在血泊里。
血!
那鲜红的颜色,刺痛了我的眼睛。
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怒,瞬间从我心底涌起,直冲头顶。
啊——!
我感觉体内的那股力量,像是沉睡的火山,猛然苏醒了。我拼命想要压制它,但这一次,它根本不听我的使唤。
轰!
一股黑色的气浪以我为中心,轰然炸开!
周围的仪器、设备,瞬间被碾成了碎片。离我最近的姬月见,也被这股力量震得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整个世界,在我眼中变成了黑白两色。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比庞大、邪恶、混乱的意志,正在我的脑海中苏醒。它在狂笑,在咆哮。
就是这样……释放我……接受我……那个声音充满了诱惑。
我的理智在飞速消退。我抬起手,看着自己的皮肤下,有黑色的纹路像活物一样在蔓延。
燕洵!醒过来!姬月见挣扎着爬起来,对我大喊。
但我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我的目光,穿过破碎的墙壁,落在了外面的战场上。
那些净世会的黑衣人,在感受到我这股气息后,非但没有恐惧,反而一个个露出了狂热的表情,像是看到了神迹。
圣子降临了!
净化世界的时刻到了!
他们像打了鸡血一样,攻势更加疯狂。
而守陵人这边,则人人面露惊恐。他们一边要抵挡净世会的攻击,一边还要忌惮地看着我。
我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我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出了指挥中心。
每走一步,我脚下的地面就龟裂一寸。黑色的气息在我周身缭绕,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杀光他们……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在低语,他们都是蝼蚁,是你的敌人。
我抬起头,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妖异的红光。
一个净世会的黑衣人,狂热地向我冲来,他跪倒在我面前,高举双手:圣子,请赐予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
我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将他笼罩。下一秒,他的身体就像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砰的一声,炸成了一团血雾。
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一幕惊呆了。
净世会的人愣住了。
守陵人也愣住了。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力量。那个声音在我的脑海中满意地笑了起来,你,就是神。
我没有理会它。
我转过头,看向姬月见。
她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有震惊,有恐惧,还有一丝……失望
失望
这个词像一根针,狠狠地刺了我一下。
我的脑海里,闪过这一个月来的画面。雷罡的怒骂,姬月见的冷斥,那个被杀死的守roll人小哥的笑脸……
他们把我当成一个危险的牢笼。
但他们,也把我当成了一个人。
不!
我不是什么圣子!我也不是什么牢笼!
我叫燕洵!
滚出我的身体!
我在心底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我调动起全部的意志力,所有的精神,去对抗脑海中那股庞大的意志。就像一叶扁舟,冲向滔天巨浪。
愚蠢的蝼蚁!你竟敢反抗我那个意志暴怒了,疯狂地冲击着我的意识防线。
我的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七窍都渗出了鲜血。
但我没有放弃。
这是我的身体!这是我的意识!
给我……滚!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所有的精神力量汇聚成一点,狠狠地撞向那团黑色的意志。
轰!
我的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的金属床上。
周围是一片纯白色的房间,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这里没有任何陈设,空旷得让人心慌。
我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浑身都被一种特殊的束缚带捆着,根本动弹不得。
你醒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我转动眼球,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似乎在记录着什么。
你是谁我在哪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叫玄扈。这里是守陵人总部的‘静滞’室。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专门用来关押你这种极度危险的失控‘神胎’。
总部失控
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晚的记忆。我力量暴走,秒杀了一个净世会的人,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姬月见呢雷罡呢他们怎么样了我急切地问道。
玄扈的目光从平板上移开,落在我脸上。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一个珍稀的实验品。
他们没事。在你彻底失控前,姬月见启动了你身上的紧急抑制装置。你昏迷了三天。
我松了口气。
那晚的结果怎么样净世会……
他们撤退了。玄扈打断了我的话,在你展现出那种力量后,他们似乎……更兴奋了。他们认为‘圣子’已经觉醒,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掌控力量。他们还会再来的。
我沉默了。
燕洵。玄扈站起身,走到我床边,低头俯视着我,你很特殊。历代的‘昆仑神胎’,从觉醒到被‘祂’的意志同化,最长记录是七天。而你,竟然能在失控的边缘,凭借自己的意志,把‘祂’压了回去。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也足以堪称奇迹。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赏和……狂热。
这种眼神,让我想起了那些净世会的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玄扈笑了。他俯下身,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他们在浪费你的天赋。压制封印那是弱者才需要用的手段。真正的强者,应该学会驾驭,甚至……吞噬。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你……是净世会的人
不不不。玄扈直起身,摇了摇手指,我只是一个……追求真理的学者。守陵人太保守,太迂腐。净世会又太极端,太疯狂。他们都错了。
