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堕胎那天,白月光回来了
我偷偷爱了陆允十年,替他挡酒局,为他学做饭。
他醉酒那晚抱着我说:冉冉,别离开我。
我以为终于等到他,却在他手机里看到备注冉冉的聊天框。
正主回国那天,他让我搬出公寓:她不喜欢别人用她的东西。
我笑着点头,转身删除所有联系方式。
三个月后,他疯了一样找我朋友:告诉她我错了!
朋友冷笑:晚了,她婚礼的请柬刚印好,你要看看新郎的名字吗
包厢里烟气和酒气混成一团,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只留下顶灯昏黄的光晕,打在每个人欲望浮动的脸上。酒瓶倒了,琥珀色的液体顺着桌沿往下滴,嗒,嗒,敲在铺了厚地毯的地板上,声音闷得让人心头发沉。
林薇又一次挡在陆允身前,胃里烧灼的痛感已经变得麻木,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上挂着的笑容有多僵硬。她接过对面王总又一次斟满的酒杯,透明的液体晃荡着,刺鼻的酒精味直冲鼻腔。
王总海量,我们陆总今天真是到量了,这杯,我再代他敬您。她的声音甜得发腻,自己听着都陌生。
陆允靠在宽大的沙发椅里,领带扯松了,眼神有些涣散,没什么反应,只抬手轻轻挥了挥,不知是同意还是无意识的动作。
王总肥胖的手指几乎要蹭到林薇的手背,眯着眼笑:林助理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陆总有你这样的左膀右臂,真是好福气!
林薇笑着,没让那手指碰到,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火辣辣的线一路从喉咙烧到胃底,激得她眼角渗出点生理性的泪水。她借着放酒杯的动作,悄悄抹了下眼角。
这样的酒局,十年里,多少次了她记不清。从青涩笨拙地第一杯下肚吐得昏天暗地,到现在面不改色地一杯接一杯,她所有的成长,似乎都用来更好地挡在他身前。
散场时,陆允几乎半靠在她身上。男人的重量压得她踉跄,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使不上力。她咬咬牙,撑着他,一步一步挪到停车场,把他塞进副驾。
车厢里弥漫着浓重的酒气。陆允歪着头睡着了,呼吸粗重。路灯的光流掠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明明灭灭。她看着,心里那点埋藏了十年的痴妄,又悄悄探出头。
就是这张脸,这个人,困了她整整十年。
把他弄回公寓,几乎是摔进沙发里。她蹲下去,替他脱掉鞋袜,松开领带,又去厨房拧了热毛巾,仔细地给他擦脸。
动作间,他忽然动了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很大,攥得她生疼。
他眼皮艰难地抬起一条缝,目光没有焦距,却直直地看着她。
嘴唇翕动,声音含混不清,却像一颗烧红的针,猝不及防刺进她耳膜。
冉冉……
林薇猛地一僵,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住了。
……别离开我。
他咕哝着,滚烫的呼吸喷在她手腕上,带着浓重的酒意。说完,头一歪,彻底睡沉过去。手却还死死攥着她。
林薇蹲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术。手腕上的热度灼人,耳边那两个字反复回荡,砸得她心脏一抽一抽地钝痛。
冉冉。
不是叫她。
她叫林薇。
可这世上,会让他用这种语气挽留的,只有一个苏冉。
她慢慢抽出手,站在那儿,低头看了他很久。沙发上的男人毫无知觉,睡得昏沉。她最终只是扯过一旁的薄毯,轻轻盖在他身上。
转身想去给他倒杯水,目光扫过掉落在茶几脚下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大概是刚才折腾时从他口袋里滑出来的。
一条新消息预览弹在锁屏界面。
备注是:【冉冉】
后面跟着一小串看不全的文字:阿允,我下周三的航班回国……
后面的字被折叠了,看不见。
林薇定定地看着那两个字,感觉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手机屏幕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胃里翻江倒海,比刚才灌下所有酒加起来还要难受。
原来不是醉糊涂了认错人。
是即便醉糊涂了,他也只想念那一个人。
她甚至没有勇气拿起手机看清那条完整的信息。只是默默地,把手机捡起来,屏幕朝下,轻轻放回茶几上。然后走进厨房,像过去无数个他应酬归来的夜晚一样,给他煮醒酒汤。
水汽氤氲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第二天陆允醒来,对前晚的一切毫无印象,包括那句石破天惊的呓语。他揉着额角走出卧室,看到餐桌上有温热的清粥小菜,还有一杯蜂蜜水。
林薇系着围裙,正把煎好的鸡蛋端出来,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
醒了头疼吗喝完蜂蜜水会好点。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陆允嗯了一声,坐下喝了一口水,像是随口一提:我手机好像没电了,昨晚没什么重要电话吧
林薇背对着他,正在流理台前冲洗锅具,水声哗哗。
没有。她说。
水流冲在她手上,冰凉一片。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陆允依旧很忙,偶尔会看着某处出神,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林薇知道,他在等。
周三转眼就到。
陆允一大早就出了门,走时换了三次衣服,头发精心打理过。他没说去哪,林薇也没问。
公寓里安静得可怕。林薇请了假,没去公司。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阳光一点点在地板上移动。
下午三点,手机响了。是陆允。
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过了很久才接起。
那边沉默了一瞬,他的声音传来,平静,疏离,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刻板。
林薇,他叫她的全名,你现在在家吗
在。
嗯。你……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搬出公寓吧。
林薇握着手机,没说话。指尖冰凉。
电话那头,她似乎能听到背景音里细微的女声哼唱,还有机场广播的模糊回响。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理意味:苏冉回来了。她不喜欢……别人用她的东西。
好。林薇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平静得不可思议,我知道了。
没有质问,没有哭泣,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电话挂断。
林薇握着手机,在沙发上又坐了一会儿。然后她起身,走进卧室,打开衣柜。里面还有几件她的衣服,旁边,挂着几件陆允买错了尺码、她却偷偷留下的连衣裙,标签都没拆。
她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叠好,放进角落的行李箱。那些连衣裙,她看了一会儿,然后统统扯下来,团成一团,塞进了垃圾袋。
梳妆台上还有她的护肤品,卫生间有她的牙刷毛巾。她一点点收走,抹去所有她存在过的痕迹。
最后,她站在客厅中央,环顾这个她住了三年,以为终于离他近了一点的地方。然后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置顶的、十年里发过无数条讯息却很少得到回复的对话框。
