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回魂楼 > 第一章

第一幕:迷楼入住
林野拖着半旧的行李箱站在回魂楼前时,初秋的风卷着碎雨打在脸上,凉得像浸了冰。
这栋刚封顶半年的loft公寓杵在城郊的荒地上,玻璃幕墙反射着铅灰色的天,远远望去像个被遗忘的巨大骨灰盒。
小林先生,这价格真的没得谈了。中介王姐把钥匙串晃得叮当作响,美甲片上的水钻在阴雨天里闪着廉价的光。
三千块住一百二平的loft,还是市中心边缘,也就这刚重建的楼敢开这价。
林野的目光扫过楼体侧面那块没拆干净的旧招牌,回魂楼三个字的轮廓被新瓷砖盖了大半,只剩个歪斜的魂字露在外面,像只盯着人的眼睛。
为什么这么便宜林野问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行李箱拉杆上的掉漆处,那是他当插画师熬坏的第三个行李箱。
嗨,还能为啥王姐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前两年施工时总出点小意外,工人说闹鬼呗。您是文化人,还信这个
王姐突然压低声音,其实就是以前这地方…出过点事,开发商着急脱手才压价。放心,手续齐全,绝对合法。
林野没再追问。
银行卡里只剩四千块的余额,下周就要交新稿子,他需要个便宜又安静的地方。
签合同的时候,他注意到补充条款里有行小字:乙方需配合甲方处理房屋内‘施工遗留问题’,不得无故退租,王姐说这是格式条款,他也就没在意。
302室在三楼东侧,阳台正对着楼后的拆迁废墟。
林野推开防盗门时,一股混合着水泥灰和霉味的气息涌出来,让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客厅的落地窗蒙着层灰,阳光透进来像被揉碎的玻璃碴,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这晾衣绳怎么回事林野指着阳台栏杆上的尼龙绳,那绳子不知被谁缠成个规整的8字,绳结处还沾着些黑褐色的硬块,像干透的血痂。
王姐的脸色僵了一下,快步走过去扯了扯,绳子却纹丝不动:估计是工人干活时瞎弄的,我回头让他们来拆。
王姐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还有个客户等着,您先收拾着,有事儿电话联系。
话音未落,人已经窜出了门,防盗门砰地关上,震得墙上的石灰簌簌往下掉。
直到傍晚,也没人来拆晾衣绳。
林野自己搬了凳子去解,手指刚碰到绳结,手腕突然像被针扎似的疼了一下。
林野低头看,皮肤白白净净的,什么痕迹都没有。
绳结解开的瞬间,他清楚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个女人的声音。
夜里十一点,林野趴在画桌上赶稿。
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是甲方要的诡异老宅插画,他正画着楼梯间的阴影,笔尖突然不受控制地在画布上疯狂游走。
等他回过神,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幅燃烧的楼梯-----火焰是扭曲的红色,扶手处缠着类似头发的黑线,楼梯转角处,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往上爬,穿着件刺眼的红衣服。
搞什么鬼林野烦躁地按了撤销键,右手腕突然传来一阵灼热,像是被滚烫的铁丝圈了一下。
林野猛地撸起袖子,腕骨处浮着一圈淡红色的痕迹,形状规整得像个手环,边缘还带着点焦黑的印记。
就在这时,隔壁301室传来咚、咚的声响,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东西在地板上挪。
那声音很慢,伴随着布料摩擦的沙沙声,从客厅一直挪到卧室门口,然后戛然而止。
林野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记得王姐说过,301室因为管道问题,从没人住过。
林野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走廊里的声控灯没亮,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在尽头闪烁。
301室的门缝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但那股若有若无的霉味似乎更浓了,还夹杂着点烧焦的味道。
拖拽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孩童的笑声。
不是那种清脆的笑,而是带着回音的、像隔着水的笑声,就在阳台外面。
林野猛地拉开窗帘,阳台上空荡荡的,只有那根被他解开的晾衣绳,不知何时又缠回了8字形状,绳结处的黑褐色硬块变得湿漉漉的,像刚渗出血来。
电脑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那幅被撤销的燃烧的楼梯插画不知何时恢复了,楼梯转角的红衣人影转了过来。
那是个小孩,脸被火焰挡住,只能看见一双圆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外的他。