他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整个世界。
他们都把你当成‘钥匙’或者‘牢笼’。却没有人想过,你为什么不能成为那个‘主人’呢
什么主人
‘祂’的力量,为什么不能为你所用玄扈的眼睛在发光,想象一下,燕洵。你可以拥有神的力量,同时保留自己的意志。你将成为行走于人间的神明,超越一切,制定新的规则。
他的话充满了魔鬼般的诱惑力。
成为神
任何一个凡人,恐怕都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但我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那晚力量失控时,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漠然,那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那不是我。
你疯了。我看着他,冷冷地说道。
我没疯。疯的是这个世界。玄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偏执,燕洵,守陵人高层已经做出了决定。鉴于你的不稳定性,他们准备启动‘归墟’计划。
‘归墟’计划
一个古老的仪式。简单来说,就是将你和体内的‘祂’,一同彻底抹杀,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抹杀我
我为了不被‘祂’同化,拼死挣扎。我为了不伤害到其他人,甘愿接受非人的训练。
结果,就因为我不稳定,他们就要像处理一件危险品一样,把我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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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和冰冷的悲哀,同时涌上心头。
他们凭什么!我低吼道。
凭他们比你强。凭他们掌握着规则。玄扈淡淡地说,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强者说了算。
他顿了顿,又露出了那种充满诱惑的微笑。
但是,我可以给你另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与我合作。我能帮你逃出去。我有人,有资源,有能让你真正掌握那股力量的方法。你不需要再压抑自己,也不需要被任何人控制。玄=扈说,你只需要答应我,在你成为‘神’之后,分我一点……神血。
他的图穷匕见,让我感到一阵恶寒。
这家伙,是个比净世会还要恐怖的疯子。他想的不是信仰,不是秩序,他只是单纯地想从我身上,窃取神的力量。
我拒绝。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玄扈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没关系。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等到‘归墟’仪式开始的那天,你会来求我的。
他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叫住他,姬月见呢她也同意这个‘归墟’计划
玄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
姬月见她可是这个计划最坚定的执行者。你知道吗,她的家族,世代都是‘归墟’仪式的执行人。亲手抹杀‘神胎’,是他们家族的宿命和……荣耀。
轰!
我的脑子,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
姬月见……要杀我
那个冷着脸,却一次次在我精神崩溃时将我拉回来的女人。那个嘴上说着我是牢笼,却在我失控时第一时间用身体挡在我前面的女人。
她,要亲手杀了我
为什么
一股巨大的、被背叛的痛苦,淹没了我。
原来,从头到尾,我都是个笑话。
在他们眼里,我根本不是燕洵,我只是一个需要被看管,并在必要时刻被销毁的物品。
哈哈……哈哈哈哈……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玄扈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看来你明白了。他说,在这个局里,没人值得你信任。除了你自己,和你体内的力量。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纯白色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束缚带紧紧地勒着我的身体,但我感觉不到疼痛。心里的痛,早已盖过了一切。
背叛、绝望、愤怒……
无数负面情绪,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内心。
想复仇吗
那个沉寂下去的声音,又一次在我的脑海中悄然响起。这一次,它的声音不再那么狂暴,反而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温柔。
他们欺骗你,利用你,最后还要毁灭你。你甘心吗
闭嘴。我在心里冷冷地回应。
别抗拒我,燕洵。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们要毁灭的,不只是你,还有我。那个声音说,只有我们联手,才能活下去。
联手然后被你吞噬掉意识,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我讥讽道。
不。玄扈说对了一件事。为什么我们不能共存呢你保留你的意志,我借用你的身体。我给你力量,你帮我复仇。等我们杀光了那些所谓的‘神明’和‘守陵人’,这个世界,由你我共同主宰。
这个提议,比玄扈的更加疯狂,也更加……诱人。
我沉默了。
我不想死。
我更不想像个废物一样,被决定我的生死。
如果所有人都把我当成怪物,如果所有人都想置我于死地……
那我就,成为真正的怪物给他们看!
好。我在心底,对那个声音说道,我答应你。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说。
我要主导权。我的意志,永远凌驾于你之上。你只能是我的力量,不能是我的主人。
脑海中的那个意志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
……可以。它最终答应了,但你需要向我证明,你有驾驭我的资格。先从挣脱这个可笑的笼子开始吧。
我闭上了眼睛。
再一次,我沉入了自己的意识深处。
这一次,我没有去压制那股狂暴的力量,而是主动向它伸出了手。
当我的意识触碰到它的瞬间,一股庞杂到难以想象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了我的脑海。那是祂的记忆。
我看到了开天辟地,看到了万物初生。
我看到了无数形态各异的古神,在天地间征战。
我看到了祂是如何被背叛,被肢解,最后被封印在一个初生的婴儿灵魂中。
一代又一代。
祂看着自己的牢笼们出生,老去,死亡。有的牢笼一生都未曾觉醒,平庸地度过了一生。有的觉醒了,却在恐惧和绝望中,被守陵人执行了归墟仪式。
无尽的轮回,无尽的囚禁。
我感受到了祂那深入骨髓的孤独和怨恨。
原来,它也是个可怜的囚徒。
别同情我!祂的意志咆哮道,我不需要同情!我需要的是复仇!