手指悬在屏幕上空,停顿了三秒。
然后,她拉黑了陆允的电话号码,删除了微信好友,取关了所有社交账号。动作快得惊人,没有一丝留恋。
做完这一切,她拉起行李箱,拎起那袋废弃的衣裙,开门,走出去。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咔哒一声轻响,切断了她整整十年的痴心妄想。
……
三个月后。
陆允烦躁地松了松领带,第无数次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那句冰冷而规律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是无法接通,不是忙音,是关机。意味着,这个号码,可能再也没有被它的主人启动过。
他像是被困在了一座无形的牢笼里。微信发出消息的石沉大海,红色感叹号刺眼。他试图通过所有可能认识她的人去寻找——同事、共同朋友,甚至是一些她可能提过的远房亲戚。回应他的,不是含糊的不清楚,就是干脆的联系不上。
林薇这个人,就像一滴水蒸发在了城市的烈日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起初,他只是不适。回到公寓,冰箱里是空的,没有温热的醒酒汤,没有熬得软糯的养胃粥。衬衫纽扣掉了,找不到备用的针线盒。酒会应酬,新来的助理战战兢兢,一杯酒就呛得满脸通红,被他不耐烦地挥开。
苏冉挑剔,公寓里的一切都要按照她的喜好重置。她不喜欢之前窗帘的颜色,不喜欢沙发的质感,不喜欢厨房里那套用了好几年的餐具。她娇嗔着指挥他换掉一切,包括那个用了好久的旧吸尘器,看着真碍眼。
陆允一一应允。可当焕然一新的公寓充斥着苏冉偏爱的香氛和昂贵摆件时,他却觉得空得厉害。
某个深夜,他胃痛难忍,翻遍药箱却找不到常备的那种胃药。苏冉被吵醒,皱着眉:大半夜的翻什么呀让司机去买不就好了
他忽然就想起来,有一次他急性胃炎,林薇冒着暴雨跑遍半个城给他买药,回来时浑身湿透,头发粘在苍白的脸上,药却紧紧揣在怀里,一点没湿。她守了他一夜,眼睛熬得通红。
那样的场景,十年里,太多太多。多到他习以为常,多到他觉得理所当然。
心口某个地方开始尖锐地疼,比胃更甚。
他开始疯了一样地想她。想她沉默妥帖的存在,想她看他时眼底深藏的光,想她最后一次给他做早餐时平静的侧脸,想她毫不犹豫的那声好。
他后悔了。
这个念头一旦破土,便疯狂滋长,缠得他窒息。
他终于通过几层关系,辗转找到了唐瑶——林薇最好的,也是几乎唯一的朋友。
电话接通,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声音嘶哑:唐瑶!告诉我林薇在哪!求你……告诉她,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冷笑,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错了唐瑶的声音冷得像冰,陆允,你现在才知道错是不是太晚了点
陆允呼吸一窒,心脏被那冰冷的嘲讽攥紧。
不晚……你告诉她,只要她回来,怎么样都行!苏冉我已经……他语无伦次。
怎么样都行唐瑶打断他,笑声更冷,可惜啊,陆大少爷,她不需要了。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缓缓砸进他的耳朵:
她婚礼的请柬刚印好。
要不要发你一张,看看新郎的名字
……
电话是什么时候从手中滑落的,陆允不知道。
耳边只剩下嗡嗡的盲音,和那句凌迟般的话,反复回响。
婚礼。
请柬。
新郎。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他心口反复搅动。
他猛地弯腰,剧烈的干呕起来,眼前一片昏黑。
窗外城市的霓虹璀璨依旧,却再也照不进他瞬间崩塌的世界。
那个永远会在他回头处等着他的影子,这一次,真的不见了。
在他亲手推开之后。
电话断线的忙音在陆允耳边尖锐地嘶鸣,但他什么也听不见了。世界在他周围扭曲、坍缩,最终凝固成一片死寂的真空。唐瑶那句淬毒的话——她婚礼的请柬刚印好,要不要发你一张,看看新郎的名字——像一枚精准引爆的炸弹,将他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和温度都炸得粉碎。
他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手指僵硬地曲着,仿佛还握着那个已经滚落在地毯上的手机。胃里翻搅的剧痛再次袭来,比任何一次饮酒过量都要猛烈,他猛地弯下腰,控制不住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的后背,额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冰凉黏腻。
阿允你怎么了苏冉被客厅的动静惊动,穿着丝质睡袍走出来,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样子,漂亮的眉头立刻蹙起,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和嫌弃,又胃不舒服了早就跟你说少喝点酒……真是的,大半夜的。
她走过来,想扶他,手指还没碰到他的手臂,却被他猛地挥开。
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股近乎凶狠的排斥。
苏冉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陆允!你干什么
陆允缓缓直起身,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睛里却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那里面翻滚着苏冉从未见过的混乱、痛苦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他看她的眼神,陌生得让她心头发寒。
出去。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什么苏冉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出去!他猛地抬高了声音,像困兽的咆哮,震得客厅的水晶吊灯都仿佛在轻微颤动,现在!立刻!滚出我的公寓!
苏冉被他吼得脸色煞白,惊愕地后退了一步,眼圈瞬间就红了,委屈和愤怒交织:陆允!你疯了!你为了那个……
滚!
他抓起茶几上一个装饰用的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在地板上。碎裂声刺耳地炸开,碎片四溅。
苏冉吓得尖叫一声,终于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她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又气又怕,眼泪掉了下来,跺脚骂道:陆允!你有种!你别后悔!
她哭着冲回卧室,很快,拉着还没来得及完全整理的行李箱,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回荡在骤然死寂的公寓里。
陆允脱力般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插入发间,用力撕扯着头皮。剧烈的头痛和胃痛交织,却远不及心口那片被彻底挖空的剧痛。
婚礼她要结婚了
和谁什么时候的事这三个月,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快……
无数个问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不能接受。他根本无法接受!