凌晨三点,林野再也睡不着。
他坐在沙发上抽烟,烟灰缸里的烟头堆成了小山。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突然,他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走廊里的霉味涌了进来,带着股潮湿的土腥气。
林野攥着烟灰缸站起身,门缝里没有光,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
他屏住呼吸,盯着那片黑暗,仿佛能看见无数双眼睛在里面眨动。
不知过了多久,门又被轻轻关上了。
林野冲到门边反锁,后背抵着冰冷的门板,浑身的冷汗把T恤都浸透了。
他回头看向阳台,月光突然穿透云层,照亮了晾衣绳上的8字。
那形状越看越像个求救的手势,手指蜷曲,像是在临死前拼命抓着什么。
第二天一早,林野去物业投诉。
值班的老头戴着老花镜,听完他的话只是慢悠悠地呷了口茶:301室哦,那屋子以前烧死过人,你们年轻人胆子大,敢租这儿,就该有心理准备。
烧死过人林野的声音发颤,王姐没说过!
说了谁还敢来老头放下茶杯,老花镜滑到鼻尖上,露出双浑浊的眼睛。
1998年那场火,整栋楼都烧塌了,301室是重灾区。开发商重建时图省钱,连地基都没好好清…老头突然住了嘴,摆了摆手,别问了,这楼的事,说不得。
林野走出物业办公室,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是王姐发来的:忘了跟您说,301室以前确实出过事,但都处理干净了。您安心住,房租给您再降五百。
林野抬头看向回魂楼的三楼,302室的窗户紧闭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而隔壁301室的阳台上,不知何时挂了件黑色的外套,在风里飘得像只展开翅膀的蝙蝠。
第二幕:魅影渐显
林野在小区门口的早餐摊找到了张婆。老太太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摆着个竹筐,里面是刚摘的青菜,叶子上还挂着露水。
她的头发全白了,用根红绳挽在脑后,手腕上戴着个磨得发亮的银镯子,上面刻着模糊的花纹。
张婆,向您打听个事。林野蹲下来,买了把青菜,这回魂楼,1998年那场火…
张婆的手猛地一抖,青菜掉在地上。
张婆抬起头,眼睛浑浊却带着股狠劲,死死盯着林野:你住哪间
302!
造孽啊。张婆的声音发颤,她捡起地上的青菜,往林野手里塞,快搬走,那屋子不能住。302,301,还有顶楼那几层,都是凶地。
到底出了什么事林野追问,火灾是怎么引起的
张婆突然捂住嘴,像是怕说出什么。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别在半夜去六楼,千万别去。那里的门……关不上。
张婆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照片塞给林野,拿着这个,或许能保你一命。快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林野接过照片,张婆已经收拾好竹筐,佝偻着背快步走进了旁边的旧居民楼,背影慌张得像被什么东西追着。
照片是1998年拍的,黑白的,画面上是回魂楼的老住户在楼前合影。
那时的回魂楼还是栋老式砖楼,墙皮斑驳。
前排中间站着个穿红裙的女人,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发垂到胸前,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却斜斜地瞟向镜头外,嘴角勾起的弧度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她的左手牵着个小男孩,约莫五六岁,穿着件黄色的小褂子,头低着,看不清脸。
林野把照片揣进兜里,手指触到照片边缘的折痕,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回到302室,林野刚把照片放在桌上,手机突然叮地响了一声,是新保存的照片提示。他点开相册,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张回魂楼六楼的照片,拍摄角度像是在走廊里,脚手架还没拆,墙角堆着一堆黑色的布料,褶皱处黑乎乎的,像是被烧过。
他从没去过六楼,更没拍过这张照片。
接下来的三天,手机里的陌生照片越来越多。
有5楼楼梯间的灭火器,喷嘴上缠着几缕黑色的长发;有2楼某扇门的猫眼,里面映着个白色的瞳孔,正直勾勾地盯着镜头。
还有张302室客厅的照片,拍摄角度在天花板的角落,他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而沙发后面的阴影里,似乎站着个穿红裙的人影。
最恐怖的是第四天早上。
林野醒来时,感觉脸颊湿漉漉的,像是有液体滴在上面。
他摸了一把,指尖沾着点黏糊糊的东西,带着股铁锈味。
床头柜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撮黑色的长发,粗硬得像男人的头发,根部还沾着点土。