我明白。
我睁开了眼睛。
我的瞳孔,变成了深邃的暗金色。
咔嚓……
捆在我身上的束缚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上面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来吧。我轻声说道,让我们一起,把这个世界,闹个天翻地覆。
轰!
纯白色的墙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轰然炸开!
警报声再次响彻整个守陵人总部。
我从废墟中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在我体内奔涌。我能感觉到,这一次,它没有失控。它像一条驯服的猎犬,安静地匍匐在我的意志之下。
我和祂,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站住!
dozens
of守陵人精英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我团团围住。
雷罡手持战斧,站在最前面,他看着我,眼神无比复杂。燕洵,不要一错再错!回头还来得及!
我看着他,笑了。
回头回哪里去回到那个‘静滞’室,等着被你们‘归墟’掉吗
雷罡的脸色一变。
你知道了
我不但知道了,我还知道,执行仪式的,会是姬月见。我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
姬月见握着那把青色短刃,缓缓从人群中走出。
她还是那副冰冷的表情,只是脸色比平时更白了一些。
为什么我看着她,轻声问道。这或许是我最想知道的答案。
这是我的使命。姬月见的声音,像冰一样,没有温度。
使命我自嘲地笑了笑,好一个使命。在你们的‘使命’面前,我燕洵的命,是不是就一文不值
她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短刃。
看来是这样了。我点了点头,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既然如此,多说无益。
动手吧。
我的话音刚落,一股磅礴的气势,从我体内轰然爆发!
黑色的火焰,在我身上燃起。地面以我为中心,迅速被一层黑色的晶体覆盖。
所有守陵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发自灵魂的战栗。
他们面对的,仿佛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从远古中走出的魔神。
拦住他!雷罡怒吼一声,第一个朝我冲了过来。他手中的战斧上,亮起了刺目的雷光。
雷罡,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抬起手,对着他虚虚一握。
空间,凝滞。
雷罡前冲的身体,猛地僵在了半空中,他脸上的表情还保持着愤怒的模样,但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下一个,是谁
我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些曾经在我眼中高高在上的守陵人精英,此刻,却没人敢与我对视。他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姬月见身上。
现在,你还要执行你的‘使命’吗
姬月见咬着牙,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被一种叫做宿命的冰冷所取代。
她动了。
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就出现在我面前。那把青色的短刃,带着一股能斩断一切的锋利气息,刺向我的心脏。
好快!
但在我眼中,她的动作,却像是慢镜头回放。
我没有躲。
我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在短刃即将刺入我胸口的前一刻,轻轻地夹住了它的刃尖。
叮!
一声脆响。
姬月见全力的一击,就这么被我风轻云淡地挡住了。
她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我说过,没用的。
我手指微微用力。
咔嚓!
那把传承了不知多少年的,专门用来对付神胎的利刃,应声而断。
姬月见呆住了。
我松开手,任由那截断刃掉落在地。然后,我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现在,你的‘使命’,完成了我看着她因为窒息而涨红的脸,冷冷地问道。
杀……了我……姬月见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笑了,笑得有些残忍,我要你活着,我要你亲眼看着,你是怎么选错的。我要你看着,你们守陵人所守护的一切,是如何在我脚下,一点点崩塌的!
我甩手将她扔了出去,像扔一件垃圾。
然后,我不再看任何人。
我一步一步,向着总部大门走去。
挡在我面前的守陵人,纷纷惊恐地向两边退开,给我让出了一条路。
就在我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玄扈的身影,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拍着巴掌,一脸赞叹。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燕洵,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滚开。我连看都懒得看他。
别这么冷淡嘛。玄扈笑着说,我们现在可是盟友。我知道一个地方,能让你体内的力量,变得更强,更稳定。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
什么地方
昆-仑-废-墟。玄扈一字一句地说道,‘祂’最初被封印的地方。那里,残留着‘祂’最本源的力量碎片。只要你能吸收它们,你就能真正成为‘祂’,不,是超越‘祂’的存在。
昆仑废墟
我能感觉到,体内的祂,在听到这个名字时,都产生了一丝悸动。
净世会的目标,也是那里。玄扈继续抛出重磅炸弹,他们正准备举行一场盛大的‘迎神’仪式,妄图将你体内的‘祂’,强行剥离出来,注入到他们准备好的另一具躯壳里。
有意思。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守陵人想杀我。
玄扈想利用我。
净世会想夺走我的力量。
很好。
那我们就去昆仑,把所有的账,一次性算个清楚。
我没有再理会玄扈,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冲天而起,消失在天际。
玄扈看着我消失的方向,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而满足的笑容。
在他身后,姬月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她看着天空,眼神空洞,一行清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风暴,正式拉开了序幕。而我,燕洵,就是风暴的中心。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我只知道,从今往后,我的命,由我,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