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那年,邻居婆婆死了,
我却结了婚。
对象是帮我送那群强奸犯送监狱的律师。
那三个人被押进去前大声怒骂我,
“你可是我们的女儿,你这样是弑父!你是弑父!”
我无视他们,继续搜索他们的罪证,
即便只是一丝一毫,
我也要千方百计让他们牢底坐穿。
陆深是个孤儿,和姐姐一样。
我和他的婚礼十分单调,
只摆了一桌酒,请了一个穿玩偶猴的气氛人员。
我没有邀请妈妈,
她现在神志不清了,我不希望她打扰我的婚礼。
仪式结束后,陆深和我躺在床上,
合衣而眠,
他转头看向我,
“小草,你完全变了,不像自己了。”
“不像我,那像谁?说得好像你以前见过我。”
我听着好笑,眨巴着眼睛看他。
他没有说话,眼神里一片悲凉。
我不知道他以前认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他,
他是姐姐在世时的追求者。
妈妈再次打来电话,
我不想接,
却被陆深按住,他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住我,仿佛在拉回属于我的理智。
“小草,接电话吧。”
我下了床,点了根烟,
站在阳台上,
烟雾中,我意识恍惚,
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妈妈掐着我的脖子说,
“你这个灾星,你把我的雪莲,把我的雪莲还给我啊!”
一根烟结束,
我点了第二根,第三根,直到烟盒空了,
陆深从后面抱住我,
攥住我拿烟的手,
“够了,够了,小草,你还要惩罚自己多久?”
灰蒙蒙的天,
和我的脑子一样,朦胧混沌,迷茫。
“我不是小草,我叫雪莲,赵雪莲!赵小草早就死了,死在了新年的晚上!”
我转身抓住陆深的肩膀,
“你不希望雪莲活着吗?现在没有人希望活着的是小草!”
陆深将我揽进怀里,揉着我的脑袋,
“我希望,我希望小草活着,我希望我的小草活着。”
母亲节那天,我和陆深回家了,
妈妈站在门口傻笑,
她折了好多好多的纸猴子,拉住我的手,
“你妹妹喜欢猴子,我给她多折一点,说不定她就愿意来看我了,你来帮帮我。”
我摸着折好的猴子,没告诉她,
其实我不喜欢猴子,
只是唯一的伙伴,让我对猴子产生了极强的依赖。
玩偶猴,相当于我的妈妈。
陆深苦笑一声,
“妈,小草就在这里,她来看你了。”
妈妈立马高兴的起身,四处张望,
“小草在哪?在哪呢?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躲着。”
“也许她是生气了,伤心了,真的不愿意认我这个妈妈了,不然,她怎么不叫我?明明小时候她一口一个妈妈。”
我盯着她,眼泪簌簌的流。
原来我们这辈子,都在求不得。
医生告诉我,妈妈老年痴呆了,程度很深,
会永远这样。
她呆在二层小楼里,天天站在阳台张望,
她说,
她要等她的小草,让她回家就能看到她。
纸猴子越堆越多,甚至被她串成了风铃,挂在门口。
可一场雨后,纸全碎了,脏了一地。
妈妈一边啃馒头,一边捡纸猴子,
恍惚间,居然把纸当成了馒头,塞进了嘴里。
我请了保姆照顾她,
七十岁时,她闭上了眼睛,
死前,手里还拿着一只纸猴子,
上面,写着赵小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