他猛地掀开被子,床上空荡荡的,但床单上有一道长长的褶皱,像是有人整夜躺在那里。
那天下午,林野去小区超市买东西,在冰柜前遇到了陈默。
男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脸色白得像纸,眼下的乌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他手里拿着盒牛奶,手指抖得厉害,半天打不开包装。
需要帮忙吗林野递过开瓶器。
陈默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
看到林野,突然抓住林野的胳膊,力气大得像铁钳:你也住这楼你是不是也…
陈默的声音发颤,是不是总觉得喘不上气像是被浓烟呛着,肺里火辣辣的,想咳嗽又咳不出来
林野的心脏一紧。他确实有这种感觉,尤其是在夜里,总觉得胸口压着块烧红的铁。
还有你的手。陈默盯着他的手腕,是不是有块红痕像被烫过的
林野猛地缩回手,撸起袖子,那圈淡红色的印记还在,边缘的焦黑似乎更深了些。
我就知道…陈默的脸色更白了,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突然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
手里的牛奶盒掉在地上,白色的液体溅了一地,混着他嘴角溢出的白沫。
别关…别关楼梯间的门……陈默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抓着林野的裤脚,指甲几乎嵌进布料里,求你了……开门……里面还有人……
周围的人围了过来,有人打了120。
林野蹲在地上,看着陈默翻白的眼睛,听着他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那声音像极了被浓烟呛住时的挣扎。
他突然注意到陈默的手腕,那里有块焦黑色的印记,形状和他手上的红痕惊人地相似,只是颜色深得像块炭。
救护车呼啸着把陈默拉走时,超市老板凑过来,压低声音对林野说:这楼邪门得很。前几个月住403的那个女的,也是突然就疯了,整天喊‘火来了’,现在还在精神病院呢。
超市老板指了指超市货架最底层,你看,那都是以前住这楼的人留下的东西,没人敢领。
林野顺着老板指的方向看去,货架底层堆着几个落满灰的纸箱,其中一个半开着,露出件烧焦的红裙子。
那天晚上,林野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自己在着火的楼梯间里跑,浓烟呛得他睁不开眼,身后传来无数人的哭喊声。
他想开门,却发现门把手烫得像火炭,上面缠着女人的长发。
楼梯转角处,那个穿红裙的女人站在火里,对他露出诡异的笑,她的手里,牵着那个穿黄褂子的小男孩。
他惊醒时,浑身都是冷汗。
手机屏幕亮着,又多了张新照片。
是医院的病房,陈默躺在病床上,眼睛闭着,而他枕头边,放着一朵干枯的红玫瑰,花瓣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
第三幕:禁地窥秘
凌晨三点,墙上的电子钟突然开始疯狂闪烁,红色的数字3扭曲成各种形状,最后定格成一个歪斜的6。
紧接着,302室的防盗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锁芯自己转了半圈,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林野的身体像被抽走了骨头,软绵绵地从床上爬起来。他知道自己该关门,该报警,该立刻逃离这里,但双脚像被钉在了地上,顺着门缝透进来的绿光一步步往外挪。
走廊里弥漫着股浓烈的烟味,不是香烟的味道,而是烧塑料和布料的焦糊味。
声控灯在他经过时没有亮起,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映着墙壁上的水渍,那些水渍蜿蜒曲折,像一条条凝固的血河。
301室的门开着,里面黑漆漆的,像个张开的嘴。
林野经过时,清楚地听见里面传来拖拽东西的声音,咚、咚地撞在地板上,和他那天夜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他不敢回头,只用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内的阴影里,似乎有个黑色的轮廓正趴在地上,慢慢往前挪。
电梯就在走廊尽头,门是开着的。
轿厢里空荡荡的,墙壁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抓痕,深的地方能看见里面的金属,像是有人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林野走进去,电梯门缓缓合上,镜面般的金属壁上,映出他苍白的脸。
还有他身后,一个模糊的红裙人影。
电梯上升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齿轮里卡进了骨头。
林野盯着显示楼层的数字,看着它从3跳到4,再到5,每跳一下,轿厢里的温度就升高一分,烟味也更浓一分。
他的手腕开始发烫,那圈红痕像是活了过来,灼烧感顺着血管蔓延到心脏。
叮——!