林薇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哪怕是他不要了,推开了,她也应该站在原地,等他某一天或许会回头。她怎么可以……怎么敢……嫁给别人
那个在他身边十年,替他挡酒,为他学做饭,在他醉酒后默默守着他,连被他错认成别人都只会悄悄抹眼泪的林薇,怎么会如此决绝,如此……迅速地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他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薇薇……回来……求你……
可是,再也没有那个会轻声回应他好的人了。
这一夜,陆允在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煎熬。酒精无法麻痹他,反而让那些画面更加清晰——林薇在酒桌上强颜欢笑替他挡酒的样子,她在厨房里为他忙碌的背影,她给他擦脸时轻柔的动作,还有最后那天,她平静得可怕的侧脸……
他一次又一次地拨打那个永远关机的号码,听着那冰冷的提示音,自虐般一遍遍确认,他真的被她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抹去了。
天亮时分,他眼底的红血丝更重,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颓败得像换了一个人。他疯了一样冲出门,开车直奔林薇以前租住的老小区。
敲门无人应答。邻居被吵醒,不耐烦地告诉他:早就搬走了!三个月前就搬了!
他又跑去公司,人事主管客气而疏离地告知:林助理三个月前已经办理离职了,手续都结清了。
每一个她可能去的地方,他都找了。每一个可能认识她的人,他都问了。得到的都是摇头和不知道。
她真的做得彻底。断了他所有能找到她的途径。
最终,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又回到了那间公寓。苏冉的气息还残留着,昂贵的香水味此刻闻起来却令人作呕。他发疯似的把苏冉买的那些东西,香水、摆件、新窗帘……统统扯下来,扔进垃圾袋。
然后,他坐在一片狼藉中,目光空洞地看着曾经属于林薇的角落。
那里曾经放着她买的懒人沙发,因为她喜欢窝在那里看书。厨房的玻璃罐里,她总会备着自制的醒酒糖和养胃茶。冰箱门上,贴着她写的便签条,提醒他记得吃胃药……
都没了。全被他亲手毁掉了。
因为他一句她不喜欢别人用她的东西。
巨大的悔恨像潮水般将他淹没,窒息感一阵强过一阵。
又过了几天行尸走肉般的日子。某次醉酒后,他再次翻出唐瑶的号码,不顾一切地打了过去。
这次,接电话的是个男声,带着警惕:喂你找谁
陆允嘶哑着:我找唐瑶!我找林薇!让唐瑶告诉我林薇在哪!
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唐瑶冰冷的声音接过电话:陆允,你还有完没完非要我把话说得更难听吗
她在哪婚礼……是什么时候他几乎是哀求着问,卑微到了尘埃里。
唐瑶在那头嗤笑一声:告诉你又怎么样你去抢婚吗陆允,省省吧。别再骚扰她了,也别再骚扰我。看在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给你最后一句忠告——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她好不容易才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陆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凄厉,跟谁开始那个男人是谁!他凭什么!
凭什么唐瑶的语气陡然变得尖锐,凭他在薇薇最绝望的时候捡到了她!凭他知道珍惜!而不是像你,把她当了十年随手可用的抹布,苏冉一回来就毫不留情地扔出去!
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唐瑶厉声打断他,陆允,你摸着你那早就被狗吃了的良心问问自己!十年!她跟你求过什么要过什么哪怕是一句明确的承诺,她跟你开口要过吗她只是傻乎乎地陪着你,等着你!你呢你给过她什么酒气熏天的拥抱认错人的呓语还是最后那句‘她不喜欢别人用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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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字都像鞭子,狠狠抽在陆允心上,鞭笞得他体无完肤。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连一个辩驳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唐瑶似乎骂累了,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带着最后一丝残忍的快意:对了,你不是想知道新郎是谁吗
陆允的心脏骤然缩紧,屏住了呼吸。
听筒里,唐瑶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吐出了那个名字。
是周叙深。
周叙深。
陆允的瞳孔猛地放大,像是听到了最不可能的名字,血液瞬间冻结。
怎么会是他
那个大学时和他们同校,比他们高几届,总是温和笑着的学长那个家世、能力、相貌无一不出挑,当年无数女生梦中情人的周叙深那个……曾经也对林薇表示过好感的周叙深
毕业后周叙深去了国外发展,据说早已事业有成。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和林薇……怎么会……
所有线索碎片猛地拼接起来——三个月前,林薇决绝的离开,迅速的消失,还有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礼……
原来,她不是无处可去。原来,早有更好的人,在等着她。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陆允的心脏,并残忍地搅动。
原来,他所以为的永远会等在原地的影子,并非没有其他选择。只是她过去十年,愚蠢地、固执地,只选择了他。
而他,亲手把这份选择碾碎了。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挂断了。
陆允维持着拿手机的姿势,僵在原地,像一尊瞬间被风化的石雕。
窗外阳光猛烈,他却只觉得冷,冷得刺骨。
公寓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
他仿佛能看到,林薇穿着洁白的婚纱,笑着挽住另一个男人的手臂。而那个男人,是周叙深。是那个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比他更懂得珍惜她的周叙深。
他们会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她会对着那个男人,露出他从未真正拥有过的、明媚幸福的笑容。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痛苦嘶吼,终于冲破了喉咙,在空旷的公寓里凄厉地回荡。
陆允猛地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玻璃茶几上。
裂纹,以他的拳头为中心,像他支离破碎的世界一样,疯狂地蔓延开来。
鲜红的血,顺着裂痕,一滴一滴,淌落下来。
像他错过的爱情,再也无法挽回。
玻璃茶几上的裂纹蛛网般蔓延,陆允手背上的血珠滚落,在冰冷的光滑表面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疼痛从指骨传来,尖锐,却奇异地无法压过心口那片空洞的、呼啸着的剧痛。
周叙深。
这个名字在他脑海里疯狂冲撞,带着所有尘封的记忆和尖锐的对比。
大学时的周叙深,学生会主席,辩论队主力,家世优越,待人接物永远从容不迫,是校园里风云人物般的存在。而那时的陆允,带着几分少年人的不羁和傲气,虽也出众,但在周叙深那种已然成熟的温润光华前,总显得有些毛躁。
他记得,周叙深似乎确实对林薇表示过好感。某次校园活动结束,他见过周叙深笑着递给林薇一瓶水,林薇当时有些羞涩地接过,低着头说了声谢谢。那时他并未在意,甚至带着一丝轻慢——林薇那样普通又安静的女生,周学长大概只是一时兴起的绅士风度。
原来,不是。
原来那点一时兴起,或许持续了这么多年。
而他陆允,做了什么
他把那个默默接下水瓶、会脸红的女孩子,带进了无数个烟熏火燎的酒局,让她替他喝下一杯杯烧喉的烈酒。他享受着她十年如一日的妥帖照顾,却连一个正式的名分都吝于给予。最后,在正主归来时,像清理一件旧家具一样,让她搬出去,因为她不喜欢别人用她的东西。
别人……原来在她和苏冉之间,他潜意识里,早就把林薇归为了别人。
剧烈的恶心感再次翻涌上来。他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眼泪生理性地溢出。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憔悴、胡子拉碴的脸,眼睛里的疯狂和绝望让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这不是陆允。陆允应该是永远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游刃有余的。
可现在的他,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呼吸着令人窒息的空气。
他不能就这样算了。
他必须找到她。必须问清楚。必须……把她抢回来。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以一种偏执的形态迅速占据了他全部思维。
对,抢回来。周叙深算什么不过是在她脆弱时趁虚而入。林薇爱了他十年,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她一定是在赌气,是在报复他。只要他出现,只要他认错,她一定会回头……
酒精和痛苦催生出的荒谬自信,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精神。
他再次开始疯狂地寻找。这次,目标明确——周叙深。
周家的产业不难打听。陆允直接开车堵在了周氏集团总部的地下停车场出口。他等了整整一天,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眼睛死死盯着每一个出口。
傍晚,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驶出。后座车窗降下一半,露出周叙深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正低头看着平板,神情专注而沉稳。
陆允猛地推开车门,冲了过去,不顾保安的阻拦,拍打着宾利的车窗。
周叙深!你下来!我们谈谈!
