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与愤怒,扭曲了陈山河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他身后,村民们的眼神里是同样交织的混乱。
手里紧攥的锄头木棍,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给自己壮胆。
那个沉默寡言的孤儿形象,在他们眼中早已崩塌。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扼杀全村希望,招来灭顶之灾的恶魔。
陈有才就躲在自己父亲身后,被陈林折断的手指还用布条胡乱缠着。
他看陈林的眼神,怨毒之下,藏着更深的畏惧。
这废物,怎么敢,他怎么会有那种力量。
平日里那个任由自己欺负的窝囊废,怎么可能轻易折断他的手指?
“陈林,你这个畜生,你看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陈山河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情绪而剧烈颤抖,手指着陈林,又指着远方。
那个地方,天圣宗的飞舟曾经降落,此刻却只剩下一片狼藉。
“仙长们给了我们陈家村天大的希望,给了我们灵石。”
“这是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福分,让我们村里的孩子有机会一步登天。”
“你呢?你不但不感恩,反过来杀了三位仙长,恩将仇报。”
他这番话,精准地点燃了村民们心中压抑的恐慌。
是的,是恐慌,对天圣宗雷霆报复的极致恐慌。
这份足以压垮所有人的情绪,迫切需要一个宣泄口。
陈林,自然就成了那个唯一的宣泄口。
“杀了他,必须杀了他,把他绑起来交给天圣宗,兴许我们还能活。”
“没错,这事是他一个人干的,凭什么要我们整个陈家村陪葬。”
“村长,快下令吧,抓住他,不然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人群的情绪被煽动起来,开始一步步向前紧逼。
眼里的凶光恨不得将陈林生吞活剥。
陈有才看这情形,胆气顿时又壮了起来,从他爹身后探出脑袋尖叫。
“爹,你犹豫什么?他杀了仙长,就是我们全村的死敌。”
“赶紧下令抓住他,把他碎尸万段,然后把他的头送去天圣宗赔罪。”
他的话里满是恶毒,脑子里似乎已经看见了陈林被千刀万剐的画面。
陈林看着眼前这群被恐惧彻底支配了理智的村民,脸上没什么表情。
在他的记忆里,这些人里有不少都曾给过这具身体的前身一碗饭,一件旧衣服。
这份小恩小惠,他其实是记着的。
但这不代表,他会允许这些人的愚蠢,把自己也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今天回来,可不是为了接受这群蠢货的审判。
“村长,我问你一件事。”
陈林的声音很平淡,却有一股莫名的穿透力,让每个人的耳朵都能清晰听见。
“你觉得,来的那些天圣宗的人,是会跟你讲道理的吗?”
陈山河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被更大的愤怒所取代。
“你杀了人家的同门,还有什么道理好讲?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
“你休想把我们所有人都拉下水,你这个疯子,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陈林摇了摇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这种怜悯,不是对他们这个人,而是对他们那套可悲的世界观。
凡人,永远都喜欢用凡人的那套逻辑,去揣摩修士的世界。
他们把修仙界,想象成村口泼妇骂街,谁嗓门大谁就有理。
他们根本不明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对错、道理,连个屁都算不上。
“我换个问题,如果今天死的是我,那三位仙长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你觉得,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
陈林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暂时的迷惑。
陈有才根本没过脑子,立刻争着回答,语气里全是讥讽。
“那还用问?当然是挑选我们村里资质好的弟子。”
“带回宗门修仙问道,求得长生!”
“哪会像你这个废物,只会给整个村子带来天大的灾难!”
“说得不错。”
陈林的嘴角,终于拉开了一抹极度冰冷的弧度。
“那你们这些人,有没有哪怕用你们的脑子想过一秒钟。”
“为什么天圣宗这种高高在上的仙门。”
“要跑到你们这种穷山恶水的凡人村落来挑选弟子?”
“真的是因为你们的孩子是什么万中无一的天才吗?你们配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最尖锐的毒针,狠狠扎进了所有人内心最深处的那点侥幸。
是啊,他们只是十万大山边缘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山村。
凭什么?凭什么高高在上的仙人会看得上他们?
可这种侥幸心理,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念想,他们根本不敢去深思。
一旦这层窗户纸被捅破,希望彻底粉碎,那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你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陈山河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他不敢去想,更不情愿去想这个问题。
“仙长们是慈悲为怀,是来给我们机缘的,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妖言惑众?”
陈林冷笑一声,他已经不准备再跟这群蠢货废话了。
跟一群牛弹琴,永远不可能弹出结果。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鞭子把牛抽醒,或者,直接抽死。
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一股远超凡人想象的灵力威压,轰然从他体内爆发。
这股力量,就像一座看不见摸不着的大山,瞬间压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扑通!扑通!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村民,连一丁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双腿一软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们手里的锄头木棍,也哐当一声砸在了泥地里。
紧接着,是更多的人,一个接一个,脸色煞白,浑身抖得像筛糠,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们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着陈林,恐惧到了极点。
这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孤儿吗?
这种感觉,这种压力,比当初那三位仙长御剑而来的时候,还要恐怖百倍!
陈山河和陈有才父子俩,虽然拼命支撑着没有跪下,但也已经摇摇欲坠。
陈山河满脸都是骇然,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陈有才更是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他指着陈林,想骂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现在,我可以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