电梯门开了。
一股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味,林野猛地捂住嘴,才没吐出来。
六楼的走廊比照片上看到的更恐怖,两侧的墙壁在往下淌黑色的黏液,黏稠得像融化的沥青,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还冒着白色的热气。
墙壁上,无数模糊的人影在蠕动,像是被封在水泥里的人正在挣扎。
有的举着手,像是在求救;有的蜷缩在地上,身体扭曲成不自然的形状。
还有个小小的人影,穿着黄色的小褂子,正顺着墙根往前爬,却被一只从墙里伸出来的手抓住了脚踝,硬生生拖了回去。
林野扶着滚烫的墙壁往前走,掌心沾到的黑色黏液冰冷滑腻,还带着股甜腥的铁锈味。
林野每走一步,脚下就发出黏的一声,像是踩在没干的血上。
墙壁上的人影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看清其中一个男人的脸。
那是陈默,他正睁大眼睛看着林野,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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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尽头有扇虚掩的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
林野推开门,一股更浓的烟味涌出来,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生锈的铁盒放在墙角,盒盖半开着,露出里面的东西。
林野走过去,蹲下身。铁盒里有一叠泛黄的旧报纸,还有一本暗红色封面的日记本。
报纸的日期是1998年10月17日,头版标题用加粗的黑体写着:城郊回魂楼突发大火,致7人遇难,1人失踪,起火原因正在调查。
报纸上的照片是火灾后的现场,焦黑的楼体歪斜着,消防队员正在废墟里搜救。林野的目光落在照片角落。
一个穿红裙的女人站在警戒线外,背对着镜头,长发在风里飘着,手里似乎牵着什么。
林野拿起那本日记,封面的暗红色像是被血染过,边缘已经烧焦。
翻开第一页,娟秀的字迹写着苏晴,应该是主人的名字。
9月1日:搬进这栋楼的第三个月,总觉得夜里有人在敲墙。房东说老房子都这样,可那声音太有规律了,像是有人在用指甲一下下抠水泥。
9月10日:今天在楼梯间遇到个穿红裙的女人,她对我笑了笑,说这楼里住着很多人。我没敢接话,她的眼睛太黑了,像是没有光。
9月15日:小宇开始说胡话,说夜里有个阿姨给他糖吃,还带他去顶楼玩。可这楼根本没有其他小孩,顶楼也早就封了。我摸他的手,总是冰凉的,像是在外面冻了很久。
9月20日:墙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楚了,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在笑。我贴在墙上听,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话:‘还差一个’‘快了’……苏晴,你听到了吗
林野的手指猛地顿住,这页的字迹突然变了,变得潦草而扭曲,像是换了个人写的。
9月25日:他们说,小宇是‘钥匙’。只要把他留下,这楼就能永远‘热闹’了。我不想听,可他们总在我脑子里说话,说只有这样,小宇才不会离开我。苏晴,你说我该怎么办
10月1日:火。我看到火了,在梦里。红色的火舌从楼梯间窜出来,舔着墙壁,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通红。他们在火里笑,说这样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10月10日: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昨天做饭时,煤气灶的火差点烧到我的手,可我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觉得很暖和。小宇看着我笑,说‘妈妈,火很漂亮’。