车内的男人抬起头,看到窗外状若疯魔的陆允,眉头微蹙,并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对保安摆了摆手。
车窗完全降下。周叙深看着他,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居高临下的怜悯。
陆先生。他开口,声音沉稳,听不出情绪,有事
林薇在哪里陆允扒着车窗,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手背上凝固的血痂显得格外狼狈,你把她藏哪儿了
周叙深轻轻笑了一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藏陆先生用词真有趣。薇薇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何须用‘藏’
未婚妻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陆允的耳朵。
你闭嘴!他低吼,她爱的是我!她跟了我十年!你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周叙深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不过是在她被你像丢垃圾一样赶出家门,无家可归,一个人躲在出租屋里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恰好找到了她不过是在她需要一份新工作开始新生活的时候,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不过是在她终于决定放下过去,看向我的时候,给了她全部的尊重和爱
每一个反问,都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陆允脸上。
陆允,周叙深的声音冷了下来,十年,你哪怕有片刻珍惜过她,都不会是今天这个结局。是你亲手把她推开的,现在又摆出这副情深不悔的样子给谁看
不是……我……陆允语无伦次,周叙深的冷静和清晰逻辑反而衬得他像个无理取闹的小丑,那都是误会!是我错了!我要见她!你让我见她!
她不想见你。周叙深斩钉截铁,你的任何信息,任何骚扰,都会直接到我这里。陆允,给自己留点体面吧。
体面陆允红着眼睛笑了,带着泪,没有她,我要体面有什么用!周叙深,你告诉她,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让她接电话!就一分钟!
他几乎是在哀求。
周叙深看着他,眼神里最后一丝怜悯也褪去了,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你的道歉,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剩下困扰。他缓缓升起车窗,婚礼不会邀请你,祝你以后……学会珍惜。
黑色的车窗缓缓合上,彻底隔绝了陆允绝望扭曲的脸,也隔绝了周叙深那张冷静得近乎残酷的面容。
宾利车平稳地驶离,留下陆允徒劳地追了两步,然后被保安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啊——!他崩溃地蹲在地上,抱住头,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哀嚎。
周叙深的话,比唐瑶的更加残忍。因为他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彻底的、居高临下的否定。否定了他陆允这十年,否定了他此刻所有的痛苦和悔恨,否定了他存在的意义。
他被判了死刑。行刑者,是那个他从未真正放在眼里的对手。
失魂落魄地回到那间冰冷的公寓,陆允把自己灌得烂醉。酒精也无法带来麻木,反而让意识更加清醒地痛苦着。
他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几乎遗忘的旧纸箱底部,翻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那是公司几年前团队建设的合影。
他一页页疯狂地翻找,手指颤抖。
找到了。
一张海边团建的照片。照片里,大家笑闹着。角落里,林薇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短裤,手里拿着一个烤焦的鸡翅,正笑着递给旁边的他。而他,皱着眉,一脸嫌弃地别开头,似乎正在拒绝。
他记得那天,阳光很好,海风咸湿。她烤了很久,才烤出那个看起来勉强能吃的鸡翅,小心翼翼地递给他。他却因为和苏冉在电话里吵了几句,心情烦躁,毫不留情地推开了。
照片定格了她那一刻微微僵住的、有些尴尬却依旧努力维持的笑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映着海面的光,那里面盛着的,是小心翼翼藏匿的爱慕和期待。
而他,只留给她一个不耐烦的侧影。
陆允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林薇的笑容,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滴落在相册塑料膜上,模糊了那个小小的、卑微的身影。
他错过了。
真的错过了。
错过了一个人毫无保留的、滚烫的十年。
他抱着相册,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狗,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可是,这间公寓里,再也没有那个会因为他一点不适就紧张担忧、会因为他一句软话就欢喜雀跃的人了。
他的哭声,只有冰冷的墙壁回应。
而城市的另一端,某间布置温馨的公寓里。
林薇穿着柔软的居家服,正坐在灯下,仔细地看着婚礼流程表。她的气色好了很多,脸颊丰润了些,眼神沉静平和。
周叙深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轻轻放在她手边,温声问:累不累这些明天再看也一样。
林薇抬起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轻松而真切:不累。只是想确认一下细节。
周叙深在她身边坐下,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今天……陆允来找我了。
林薇翻看流程表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抬头,也没有问细节。
那一声嗯,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的消息。
周叙深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他伸出手,覆盖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林薇没有躲开,反而翻过手心,轻轻回握了他一下。
都过去了。她轻声说,像是对他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窗外月色皎洁。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是永别。
所有的痛哭和悔恨,都只能成为午夜梦回时,折磨自己的余烬。
再也暖不回那颗已然冷却、并找到了真正归宿的心。
陆允的哭声最终被冰冷的寂静吞噬。公寓里只剩下他粗重而断续的抽气声,以及窗外城市永不熄灭的、漠然的嗡鸣。他蜷在地板上,相册硌在胸口,像一块无法融化的寒冰,冻结了他最后一丝体温。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昏睡过去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头痛欲裂,阳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像一把利刃刺在他眼皮上。他动了动,浑身骨骼都在叫嚣着酸痛,尤其是那只砸在玻璃上的手,已经肿得不成样子,被干涸的血迹和灰尘糊住。