10月16日:他们让我做件事。今晚,把楼梯间的门锁上。他们说,只要七个人,就能凑齐‘数’,小宇就能永远留在这里了。我不想锁,可我的手不听使唤。苏晴,是你在控制我吗
10月17日:火好大……烟好浓……我锁了门,听着里面的喊声越来越小。小宇在哭,说妈妈是坏人。我想抱他,可我的身体动不了。他们在笑,说‘终于齐了’。苏晴,我好像也走不了了……
最后一页的字迹被烧了大半,只剩下几个模糊的字:每一个……填补者……
林野合上日记,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苏晴就是那个穿红裙的女人,那个失踪者。而小宇……应该就是那个穿黄褂子的小男孩,她的儿子。
火灾是苏晴放的,却又是被楼里的东西操控的。
七名遇难者,加上失踪的苏晴,正好八个。
这和张婆照片里的人数对上了。可陈默呢他是第九个,难道循环根本没结束
就在这时,身后的墙壁突然传来咔啦一声裂响。
林野猛地回头,只见墙壁上的黑影开始扭曲、膨胀,黑色黏液像喷泉般涌出来,在地上汇成一滩,慢慢凝聚成一个人形。
是苏晴!
她穿着那身红裙,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皮肤像泡过水的纸,苍白而透明。
她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死死盯着林野手里的日记。
你不该来的。苏晴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带着气泡破裂的杂音,更不该看这个。
第四幕:血色对抗
林野攥着日记本冲出房间的瞬间,六楼的走廊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头顶的脚手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生锈的钢管摇摇欲坠,水泥碎块像冰雹般砸下来,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浅坑。
林野踉跄着往前跑,后背被一块坠落的碎块擦过,火辣辣的疼,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
把日记放下!苏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时而尖利如指甲刮过玻璃,时而轻柔如情人低语,你不属于这里,林野,你本该有安稳的人生。画你的画,过你的日子,何必卷进二十五年前的恩怨里
林野没回头。
日记本的纸页在奔跑中哗哗作响,像是有无数人在里面低语。
林野能感觉到苏晴的气息就在身后,那股混合着焦糊与霉味的阴冷,像条毒蛇般缠绕着他的脖颈,让他呼吸越来越困难。
走廊两侧的墙壁在疯狂渗涌黑色黏液,那些黏液落地后迅速凝聚成一只只苍白的手,有的抓他的脚踝,有的扯他的衣角,指甲缝里还嵌着焦黑的皮肉。
他们都想让你留下。苏晴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垂,带着灼热的温度。
你以为陈默是怎么倒下的他抵抗过,挣扎过,可最后还是‘想通’了留在这里,总比变成植物人强,对不对
林野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弯曲如铁钳,死死掐住了自己的喉咙。
窒息感像潮水般涌来,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响起无数重叠的声音。
有男人的嘶吼,女人的哭嚎,还有孩童尖利的哭喊,所有声音都混在浓烟里,灼得他耳膜生疼。
不……林野用尽全力掰开左手,右手在慌乱中摸到墙角一根锈迹斑斑的钢管。
钢管烫得惊人,像是刚从火里捞出来,他咬着牙抓住钢管,猛地砸向自己的左臂。
砰的一声闷响,剧痛顺着胳膊蔓延到心脏。林野疼得浑身发抖,却也因此找回了一丝清明。
他看到自己的左手背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道焦黑的纹路,像极了被火焰灼烧的痕迹。
那些纹路还在蠕动,顺着血管往心脏的方向爬。
没用的。苏晴的笑声带着嘲弄!
从你住进302室的那天起,你的身体就已经开始‘记住’了。
记住火的温度,记住烟的味道,记住他们临死前的绝望。你以为那是幻痛不,那是他们的痛,正一点点变成你的。
林野往前踉跄了几步,靠在滚烫的墙壁上喘息。
墙壁上的人影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看清其中一个穿碎花裙的女人,她的头发被火焰卷成焦黑的团,脸上还带着凝固的惊恐;而她旁边的中年男人,喉咙处有个黑洞洞的窟窿,像是被浓烟呛破了气管。
他们都是‘填补者’。苏晴的身影在人影中穿梭,红裙在黑暗中划出诡异的弧线。
二十五年前,他们的意识被楼吞噬,成了楼的一部分。现在,轮到你了。你的意识会覆盖掉他们的,成为新的‘印记’,等着下一个住进来的人。
林野突然想起张婆塞给他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七个人,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些人影而那个失踪的苏晴,其实早就成了楼的核心,靠吞噬新住户的意识来维持存在
为什么是我林野嘶哑地问,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因为小宇。苏晴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他等了你二十五年,林野。
他知道你会来,所以这栋楼才会‘选中’你----你是他的亲人,你的意识里有他熟悉的东西,能让他……不那么孤单。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想起奶奶说过的话,那个叫林宇的堂叔,出生没多久就因为一场意外夭折了,下葬时穿着奶奶亲手做的黄色小褂子,脖子上戴着刻着林字的银锁。
奶奶还说,那孩子走的时候,眼睛一直睁着,像是有什么心事。
难道……小宇就是林宇
就在这时,前方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慢,很僵硬,像是有人拖着一条不听使唤的腿在走。
林野握紧钢管,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是陈默!
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脸色青白得像块墓碑,嘴唇毫无血色,嘴角却咧开着一个诡异的弧度。
他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像是蒙着层厚厚的白翳。
而他的右手,正握着一把水果刀,刀身在微弱的绿光下闪着寒光。
陈默林野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陈默没有回应。他的身体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每走一步,关节都会发出咔哒的声响。
他的左手背在身后,林野隐约看到那里有黑色的黏液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他已经不是陈默了。苏晴的声音在林野身后响起,他的意识早就被楼吞噬了,现在的他,只是一具被操控的躯壳,用来…帮我留住你。
陈默突然加快了脚步,举着水果刀朝林野扑了过来。
刀风带着股浓烈的腥甜,林野甚至能闻到刀身上残留的铁锈味。
林野猛地侧身躲开,水果刀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带起一阵刺痛。
你看,他多‘听话’。苏晴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他生前是个程序员,总说自己的生活像代码一样枯燥。
现在多好,他成了楼的一部分,永远‘活着’,永远不会觉得无聊。
林野挥起钢管,朝陈默的胳膊砸去。钢管砸在陈默的胳膊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是砸在石头上。
陈默连哼都没哼一声,反手一刀刺向林野的腹部。
林野狼狈地往后一仰,摔在地上。
后脑勺磕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眼前瞬间炸开无数金星。
恍惚中,林野看到陈默的手腕上,那片焦黑的印记已经蔓延到了手肘,像极了被火焰灼烧的痕迹。
放弃吧,林野。苏晴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像陈默一样,接受这一切。
你会成为楼的一部分,和小宇永远在一起。你不是喜欢画画吗楼里有永远画不完的素材。那些火焰,那些人影,那些绝望的表情,多好的灵感来源。
林野挣扎着爬起来,后背的伤口被汗水浸湿,疼得他龇牙咧嘴。
林野看着步步逼近的陈默,突然注意到陈默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一丝微弱的光芒在闪烁,像是在求救。
陈默,醒醒!林野大喊,你不想变成这样的,对不对你还有家人,有朋友,他们在等你回去!
陈默的动作顿了一下,握着刀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在挣扎。
别听他的!苏晴厉声尖叫,他在骗你!外面的世界早就忘了你,只有这里才需要你!