他挣扎着坐起来,环顾四周。狼藉的客厅,碎裂的茶几,扔得到处都是的属于苏冉的物品……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狼狈和失败。
周叙深冰冷的话语,唐瑶讥讽的冷笑,还有照片里林薇那个小心翼翼的笑容,交替在他脑海里闪现,逼得他几乎要再次发疯。
但他没有。
一种极致的绝望过后,反而生出一种诡异的平静,一种破罐破摔的死寂。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进浴室。镜子里的男人陌生得可怕。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冲着脸,试图洗去那满脸的颓败和泪痕,却洗不去眼底深刻的红血丝和青黑。
他需要酒精。更多的酒精。只有彻底麻痹自己,才能暂时从这无休止的凌迟中获得片刻喘息。
接下来的日子,陆允过上了日夜颠倒、醉生梦死的生活。公司不去,电话不接,与外界彻底断绝了联系。公寓里堆满了空酒瓶和外卖盒子,散发出腐败酸臭的气味。他像一具腐烂的躯壳,浸泡在自怨自艾和酒精混合的沼泽里。
偶尔有极少数还能联系上他的人试图劝他,都被他粗暴地吼了回去。
他不需要同情,不需要劝诫。他只需要遗忘。
可是,越想遗忘,记忆就越是清晰。林薇的存在,像空气一样渗透在他过去十年的每一个缝隙里。醒来时床头柜上的温水,加班时办公室门口默默等待的身影,应酬后永远温热的醒酒汤,甚至是他随口提过想吃的某家老字号的糕点,第二天总会出现在餐桌上……
他曾以为这些微不足道,理所应当。直到失去后,他才惊觉,原来他赖以生存的氧气,早已被她无声无息地填满。
而现在,他缺氧窒息,濒临死亡。
……
就在陆允彻底沉沦的时候,一封精致考究的婚礼请柬,被送到了他公寓楼下尽职尽责的物业前台。
烫金的字体,优雅的暗纹,新娘林薇和新郎周叙深的名字并排而立,和谐刺眼。
物业工作人员认得陆允,也知道他最近状态极差,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他公寓的座机——手机早已停机。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一个沙哑不堪、充满戾气的声音:谁!
陆先生,抱歉打扰,这里有您一封……请柬。物业小心地措辞。
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猛地挂断了电话。
工作人员看着听筒,叹了口气。几分钟后,公寓门铃被粗暴地按响。对讲屏幕里出现陆允布满血丝、胡子拉碴的脸,极其不耐:什么东西扔了!
陆先生,这……看起来很重要,是婚礼请柬……工作人员硬着头皮说。
我让你扔了!听不懂人话吗!他咆哮着,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屏幕里冲出来。
工作人员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多言。
最终,那封承载着一段故事结局的请柬,没有被送上楼,而是被暂时收在了前台的抽屉里,和其他一些无人认领的信件放在了一起,蒙上淡淡的灰尘。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个被刻意忽略的句点。
陆允并没有真正平静。那通关于请柬的电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再次搅动了他压抑的疯狂。
婚礼请柬……他们真的要结婚了。
这个认知像梦魇一样缠绕着他。他喝得更凶,醉得更深,试图用酒精烧毁脑海里那幅想象出来的、她穿着婚纱走向别人的画面。
醉眼朦胧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酒局,她替他挡酒,胃痛得脸色发白,却还对他挤出笑容说没事。他仿佛又听到自己醉酒后抱着她,喊着别人的名字。他仿佛又看到那天,她平静地点头说好,然后拉着行李箱决绝离开的背影……
薇薇……对不起……对不起……他抱着酒瓶,蜷缩在角落里,一遍遍地呓语,眼泪混着酒液淌下,狼狈不堪。
可是,空荡荡的公寓里,再也没有回应。
……
婚礼的前一天。
陆允从一场浑浑噩噩的宿醉中醒来,喉咙干得冒烟,胃里像有火烧。他跌跌撞撞地去厨房找水,却发现净水器早已空了很久。他暴躁地踢翻了脚边的空酒瓶,玻璃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喘着粗气,目光扫过狼藉的客厅,最后落在那个被遗忘在角落的旧纸箱上。那本相册还露着一角。
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再次拿出了它。
这一次,他没有看那些合影。而是翻到了最后,相册内侧有一个小小的夹层。他以前从未注意过。
他颤抖着手打开夹层,里面没有照片,只有一张薄薄的、有些发旧的纸。
是一张机打的小票,来自一家他很喜欢、但很难排队的粤式茶餐厅。日期是……一年前。
小票背面,有一行娟秀却略显潦草的字迹,似乎是匆忙写下的:
排了四十分钟队,终于买到了你上次说想吃的虾饺和流沙包。希望还热着。——薇薇
陆允死死盯着那行字。
他依稀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次,他在某个加班后的深夜,无意中提过一句想吃那家的点心,但太麻烦就算了。
他根本不记得后来有没有吃到。或许吃到了,也或许没有。他从未在意。
可她记住了。她真的去排了四十分钟的队,买回来,还小心地希望它们还热着。
这张她甚至没有机会当面递给他的小票,被她悄悄珍藏了起来,夹在了这本他几乎不会翻看的旧相册里。
像她那份沉默而卑微的爱,从未奢望过隆重登场,只敢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留下一点点她来过的痕迹。
啊……陆允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心脏像是被这只言片语彻底击穿,痛得他弯下腰,几乎无法呼吸。
他错过了什么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不是十年时光,不是一个对他好的人。
而是一颗滚烫的、纯粹的、毫无保留的真心。
是他瞎了十年。
巨大的悔恨和绝望如同海啸,彻底淹没了他。他再也无法忍受这间充满回忆却冰冷刺骨的公寓,无法忍受自己身上腐烂的酒臭和失败者的气息。
他冲进浴室,打开花洒,用近乎烫伤皮肤的热水狠狠冲刷着自己。他用力搓洗着身体,仿佛想洗掉过去几个月的颓废,洗掉那十年的有眼无珠。
刮干净胡子,换上唯一一套还算整洁的西装(西装有些皱了,但他顾不上),他甚至试图打上领带,手指却颤抖得怎么也打不好。
他要去阻止婚礼。
对,阻止它。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哪怕是用求的,用跪的,他也要告诉她,他知道了,他明白了,他后悔了!求她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给了他一种虚妄的力量。
他冲出公寓,甚至没注意到前台工作人员欲言又止的眼神和那封被遗忘的请柬。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婚礼酒店的名字——他之前千方百计打听到的。
车子向着城市另一端驶去。陆允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手心全是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既恐惧又带着一丝病态的期待。
酒店门口,鲜花拱门立起,红毯铺地,一派喜庆景象。宾客们衣着光鲜,笑容满面地陆续入场。
陆允跌跌撞撞地冲下车,就要往里闯。
先生,请出示您的请柬。门口接待的服务生礼貌地拦住了他。
让我进去!我找林薇!他双眼赤红,声音嘶哑,状若疯魔。
服务生被他吓了一跳,但依旧保持着职业素养:抱歉,没有请柬不能入内。请您不要打扰婚礼进程。
滚开!陆允试图推开他。
动静引来了保安。两个身材高大的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先生,请您离开这里!