陈默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水果刀在他手里晃来晃去,差点掉在地上。
他的眼睛里,那丝微弱的光芒越来越亮,甚至能看到他眼底深处的痛苦和挣扎。
开门……别关楼梯间的门……陈默突然含糊不清地喊出这句话,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进林野的脑海。
这是陈默在超市抽搐时喊的话,也是二十五年前火灾中某个死者的遗言!
难道陈默的意识还没完全被吞噬,还在和楼的力量对抗
陈默,加油!林野大喊,你能挣脱的!
就在这时,苏晴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陈默身后,她伸出惨白的手,按在了陈默的头顶。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睛里的光芒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彻底的浑浊。
他不再挣扎,举着水果刀,再次朝林野刺来,动作比刚才更快、更狠。
林野知道,陈默彻底没救了。
所以不再躲闪,而是猛地侧身,抓住陈默持刀的手腕,用尽全力往旁边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陈默的手腕被拧断了。
水果刀掉在地上,发出当啷的声响。
陈默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另一只手猛地掐住了林野的脖子。
林野被掐得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
他能感觉到陈默的指甲嵌进了自己的皮肉里,带着冰冷的黏液。
就在林野以为自己快要窒息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墙角的那堆黑色布料。
那堆布料还在微微蠕动,像是里面裹着什么活物。
林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膝盖,猛地顶向陈默的腹部。
陈默的手松了一下,林野趁机挣脱,连滚带爬地扑向那堆布料。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求生的本能,或许是冥冥中的指引。
他抓住布料的一角,用力一扯。
布料散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腐朽气味扑面而来。林野定睛一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布料里面裹着的,是一具小小的骸骨。
骸骨的大小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孩童那么大,骨头已经泛黄发脆,却完整地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像是在临死前经历了极大的恐惧。
骸骨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已经生锈的银锁,银锁在绿光的映照下,泛着微弱的冷光。
林野颤抖着伸出手,拂去银锁上的灰尘。锁身上刻着的那个字,清晰地映入眼帘。
林!
是小宇!真的是他!
骸骨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
林野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滚烫地砸在骸骨上。他想起奶奶说过,堂叔林宇夭折时,脖子上就戴着这样一把银锁。
原来二十五年前的那场火灾,小宇根本就没逃出去。
堂叔被困在了这里,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等了自己二十五年。
对不起…堂叔,对不起……林野哽咽着,伸出手轻轻握住骸骨冰冷的手指,是侄儿来晚了,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就在林野的指尖触碰到骸骨的瞬间,整个六楼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墙壁上的人影发出凄厉的尖叫,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那些黑色的黏液开始沸腾,发出滋滋的声响。
而苏晴的身影,在人影中痛苦地扭曲、挣扎,红裙被黏液染成了深褐色。
不——!苏晴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别碰他!他是我的!
苏晴疯了似的朝林野扑过来,红裙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红色的弧线。
可就在她快要碰到骸骨时,一道柔和的白光突然从骸骨身上散发出来,将她弹了回去。
白光越来越亮,照亮了整个六楼。
墙壁上的人影在白光中渐渐淡化,黑色黏液也开始蒸发,空气中的焦糊味被一股淡淡的檀香取代。
林野看到自己堂叔的骸骨在白光中渐渐变得透明,一个穿着黄色小褂子的小男孩身影,慢慢从骸骨中浮现出来。
他的脸上没有了恐惧,只有一种释然的平静,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
妈妈……小男孩轻声喊了一句,看向苏晴的方向。
苏晴的身影在白光中停止了挣扎,她怔怔地看着小男孩,脸上的怨恨和疯狂渐渐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和愧疚。
小宇……苏晴伸出手,想去触摸男孩的脸,却又怕惊扰了他。
妈妈,我不怪你了。小男孩笑了,笑得像个真正的孩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太想让我回家了。
苏晴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捂着脸,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二十五年的执念,二十五年的痛苦,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口。
林宇最后看了林野一眼,眼神里带着感激和不舍。谢谢你…帮我告诉你奶奶,我要回家了!