放开我!林薇!林薇你出来!我知道错了!你听我说!!陆允挣扎着,朝着酒店里面嘶吼,声音凄厉得破了音。
宾客们纷纷侧目,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场面一时变得混乱而难堪。
就在这时,酒店里面快步走出一个人。
是唐瑶。
她穿着伴娘的礼服,妆容精致,看到被保安架住、狼狈不堪的陆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化为冰冷的厌恶和决绝。
她走到陆允面前,示意保安稍微松一点力,但依旧拦着他。
陆允,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他的嘶吼,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非要让她在最幸福的一天,也不得安宁吗非要让她亲眼看着你这副样子,让她心里最后那点关于过去的记忆,都变得恶心不堪吗
陆允的挣扎停住了,他喘着粗气,看着唐瑶,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唐瑶……你让她出来,就见我一面,就一面……我跟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唐瑶笑了,笑得悲凉又讽刺,陆允,你的对不起,现在对她来说,一文不值,只是骚扰和负担。你醒醒吧!她不想见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她深吸一口气,从手拿包里拿出一张东西,塞进他西装胸前的口袋,动作快得几乎像是丢弃什么垃圾。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新郎是谁吗不是不甘心吗唐瑶看着他,眼神里最后一点温度也褪尽了,拿去。看清楚了。然后,滚。永远别再出现。
说完,她决绝地转身,对保安点了点头:麻烦你们了,请这位先生离开。不要打扰婚礼。
保安不再客气,强硬地将陆允拖离了酒店门口。
陆允没有再挣扎。他像个破败的木偶,被拖行着,目光空洞地看着那鲜花拱门和红毯离他越来越远。
酒店里,隐约传来了婚礼进行曲庄严而幸福的旋律。
他仿佛被那音乐刺痛,猛地颤抖了一下。
机械地,他伸出手,从口袋里掏出唐瑶塞给他的东西。
不是请柬。
是一张婚礼现场的照片。似乎是刚刚拍的,还带着打印机的微温。
照片上,林薇穿着圣洁的婚纱,头纱轻挽,笑得明媚而灿烂,那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毫无阴霾的幸福笑容。她微微仰头,看着身边穿着黑色礼服的男人。
周叙深微微低头注视着她,眼神里的温柔和爱意几乎要溢出照片。他一手轻轻揽着她的腰,另一手与她十指紧扣。
他们的无名指上,戴着同款的婚戒,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而刺眼的光芒。
一对璧人。
天造地设。
照片下方,还用烫金字体印着一行小小的日期和新人的名字。
周叙深
&
林薇
永缔同心
陆允死死盯着那张照片,盯着林薇脸上幸福的笑容,盯着周叙深深情的目光,盯着他们紧紧交握的手……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照片上,晕开了那幸福的画面,也染红了他颤抖的手指。
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婚礼进行曲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
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世界在他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酒店内,婚礼正进行到最神圣的时刻。
新郎亲吻了他的新娘。
宾客们起立,鼓掌,祝福的掌声如潮水般涌起,淹没了一切。
没有人知道,酒店门外,一个错过了一切的男人,正倒在冰冷的石阶上,如同被他亲手毁掉的、再也无法挽回的过去。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他终究,为自己的愚蠢和辜负,付出了最痛的代价。
黑暗。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陆允感觉自己在下沉,不断下沉,冰冷的海水包裹着他,压迫着他的胸腔,夺走他最后一丝空气。耳边是模糊的、扭曲的声音碎片——酒桌上的喧哗,苏冉娇嗔的抱怨,他自己不耐烦的呵斥,还有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最后,一切都归于寂静,只剩下林薇那双总是望着他的、盛着微弱光亮的眼睛,渐渐黯淡,熄灭,彻底融入虚无。
他猛地抽搐了一下,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强势地钻入鼻腔,取代了记忆中公寓里腐败的酒臭。手臂上打着点滴,冰凉的液体正一点点输入他的血管。
医院。
他偏过头,窗外天光大量,看来他昏迷了不止一夜。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他多年好友,也是公司少数几个还能忍着他最近几个月臭脾气的高管,陈默。陈默看到他醒了,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眼神里带着疲惫和一丝难以掩饰的责备。
醒了陈默走到床边,声音干涩,医生说你急火攻心,加上长期酗酒,胃出血,身体虚耗得太厉害。你再这么下去,迟早把自己作死。
陆允目光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嘴唇动了动,发出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什么时候了
陈默沉默了一下,才回答:第二天下午了。
第二天下午。
婚礼,已经结束了。
她已经是别人的新娘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里缓慢地转动,带来一阵阵绵长而绝望的剧痛。他闭上眼,眼角渗出湿润,迅速没入鬓角。
陈默看着他这副样子,想骂的话堵在喉咙口,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陆允眼前,语气沉重:昨天你昏迷的时候,周氏集团法务部派人送来的。
陆允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
那是一份律师函。
措辞严谨,条理清晰。核心意思只有一个:鉴于陆允先生近期屡次对周叙深先生及其夫人林薇女士进行骚扰,严重影响了他们的正常生活和名誉,现提出严正警告。若再有此类行为,周氏集团将不惜采取一切法律手段,追究到底。
落款处,盖着周氏集团法务部的鲜红印章,冰冷而权威。
夫人……林薇女士……
这两个称呼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进陆允的神经。
他伸出手,手指颤抖地接过那份律师函。纸张冰凉挺括,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扎得他眼睛生疼。
她甚至不愿意亲自来羞辱他。而是通过她丈夫的公司法务,用这种最正式、最无情的方式,给了他最后一道驱逐令。
划清界限,泾渭分明。
他连骚扰她的资格,都被彻底剥夺了。