说完,堂叔转身朝白光深处走去,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光芒里。
苏晴看着林宇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的微笑。
她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像融化的冰雪。林野,谢谢你。
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解脱,照顾好自己…别像我一样,被执念困住。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六楼的晃动停止了,白光也渐渐褪去。
走廊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脚手架、水泥墙,还有地上的碎石,一切都和普通的未完工楼层没什么两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只有地上那具小小的骸骨,和掉落在旁边的银锁,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林野捡起银锁,紧紧攥在手里。
银锁还带着骸骨的温度,暖暖的,不像刚才那么冰冷了。
林野站起身,看向倒在地上的陈默。
陈默的眼睛紧闭着,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
林野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却确实存在。
或许,他还有救。
林野最后看了一眼六楼的走廊,转身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这里的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
第五幕:轮回之门
天快亮的时候,林野背着昏迷的陈默,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楼梯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和陈默微弱的呼吸声在回荡。
每走一步,他都觉得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尤其是被陈默掐过的脖子,还在隐隐作痛。
走到三楼时,林野看到302室的门还开着,像一张沉默的嘴。
客厅里的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是他没画完的插画,画的正是这栋回魂楼,只是此刻看来,少了几分诡异,多了几分沧桑。
林野把陈默放在沙发上,找了块干净的毛巾,蘸着温水擦了擦陈默脸上的污渍。
陈默的眉头还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左手背上的焦黑纹路已经淡了许多,只剩下淡淡的印记。
林野叹了口气,走到阳台。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洒在回魂楼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温暖的光芒。
楼后的荒地里,野草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向他挥手。
林野突然想去看看自己的堂叔。
林野找了把铁锹,走到楼后的荒地里。
林野选了块相对平整的地方,开始挖坑。
泥土很松软,带着雨后的湿润气息,挖着挖着,他的指甲缝里都塞满了黑泥,像极了苏晴指甲缝里的污垢。
挖了差不多半米深的时候,他把小宇的骸骨小心翼翼地放进去。骸骨很轻,轻得像一团棉花,林野放的时候,手一直在抖,生怕不小心碰碎了哪根骨头。
堂叔,我们回家了。林野轻声说,声音哽咽,回真正的家!
林野把那把银锁放在骸骨的胸口,然后开始填土。泥土一点点覆盖住骸骨,像是给小孩盖上了一床温暖的被子。
填完最后一捧土时,林野在旁边插了根小树枝,当作简单的墓碑。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大亮了。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驱散了一夜的寒意。林野看着那小小的土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平静。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回到302室时,林野发现陈默已经醒了。
陈默靠在沙发上,眼神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像是在回忆什么。看到林野进来,他猛地坐直身体,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陈默嘶哑地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记得我在超市…然后…
你晕倒了,我把你带回来的。林野简单地说,没提六楼发生的事。有些记忆,或许忘了更好。
陈默皱着眉,像是在努力回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背上,看到那淡淡的焦黑印记时,身体突然抖了一下。
我好像…做了个噩梦。陈默喃喃地说。
梦见火,梦见烟,还有一个穿红裙的女人…
林野没接话,只是递给了陈默一杯温水。
陈默接过水杯,双手还在抖。这楼……太邪门了。
陈默喝完水,像是下定了决心,我今天就搬走,不管违约金多少,我都要走。
林野点点头:嗯,早点走也好。
陈默匆匆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临走前,他犹豫了一下,对林野说:林野,谢谢你。还有…如果可以,你也赶紧搬走吧,这地方…不能待。
林野笑了笑,没说话。
陈默走后,302室又恢复了安静。林野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阳光,突然觉得很累。
他想立刻收拾东西离开这里,离开这栋带给了他无尽恐惧的回魂楼。
可…倒不是害怕违约金,而是他突然有点舍不得了…
舍不得那个等了自己二十五年却素未谋面的堂叔,舍不得这段离奇的经历,甚至舍不得那些恐惧的瞬间。
所以我决定再住一个月。
等彻底确认一切都结束了,再离开。
接下来的一个月…