呵……呵呵……陆允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破碎,比哭更难听。笑着笑着,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牵扯着胃部的伤口,痛得他蜷缩起来,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陈默连忙按住他:你冷静点!还嫌不够丢人吗跑到人家婚礼现场去闹!陆允,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
以前的陆允是什么样子的意气风发,游戏人间,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他以为林薇会永远是他退路尽头那个沉默的港湾,无论他在外面如何漂泊,回头总能看到她。
所以他肆无忌惮,所以他从不珍惜。
直到退路崩塌,港湾易主,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一无所有,并且臭名昭著。
公司那边,陈默顿了顿,语气更加艰难,几个大股东对你最近的状态非常不满,项目停滞,客户投诉……董事会昨天开了紧急会议,决定……让你暂时休息一段时间。
休息。说得委婉,实则是停职。
事业,爱情,尊严……他输得干干净净,一败涂地。
陆允不再笑了,也不再咳嗽。他只是静静地躺着,看着那份冰冷的律师函,目光死寂,如同看着自己的判决书。
陈默看着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终究还是没忍住,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样东西,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是一个小小的、密封着的透明证物袋。
里面装着一条极其普通甚至有些陈旧的白金项链,链坠是一个小巧的、磨花了边的四叶草。那是很多年前,林薇刚跟他不久时,他某次出差随手在机场买的,甚至不记得是什么节日还是生日。廉价,敷衍。
他早就忘了。
她却戴了很多年,直到离开的那天,她把它摘了下来,悄无声息地留在了公寓某个角落。大概是被后来打扫的钟点工发现,交到了物业,最后阴差阳错到了陈默这里。
它静静地躺在证物袋里,黯淡无光,像它主人那份从未被珍视过的感情,最终被彻底封存,归还。
陆允的目光缓缓移过去,落在那个小小的四叶草上。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他想起她刚收到时那惊喜得不知所措、眼眶发红的样子;想起她后来总是下意识地用手去摸那个吊坠,尤其是在紧张或者等待他回应的时候;想起有一次链子断了,她急得不得了,跑了好多地方才修好……
他曾经拥有过怎样的一颗真心。
他又是如何亲手将它碾碎,弃如敝履。
剧烈的酸楚冲上鼻腔,眼前瞬间模糊一片。他没有再哭出声,只是眼泪无声地、汹涌地流淌,很快浸湿了枕头。
陈默站在床边,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再劝解,也没有离开。
有些痛,只能自己熬过去。有些错,只能自己背负一生。
许久,陆允极其缓慢地抬起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伸向那个证物袋。手指碰到冰冷的塑料,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
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打开它,拿出那条项链。
他不配再触碰任何属于她的东西。
哪怕只是一件他早已遗忘的、廉价的礼物。
他的手无力地垂落回床单上,紧紧攥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血痕。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拂过树梢,带来初夏的气息。
城市依旧车水马龙,繁华喧嚣,从不因任何人的心碎而停留片刻。
一场持续了十年的漫长错过,终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落下了鲜血淋漓的帷幕。
他错过了。
永永远远地错过了。
那个曾经用整整十年青春爱过他、最终被他弄丢了的女孩,再也不会回头。
而余下的漫长岁月,都将成为他赎罪的无期徒刑。
日夜反复,煎熬无尽。
直到生命尽头。
陆允在医院又躺了三天。
这三天,他异常安静。不吵不闹,配合治疗,按时吃饭吃药,只是吃得极少,像完成任务一样机械地吞咽。大部分时间,他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留下一具还在缓慢呼吸的躯壳。
陈默每天来看他一次,带来一些公司动荡的消息和流言蜚语——股东们如何不满,对手如何趁机蚕食业务,他陆允如何成了圈里的笑柄。陆允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听到的是与己无关的天气预报。
第四天早上,医生检查后说他可以出院了,但必须戒酒,静养,定期复查。陈默去办手续,陆允自己换下了病号服,穿上来时那套皱巴巴的西装。西装空荡了许多,套在他消瘦得脱形的身体上,像挂在一个移动的衣架上。
陈默开车送他回公寓。一路无话。
回到那个曾经象征着某种成功的公寓门口,陆允脚步顿了顿。密码锁上还残留着一点苏冉之前贴的水钻贴纸的痕迹,幼稚又扎眼。他深吸一口气,按下密码——还是原来的,他没有换,或许潜意识里还在期待着谁会回来。
嘀的一声,门开了。
一股混合着灰尘、食物腐败和淡淡香水残留的浑浊气味扑面而来。客厅依旧维持着他离开时的狼藉,甚至更加不堪。碎玻璃还在地上,外卖盒子散发出酸味,苏冉那些被胡乱扔在地上的奢侈品衣物蒙了灰。
这里不像一个家,像一个灾难现场,一个他内心世界的具象化废墟。
陈默跟在后面,皱了皱眉:我给你叫个保洁……
不用。陆允打断他,声音嘶哑却平静,我自己来。
陈默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那你……好好休息,有事给我电话。公司那边,我先帮你周旋着,但……你尽快调整好。
陆允没回应,只是慢慢走进去,目光扫过这片狼藉,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告别仪式。
陈默站了一会儿,知道自己留下也无益,默默带上门离开了。
沉重的关门声再次回荡在公寓里,这一次,只剩下他一个人。
陆允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后开始动手。
他没有叫保洁,而是找出了橡胶手套、垃圾袋和清洁工具。他沉默地、缓慢地,开始清理这片废墟。
他把碎玻璃一片片捡起来,用报纸包好。把所有的空酒瓶、外卖盒子打包封口。把苏冉留下的所有东西——衣服、包包、化妆品、那些昂贵的摆件——统统塞进几个大纸箱里,用胶带封死,准备让物业处理掉。
他擦地,擦桌子,清洗厨房里发霉的碗碟,把沾着酒渍的地毯卷起来扔掉。
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头发,顺着消瘦的脸颊滑落。胃部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麻木地继续着。
这个过程缓慢而折磨。每清理掉一样东西,似乎就有一块关于过去的记忆被硬生生剐掉。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腐败的气味,而是刺鼻的消毒水和清洁剂的味道,干净,却冰冷得毫无生气。
最后,他站在焕然一新却也同样空空荡荡的客厅中央,喘着气。阳光照进来,地板光可鉴人,却只映出他形单影只、无比孤寂的影子。
这里再也没有任何属于林薇的痕迹了。连她存在过的气息,都被他彻底抹除干净。
就像她从未出现过。
也像他这十年,活成了一场巨大的笑话。
疲惫和空茫如同潮水般袭来。他走到沙发边——新换的,冰冷的皮质沙发——慢慢坐下,目光落在对面电视柜上一个空荡荡的角落。
那里曾经放着一个相框,是很多年前公司年会的大合影。照片里,他站在人群中央,意气风发,林薇则缩在角落,只露出半个模糊的、带着腼腆笑意的侧脸。
那张照片,大概也在之前的混乱中被苏冉扔掉或者收起来了。
也好。
都不重要了。
他缓缓向后靠去,闭上干涩的眼睛。
世界很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脏缓慢而沉重跳动的声音,每一下都敲打在无边的孤寂上。
往后的日子,变成了一种按部就班的麻木。
他回了公司,接受了董事会的休息安排,交出了手里的权力。他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参加任何酒局应酬,准时上下班,处理着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职事务。曾经的锋芒和意气被彻底磨平,他像一台运转精准却毫无生气的机器。
他租掉了那间公寓,搬到了一个更小、更简洁的住处。只有最基本的家具,黑白灰的色调,冷清得像酒店套房。
他尝试着一个人生活。自己做饭,尽管常常对着食谱发呆,做出的东西味同嚼蜡。自己熨烫衬衫,动作笨拙,时常烫出褶皱。胃痛的时候,自己翻找药箱,吞下药片,然后蜷缩在沙发上等待药效发作。
再也没有人会为他默默准备好一切。
他学会了珍惜胃药,珍惜温热的饭菜,珍惜干净整洁的衬衫。只是这些珍惜,来得太晚,太迟,代价太大。
偶尔,他会从共同朋友那里听到一些关于她的只言片语,像不经意间被风吹来的羽毛,轻轻搔刮一下他早已结痂的心脏。
听说她婚后很幸福。周叙深待她极好,几乎是捧在手心。
听说她辞了职,和周叙深一起经营一个公益基金会,做得有声有色。
听说她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更开朗,更自信,眼角眉梢都带着被滋养得很好的光彩。
每一次听到,他都只是沉默地点点头,然后找借口走开,或者转移话题。
他注册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社交媒体小号,偶尔,会忍不住去搜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她的账号设置了隐私,他看不到任何内容。只有一次,通过一个公开的基金会活动报道链接,他看到了她的照片。
她站在周叙深身边,穿着得体优雅的套装,笑容温婉大气,正和来宾交谈着。周叙深的手自然地搭在她的后腰,眼神始终落在她身上,专注而温柔。
那是一张幸福得毋庸置疑的照片。
陆允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屏幕自动变暗、锁屏。
然后他放下手机,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没有流泪,没有崩溃,只是心口那片空茫的地方,会持续地、细微地疼上很久。
像一种永远不会痊愈的内伤。
时间就这样平缓而残酷地流淌着,一年,两年。
他依旧一个人。身边不是没有出现过其他女人,或明示或暗示,但他都礼貌而疏离地拒绝了。他的心好像在那场浩劫里彻底死了,再也无法为任何人跳动。
他学会了和自己和解,不是原谅,而是接受。接受自己曾经的眼盲心瞎,接受自己永恒的失去,接受这漫长的、无声的惩罚。
一个寻常的周末下午,他独自去逛超市,采购一周的食物。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穿行,习惯性地拿了她以前常买的那种牌子的挂面——他自己其实并不那么喜欢,但吃久了,竟也成了习惯。
转过一个拐角,他的购物车轻轻撞上了另一辆。
抱歉。他下意识地开口,抬起头。
然后,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对面购物车后站着的,是林薇。
她穿着简单的针织衫和长裙,头发挽起,比几年前稍丰腴了些,气色红润,眉眼间是沉淀下来的安宁与柔和。她手里正拿着一盒儿童酸奶,似乎在仔细看成分表。
时间仿佛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伤痕,只馈赠了从容和幸福。
她也看到了他,微微一怔,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像是看到一个多年未见、但并不熟悉的普通熟人。
她身边,一个两三岁左右、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正踮着脚,试图去够货架上的饼干,嘴里嘟囔着:妈妈,要那个……
周叙深从不远处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罐进口蜂蜜,自然地站到林薇身边,目光温和地看向小男孩:小宝,不能吃太多饼干哦。然后,他才注意到对面的陆允。
周叙深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手臂下意识地更护紧了林薇一些,看向陆允的眼神带着清晰的疏离和戒备,但更多的,是一种无需言说的、胜利者的从容。
陆允的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一种失控的速度疯狂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喉咙发紧,手心瞬间沁出冷汗。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千言万语,百转千回,最终都凝固在舌尖,化作一片苦涩的尘埃。
说什么呢
对不起祝你幸福还是……我好想你
哪一句都多余,哪一句都可笑。
最终,他只是极其艰难地,对她,也是对周叙深,微微点了点头。动作僵硬得像一个生锈的机器人。
林薇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甚至也礼貌地、疏离地,回以了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点头。然后,她低下头,温柔地对小男孩说:宝贝,我们去买水果好不好
好!小男孩欢快地应着,拉住了妈妈的手。
周叙深自始至终没有对陆允说一句话,他只是揽着林薇的肩膀,轻声说:蜂蜜买好了,走吧。仿佛陆允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障碍物,绕开便是。
一家三口,推着购物车,自然地从他身边走过。
小男孩叽叽喳喳的声音,周叙深低沉的回应,林薇温柔的轻笑……这些声音渐渐远去,模糊在超市的背景音乐里。
陆允僵在原地,像一棵被遗忘在冬天的树。
手里还捏着那包她以前常买的挂面,塑料包装袋在他指间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在这个超市,他偶然遇见她一个人推着车买东西,车里都是他喜欢的食材。他当时只是淡淡点了下头,就与朋友说笑着走开了,甚至没注意到她眼底瞬间亮起又迅速黯淡下去的光。
原来,他们之间所有的缘分,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忽略和错过中,消耗殆尽了。
连重逢,都只剩下无话可说的尴尬和漠然。
他缓缓地将那包挂面放回货架,推着空了很多的购物车,转向另一个方向。
阳光透过超市巨大的玻璃窗照射进来,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他们走向明媚的生机。
他走入无人注意的角落。
就像两条曾经短暂交错过的线,早已奔向了截然不同的远方。
永不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